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嫡子
第二日一早。
“玉兒。”
大房李氏見謝泠玉走來，不咸不淡的朝她招呼了一聲。
謝泠玉面上掛著得體的微笑：“嫂嫂好?！?p> 半點不在意李氏的冷淡。
莫名其妙給她送了兩個孩子過去，她有些不滿也是應(yīng)該的。
或許還以為她心含嘲諷。
侯夫人還未出現(xiàn)，雙生子也跟著她，磨磨蹭蹭的。
李氏身邊只跟著大房唯一的子嗣徐枝枝。
小小的女娃被李氏養(yǎng)的極好。
“這便是枝兒吧，出落的玉雪可愛，我有個侄兒，與枝兒倒是年齡相仿，改日可多走動走動?！?p> 謝泠玉笑吟吟的使了個眼神，荷月便拿出了一塊玉佩，遞給了徐枝枝。
“這是嬸娘給枝兒的見面禮，拿著玩罷?！?p> 徐枝枝軟萌可愛，但也十分守禮，見母親沒有異議，才伸出自己的小胖手，接過來。
軟乎乎道：“枝兒謝謝嬸嬸?！?p> 李氏見著謝泠玉隨手就給了女兒上好的和田玉佩，立刻收斂了原本的表情。
昨日大婚，她只遠遠看了謝泠玉一眼。
現(xiàn)下細細的看了看，忍不住一驚。
她原先以為坊間傳聞的謝家嫡女如何如何好，都是謝家給造的勢，為了謀求一個好婚事罷了。
沒想到現(xiàn)在一看，謝泠玉分明比傳言中的，更加光彩奪目。
明明是才出閣的女子，身上的氣勢比起當家主母也絲毫不弱。
李氏略一思索，便示意身旁的丫鬟把徐枝枝帶上馬車。
謝泠玉也讓桃月荷月先帶著徐嘉序離開。
李氏打量著謝泠玉，想看清楚她真實的想法。
他們大房在侯府地位低，大爺這么多年，也只是在翰林院混了個閑職，整日賦閑在家。
分明大爺才是侯府長子，卻因為婆母宋氏的干預，連六部都進不去。
若能和謝家攀上一門親事，他們大房……
只是謝泠玉一個二房媳婦，怎么會幫他們？
謝泠玉自然看出李氏的疑慮。
“冷玉剛?cè)牒罡筮€需嫂嫂多多幫襯。那對雙生子也麻煩嫂嫂照料，那孩子與世子有幾分相像，母親很是疼愛那兩個孩子?！?p> “嫂嫂說，如果早日給孩子入族譜，大家都會歡喜的吧！”
周圍無外人，謝泠玉自然毫不避諱。
對上李氏驚疑的眼神，謝泠玉一字一句：“老夫人和我，都歡喜?！?p> 一個侯府老夫人，一個謝家嫡女。
李氏當即應(yīng)了下來。
“玉兒所言極是，待從開寶寺回來，我便召集族人，為孩子上族譜?！?p> “絕不會有半分差池！”
李氏頓了頓，補充道。
謝泠玉也含笑點頭。
李氏是個聰明人，謝泠玉自然也愿意幫襯她。
“聊什么呢？”
宋氏的聲音遠遠傳來。
她帶著一對雙生子走來。
謝泠玉瞥了眼李氏。
李氏當即上前兩步，一手一個把雙生子拉過來，不待宋氏反應(yīng)過來，就把孩子塞進了她的馬車。
“你、你這是干什么？”
“母親，這兩個孩子我見著喜愛，老夫人也讓他們?nèi)胛掖蠓?，自是要與我和枝兒坐同一輛馬車的，也好培養(yǎng)感情?！?p> 周嬤嬤正準備去搶孩子。
“周嬤嬤，母親臉色不好看，還不趕緊送母親上馬車?！敝x泠玉輕飄飄來了一句。
