第2章 疑點
“新婚第二日,吵吵鬧鬧算什么事?傳出去,讓別人怎么看我們侯府?”
老夫人在丫鬟的攙扶下,顫顫巍巍的走了進來。
老夫人雖年邁,眼神卻依舊銳利。
謝泠玉和宋氏兩邊各站著孩子,她也了解了事情原委。
“即是過繼給冷玉,自然是冷玉的意見最大,宋氏你別跟著胡鬧了?!?p> 謝泠玉眼底帶著幾分真切的笑意。
雖說只是看在她謝家嫡女身份,但老夫人也算是整個侯府里極少對她抱有善意的人。
上輩子也是老夫人走后,宋氏和徐應淮謝寧才敢明目張膽的對付她。
“老夫人,這雙生子算過命格,命中帶著潑天富貴,萬不可因為冷玉一時的喜好,就誤了大事?。 ?p> 宋氏也不好明說雙生子的身份。
畢竟老夫人為人最是古板嚴苛,又重嫡庶。
要是知道徐應淮娶妻之前便和人有了孩子,只怕都能氣得直接將徐應淮從族譜上除名。
說來說去都怪謝家那個庶女。
要不是那小賤蹄子勾的淮兒,淮兒又怎會如此不知輕重。
她如今又怎會面對這樣尷尬的場景。
若謝寧只是普通人家的女兒,或抬進府里做妾,或養(yǎng)在外面,多的是法子瞞下來,偏偏是謝家的庶女。
盛京五大世家——謝裴陳柳陸。
謝家為首。
世家皆高傲。
謝家更是有祖訓。
謝家女從不為妾。
僅有的為妾先例,也只是先皇時謝家嫡長女在先皇后薨逝三年后,謝氏先以貴妃身份入了宮,一月后便成了新皇后。
當年的謝皇后,如今的謝太后。雖無子嗣,地位依舊尊崇,陛下更是視之為親母。
此后更沒有人敢妄想讓謝家女做妾了。
畢竟誰敢與天子作比?
“命格好?”老夫人眼神在雙生子上停了片刻。
年歲上去,老夫人如今日日禮佛,對于這些自然信了幾分。
反正侯府養(yǎng)兩個小兒,綽綽有余。
“那便留在府里吧?!?p> 老夫人話音一落。
宋氏頓時喜上眉梢。
謝泠玉對上徐嘉序有些慌張自卑的眸子,給了個安撫的眼神。
“老夫人,我記得大房只有枝兒一個,不若把雙生子給大房。我如今年歲尚小,還不懂如何養(yǎng)孩子,兩個孩子委實多了,嘉序大些,聰慧識禮數(shù),也好教養(yǎng)?!?p> 大房是庶子,叫徐瀚海。
侯爺和宋氏乃媒妁之言,并無感情,侯爺另有心上人。
老夫人重嫡長,幾次三番壓著侯爺進宋氏院子,卻還是讓庶子先生出來。
侯爺戰(zhàn)死沙場的消息一傳回來,宋氏用極狠的手段,快速了結(jié)了那位妾室,美其名曰,侯爺在地府孤單,讓她去作伴。
心眼如此小,也一度成為盛京貴婦人間的笑談。
不過宋氏可以隨意拿捏妾室,卻無法正大光明的對徐瀚海下手。
可以說宋氏視大房如眼中釘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謝泠玉一提這件事,就感受到宋氏狠戾的眼神落到自己身上。
可謝泠玉又怎么會在意呢。
“如此也好,我瞧著這孩子確實比那雙生子機靈許多。”
眼見宋氏想再開口反駁,老夫人又道。
“淮兒和玉兒剛成婚,年輕身體好,往后多生幾個便是,你就是再想承歡膝下,也不急于一時,還是說,有什么隱情?”
