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女孩終于醒了過來。
她緩緩地睜開眼睛,一臉茫然,不知身在何處,渾身疼痛,手和腳都無法動一下。
感覺床邊有人的身影,于是她吃力地轉(zhuǎn)了一下腦袋,就看到在側(cè)面的椅子上坐著一個胡子拉渣還扎著個小馬尾的男人。
“你醒了?!”
感覺到了動靜的田一木放下手里的書,對女孩微笑一下。
女孩喉嚨里輕微響了幾聲,沒有說話,她避開了田一木的眼光,呼吸明顯有些急促了起來。
“你莫要緊張,是我昨天在后山那河邊發(fā)現(xiàn)你咯。這是我咯家,你安心養(yǎng)傷?!碧镆荒韭曊f道。
“謝......謝!”
終于,女孩口里艱難地擠出兩個字,眼淚撲簌地流了出來。
田一木聽到對方說的是普通話,也就改了口音對她說道:“你真沒啥事的,不要急,過幾天就好了。不能哭的,一哭痛會加重?!?p> 女孩胸口起伏著,顯然在壓制自己激動的情緒,過了一會兒,她終于慢慢平復(fù)下來了。
“大......大叔......這是哪......怎么稱呼您?”女孩有氣無力地問道。
“這是大山里的一個地方。我姓田,在這里住二十來年了?!?p> 女孩沉默片刻,隨后又吃力地問道:“大叔,今天......幾……幾號了?”
“哦,我這里沒有日歷,也沒有鐘表,我平時不看日子的。”
田一木不好意的笑了笑。他的生活里,只有一年四季的春夏秋冬和一天的早中晚,至于是何年何月何時,他的確無法知曉,也無需知曉。
女孩沒有再說什么。
田一木接著說道:“你現(xiàn)在還很虛弱,先休息會,我去給你弄點吃的?!?p> 在廚房里,田一木抓了一把玉米,放在木筒里用木棍搗碎后,倒在鍋里熬起粥來。他想了一下,又去洗了幾片青菜葉,切成絲狀,拿來一個雞蛋打碎攪勻,一起倒進粥里熬,再放了少許鹽。
半個多鐘頭后,玉米粥熬好了。田一木把粥盛到竹碗里,等到那粥不燙嘴后就端了過去。
女孩醒著,一直盯著一只猴子在看——原來蹦蹦不知道什么時候進來了,坐在田一木剛才坐過的椅子上,對著床上的女孩搔首弄姿,把女孩逗得露出了一絲笑意。
“它叫蹦蹦,可調(diào)皮了。”
蹦蹦見田一木進來后,沖著那碗粥瞄了幾眼,又表情訕訕地撓了撓手背,從椅子上跳了下來。
“來,丫頭,吃點東西。”
田一木用木勺舀起一勺粥,伸到女孩的嘴邊。
女孩看了田一木眼,遲疑了一下,說了聲“謝謝!”后,張開了嘴巴吃了起來。
也許是餓了,加上田一木把粥煮得香,不一會,女孩就把一小碗粥全吃光了。鍋里還有,不過她剛醒來不久,也不宜多吃。
“好吃......謝謝大叔!”女孩微微喘氣說道。
田一木注意到女孩的腦門有些汗跡,轉(zhuǎn)身去拿來毛巾,輕輕地幫她擦了擦。
“這是我的洗臉毛巾?!碧镆荒窘忉屨f。
女孩微微地笑了一下。吃了點東西,她感覺精神較之前強了一些,不過沒多久,她又睡著了。
中餐吃的也是玉米粥,還有一碗魚湯。
“丫頭,你叫啥名字啊?”田一木喂女孩吃完后問道。
女孩輕聲回答說:“大叔,我叫方小桐?!?p> “方、小、糖?!碧镆荒疽蛔忠活D地念了一遍。
方小桐淺笑了一下說:“不是‘糖’,是‘桐’……木字邊上一個同學的同?!?p> “哦,方小桐!”田一木又念叨了一遍,接著問道:“你是外地人吧?怎么弄成這樣的?家是哪的呀?”