周嬤嬤轉(zhuǎn)頭一看，果然宋氏臉色蒼白。
不過顯然是因為憤怒。
但李氏早已上了馬車。
謝泠玉也轉(zhuǎn)身，款款上了自己的馬車。
看著一個兩個的都轉(zhuǎn)身就走。
宋氏氣急。
還是周嬤嬤扶著，才勉強能夠站著。
“你看看，這一個兩個的，眼底都沒有我這個婆母了?！?p> “李氏向來膽小怯弱，如今竟也敢反抗我，定是謝泠玉從中挑唆?？蓱z我的淮兒竟娶了這么個毒婦！”
“夫人，我們也快上馬車吧，別誤了給淮世子祈福的時辰。”
周嬤嬤小聲提醒。
宋氏深呼吸一口，“也是，為淮兒祈福最重要?！?p> 她抬腳的動作楞在原地。
車隊末尾有一輛馬車，與前方格格不入，鑲金嵌玉，連帷裳用的都是上等綢緞，豪華數(shù)倍不止。
駕車的馬夫氣質(zhì)都不凡。
宋氏看了眼自己的馬車，又看了眼那一輛。
“那是……”
“那是世子夫人的陪嫁，從謝府帶過來的?！?p> 宋氏眼里閃過貪婪。
“既是陪嫁，那就是我侯府的，那便是我淮兒的。我是淮兒的母親，自然應(yīng)該是我用這輛馬車。讓她下來！”
宋家祖上也曾煊赫一時，但早已沒落，傳到宋氏這一輩，早和平頭百姓沒什么兩樣。
不過是占了的清流后輩之名，才勉強和侯府聯(lián)姻。
侯府雖是勛爵，但從老侯爺傳到現(xiàn)在也才三代，侯府根本沒有多少產(chǎn)業(yè)。
家大業(yè)卻不大，侯爺?shù)恼?jīng)俸祿養(yǎng)這么大一個家，只能勉強糊口。
倒是有些田產(chǎn)鋪子，但宋氏于管理上沒什么天分，經(jīng)她接手的都入不敷出。
后面老夫人看不下去，重新執(zhí)掌府中中饋。
宋氏無論是出嫁前，還是出嫁后。
都沒見過什么好東西。
簡言之，就是眼界低。
才會一副貪婪模樣。
周嬤嬤一臉為難：“世子夫人嫁過來前，侯府曾允諾，陪嫁自用，不用充公?！?p> 世子能娶到謝家嫡女，本就是高攀了，侯府哪里還敢想去占其他的便宜。
“什么？”
宋氏尖叫。
“這么大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老夫人首肯的?！?p> “糊涂啊！”
宋氏兩眼一翻，差點暈過去。
周嬤嬤眼疾手快，急忙扶著宋氏上馬車。
馬車里，宋氏兩眼汪汪。
“嫡孫沒了，錢財也沒了，淮兒回來指定怨我這個娘親。”
“不行，周嬤嬤你快快修書，讓淮兒盡快趕回盛京?！?p> 周嬤嬤低著頭：“奴婢昨日就已經(jīng)讓人趕去了，不出一月淮世子應(yīng)該就能回到盛京。”
宋氏滿意的看了眼周嬤嬤：“還是你機靈，我還沒吩咐，你便知道該怎么做了?！?p> 周嬤嬤本名周瑩，是她的陪嫁侍女，本來宋氏在孕期是打算把周嬤嬤送給侯爺固寵的，可周嬤嬤萬死不從，還自請離府。
她生子之后，周嬤嬤也相繼產(chǎn)子。
她忙不過來，才請周嬤嬤再回到府中。
經(jīng)此一遭，宋氏自然對周嬤嬤信任有加，周嬤嬤也一舉成為她的心腹。
周嬤嬤眼神一閃，腰彎得更低了，嘴里只呵呵笑著。