如炬的眼神落在宋氏身上,仿佛看透了她的想法,驚的她一顫。
宋氏頂著老夫人的目光,頭皮一緊。
可這關乎她寶貝孫孫的身份,她不能退讓。
“那也不必給大房,就先留在我這養(yǎng)著?!?p> 謝泠玉輕笑,狀似無意的來了一句。
“無名無分都愿意養(yǎng)著,看來確實如傳言,母親很愛稚子啊?!?p> 宋氏無所出的那些年,到處搜羅生子偏方,到處求招子之物,屋內(nèi)更是擺滿了孩童玩物。
這些事可是使宣武侯府成為了一個笑話。
也是老夫人處理及時,才沒讓宣武侯爺落得一個寵妾滅妻的名頭。
老夫人也想到了這件事,當即眼神一冷,不容拒絕道:“把兩個孩子給大房送去?!?p> “如今淮兒剛?cè)ケ苯叭危魅漳惚泐I著大房二房的女眷孫輩,去開寶寺為淮兒祈福,為亡魂祭祀?!?p> 留下一句吩咐,老夫人便直呼頭疼,回房了。
眼見著老夫人的丫鬟把雙生子帶走,宋氏失魂落魄,沒站穩(wěn),一腳跌回椅子。
她的孫兒。
她的寶貝孫兒成了大房的孩子。
也不怪宋氏如此,畢竟徐應淮臨走前特地強調(diào)了孩子的身份,甚至揚言自己這輩子只會和謝寧生孩子。
這可是長孫,宋氏不得不在意啊。
謝泠玉牽起徐嘉序的手,準備回她的芷蘭院。
“謝泠玉??!”宋氏怒吼。
“不過是兩個孩子,你都容不下,你如何配得上我宣武侯府!”
謝泠玉轉(zhuǎn)身,對上宋氏猙獰怨恨的表情,周圍的下人也被宋氏的聲音吸引,看了過來。
謝泠玉一臉茫然與無辜。
“母親這是說的什么話,我不是聽母親的,已經(jīng)同意過繼,不過是嘉序年長些,聰慧些,好教養(yǎng),我才選他的。”
“胡說,他哪有啟哥兒聰慧!”宋氏反駁,她的孫子才是最聰慧的。
宋氏一抬頭,就瞧見謝泠玉無奈的神情,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找錯重點了。
“就算你現(xiàn)在不想養(yǎng)著啟哥兒,又何必把他送去大房呢!”
謝泠玉笑著,“這不是母親你喜歡他們嗎?”
“總得給孩子找個名正言順的身份留在府內(nèi),倘若母親不喜,我這就把孩子要回來,把那男孩記作母親院中小廝,女孩記作丫鬟,簽了身契,就能一直伺候母親了。”
“不可不可不可??!”
宋氏眼神驚恐。
記在大房,只要沒上族譜,還可找個由頭要回來,上了奴籍孩子就完了。
“那孩兒就先回房安排明日行程了?!?p> 見著謝泠玉的身影越走越遠,宋氏才發(fā)覺自己竟一直被謝泠玉牽著鼻子走,越想越氣,猛地一揮手,把手邊的茶杯揮掃落地,滾燙的茶水濺起。
“啊燙燙燙……快來人啊,沒看到我被燙到了嗎?”
宋氏捧著被燙紅的手嚎道。
回芷蘭院的路上。
徐嘉序心跳的極快,亦步亦趨的跟著謝泠玉。
他是既喜悅,又惶恐不安。
還摻雜著不解。
為何是他?
“夫人,不過是兩個孩子而已,緣何因此和侯夫人起嫌隙?”
桃月心直口快,不顧徐嘉序在場,直接問道。
在桃月看來,新婚第二天,就和婆母起爭執(zhí),還是因為一些小事,實在不妥。
她家夫人向來心善,也不是不能容人的主。
連寧小姐那樣突然冒出來的庶妹,老爺都打算給些錢財打發(fā)她遠遠離開,夫人小姐都和善的接納了她。
就算不喜歡孩子,找?guī)讉€嬤嬤便解決了。
“真笨,夫人的嫡子,那可是謝家的嫡親外孫,這頂頂尊貴的身份,可不是誰都能配得上的?!?p> 荷月道。
荷月心思靈敏,后宅里的彎彎繞繞心里都一清二楚,那侯夫人如此強硬的想把雙生子塞在夫人名下,只怕是不安好心。
“荷月聰慧,桃月你多學學?!?p> 桃月嘟著嘴,“夫人,桃月自知蠢笨。”
“知道笨還不讀書?!?p> “夫人就別為難奴婢了,奴婢一看見字就頭疼,不過算賬荷月可比不過奴婢?!碧以乱荒橋湴痢?p> 謝泠玉頗為無奈的笑了笑。
她身邊仆從丫鬟多,只有她們兩個是自小便跟著她,上輩子她失勢時,想把兩人送走,可她們偏生不愿意走。
她死后,這兩個小丫頭的日子也不好過。
荷月被謝寧冤枉偷東西,在牢里莫名其妙的死了。
桃月則被謝寧嫁給了街頭地痞,被那男人生生打死了。
謝泠玉眸中一片沉冷。
徐應淮和謝寧敢在外逍遙十幾年不歸,不就是因為她在后方照料著偌大的侯府。
替徐應淮操持侯府,幫謝寧教養(yǎng)孩子。
他們什么都不用干,就有源源不斷的銀子使。
如今孩子都送去大房,她也不會再管侯府其他人死活。
她就不信,那兩人不著急,只怕他們未到江南就得返程了。
她要逼徐應淮回京。
逼謝寧承認自己無媒茍合,婚前與外人通奸生子。
謝家上輩子的凄涼慘景。
作為罪魁禍首,他們也得體會她曾經(jīng)的痛苦。
不過在此之前,她還有些疑點。
她死前謝寧那抹詭異的笑,她越想越不對勁。
現(xiàn)在想來,謝寧的身份本就有諸多疑點。
她爹爹與娘親感情極好,成婚多年并無妾室,十五年前卻突然冒出來一個女人,說曾與爹爹春風一度,孩子都七歲了。
娘親傷心欲絕,但也好生安置著兩人。
后面是謝寧做錯事,引得爹爹震怒,就把兩人送到鄉(xiāng)下莊子里養(yǎng)著,十幾年都未曾回京。
個中緣由她其實也不是很明了。
一年前,謝寧孤身一人站在謝府門前。
她哭訴著自己在鄉(xiāng)下十幾年的不容易,她親娘又離世了,就在府里住了下來,也沒人多深究她的身份。
回想謝寧十指光滑柔嫩,皮膚白凈,壓根不像她所說,天天劈柴燒水,洗衣做飯。
謝泠玉讓荷月安排人去查。
“桃月,你拿著單子把我的嫁妝全部清點一遍。若府中有人要用,便給,只是每一樣都得記錄在冊,時間地點名字,都得寫清楚,按上手印,算借的,一塊銅板也不可遺漏?!?p> “是?!?p> 謝泠玉低低笑了笑。
她可和老夫人定了約,嫁妝都是她自己的,侯府不可染指。
上輩子她為了侯府,事事應著,要錢給錢。
為了徐應淮和徐嘉啟的仕途,她收藏的至寶名畫也都拿去攀關系了。
這一次,不怕他們不用,就怕他們用的不夠多。
拿了多少,她就讓他們多吐幾倍出來。
“這段時間現(xiàn)銀可給,銀票先收著?!?p> 現(xiàn)銀不好運送,徐應淮謝寧手里的銀錢至多花上一月。
至多一月。
他們就會乖乖滾回盛京。
“讓人把院子里這些紅燭紅喜紅床紅被都撤下去,一片紅,看得人心煩?!?p> 謝泠玉一踏入芷蘭院就忍不住低眉扶額,不去看那滿院的紅光。
要不是現(xiàn)在換屋子會起爭論,她都不想睡在那婚房里。
桃月荷月對視一眼。
她們之前怎么不知道夫人這么討厭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