“女孩倒無所謂，啟哥兒必須記在謝泠玉名下，成為嫡長子。啟哥兒聰慧，有了謝家的助力，往后仕途定然通達。還有那些陪嫁，也一定得弄過來，周嬤嬤你給我想個法子?！?p> 宋氏咬著牙道。
那陪嫁可不是一丁點，成婚那日，裝著嫁妝的馬車整整繞了侯府三圈。
數(shù)不盡的珍寶，還有幾箱太后御賜的。
她怎能不眼熱？
“夫人放心，侯府的一切都成為淮世子的，誰也不能沾染?！敝軏邒咦旖枪雌鹦Α?p> 謝泠玉倚著車窗邊，姿態(tài)肆意又慵懶，卻不失風度。
風吹過，卷起她鬢邊發(fā)絲。
好一幅美人圖。
荷月覺得自家夫人似乎變了。
往日夫人重禮數(shù)，哪會與長輩頂嘴，哪會像現(xiàn)在這般瀟灑肆意。
不過這樣的夫人，似乎更鮮活，更像小時候的她了。
謝泠玉手里剝著嶺南快馬送來的荔枝，漫不經(jīng)心的問道。
“荷月，我昨日讓你查的事如何了？”
荷月擰著眉：“夫人，我昨日遣人回府打聽過，三小姐從小待著的莊子，這些年死了不少人，還有幾個失蹤了。一番查下來，那莊子里竟無人識得三小姐，也沒人知道三小姐那十幾年經(jīng)歷了什么?！?p> 謝泠玉毫不意外的點了點頭。
這么輕易查到，她上輩子也不會被蒙蔽那么久。
“讓人接著查，有線索立刻通知我。”
謝泠玉玉白的手指微微用力一掰。
汁水迸發(fā)，濺起。
荔枝完整的被剝出。
她隨手遞給了身旁的徐嘉序。
馬車搖晃，徐嘉序端坐著，沒有半分挪動。
連眼神都直愣愣的。
不敢到處亂看，只低著頭。
從上馬車，他便緊緊攥著自己的衣袖，生怕自己碰壞了哪處。
攥著攥著，他又忽然松開，趕忙撫平衣褶子。
這是昨日謝泠玉命人給他準備的衣裳，來不及裁布做衣，是桃月在外匆忙買的圓領(lǐng)長衫，料子是他從未穿過的上等蜀錦。
徐嘉序很謹慎小心的對待這件衣裳。
早上走路步伐都沒往日大，生怕起褶。
此時他正一心與一道撫不開的褶子做斗爭，眼前突然出現(xiàn)了一顆圓溜溜白嫩嫩的荔枝。
他愣住了。
謝泠玉見他半天不接，眉峰微挑：“嘉序不喜歡嗎？這還有其他的?！?p> “不?！毙旒涡蜻B忙打斷她。
他小心的接過來。
“孩兒很喜歡?！?p> 對著荔枝咬了一小小口。
咬一口還抬頭看她一眼。
謝泠玉看著他，眸中透著幾分心疼。
這孩子從小生活的那么困苦，卻依舊保持著一顆善良的心。
當時若不是他冒著被發(fā)現(xiàn)的風險，給她送藥送吃的，只怕她連死前最后一絲體面也保全不了。
名門望族的嫡女被活生生餓死。
多么可笑。
多么可悲。
謝泠玉撫摸著桃月為他扎的髫發(fā)。
似是許諾，異常堅定。
“嘉序，你會成為我的嫡長子?！?p> 徐嘉序呆住，汁水順著手指流淌下，他卻半點不曾發(fā)覺。
只愣愣的望著謝泠玉。
不敢相信。
做個庶子或者養(yǎng)子，他的生活就會比從前好很多很多，不用再吃殘羹剩飯。
他從來沒妄想過成為嫡子。
還是長子。
這就意味著，哪怕往后謝泠玉自己生了孩子，他的地位也不會被撼動。
甚至連宣武侯府，也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