方小桐沒有回答,卻只見她抿著嘴唇,眼淚唰地從眼角流了出來。
田一木見狀連忙說:“好啦好啦,我們不說這個了。在我這里,你放一百個心地安心養(yǎng)傷。”隨后用毛巾把她眼淚擦干。
過了一會兒,方小桐說:“大叔,我……我是省城的?!?p> 田一木“哦”了一聲。他聽人說過,省城是一個大城市,比縣城大多了,不過離這里很遠。
“大叔......能用一下您手機嗎?我想和家人聯(lián)系一下……”
“手機?”田一木現(xiàn)在對這個詞不再陌生了,“我......我沒有,也沒有電話,要出山去鎮(zhèn)上才有,不過這里到鎮(zhèn)上很遠,得走七八天的山路。”
“啊......那算了?!?p> 方小桐有些失望。這里沒有日歷,連手機電話也沒有,既不知道時間,也無法對外聯(lián)系——這是哪?自己是被原始部落的人救了嗎?眼前的這個人還真有點像。
山頂上的那一幕,不論是精神上還是肉體上,都讓她傷痕累累,她實在是不愿去回想。從山頂邊緣踩空后,她只感到整個人都在不停的翻滾和碰撞,后來就毫無知覺了。
她不知道現(xiàn)在是什么日子,無法聯(lián)系到家人,爸媽肯定很焦急,一定到處在找她。
田一木看到了方小桐面帶失望的表情,也知道她家人現(xiàn)在肯定急得要命,可現(xiàn)在他真的沒有辦法幫她聯(lián)系到家人,就算他去鎮(zhèn)上幫她打電話,但這女孩傷勢重,不是一時半會就能痊愈的,出去一趟來回得半個月,把她一人放在這里不管肯定不行。
“丫頭,你也別急,等過段時間你好了,我就帶你去鎮(zhèn)上,到時候你就可以和家人聯(lián)系上了?!碧镆荒景参克馈?p> “嗯......謝謝大叔!”
方小桐點了點頭。她看了田一木一眼,暗自猜測起他的身份來。
田一木讓方小桐睡一下,他轉(zhuǎn)身離開了。沒過多久,聽到房里傳來方小桐“啊!”的一聲尖叫,他立馬放下碗筷跑了過去。
灰灰外出覓食還沒有回來,小黑和蹦蹦被那聲尖叫吸引了,它倆攏向房門口,然后蹦蹦躡手躡腳走了進去。
田一木進到房間一看,發(fā)現(xiàn)方小桐的呼吸很急促。
“怎么啦?哪不舒服嗎?”田一木問道。
方小桐喘著粗氣,聲音還有點大:“我......衣服......怎么……怎么脫了......誰脫的呀?”
田一木頓時老臉一紅:“這個,我......我脫的——你當時昏迷不醒,全身都濕透了,要給你敷藥打綁帶,不然沒法弄。”
“那……那您可以讓大嬸給我脫啊......大嬸她人呢?”
方小桐這時心里也有些奇怪,怎么一直沒見到女主人。
“大、大嬸?”田一木愣了一下,隨即明白過來,“我沒有大嬸——不是,這山谷方圓百里就我一人,再就是些狗啊猴啊什么的。你放心......你身上貼身的衣服我沒脫呢。”
方小桐有點無語了。不過轉(zhuǎn)念一想,人家這是在救她,不僅不能怪他,還得要感謝人家。剛才她感到有些熱,渾身有點難受,咬緊牙關(guān)微微動了一下,這才感覺到自己身上似乎沒穿衣服,讓她嚇了一跳,之所以叫得那么大聲,那是女生的一種本能反應(yīng)而已。
看到田一木面紅耳赤的樣子,方小桐感覺自己的臉也有些火辣辣的。她沒有再說什么,心里卻嘀咕起來:怪不得他胡子拉碴像個原始人,原來沒有老婆。
“好熱......被子太厚了......”
那種由于熱而帶來的難受讓方小桐渾身不舒服。
“你等會?!?p> 田一木轉(zhuǎn)身去儲物間拿來了一床薄被子,這還是當年他進山的時候拿來的,已經(jīng)很舊了,被面上都有縫補痕跡。
“怎......怎么給你換?”田一木把被子拿在手里,有些為難地問道。
方小桐臉一紅,她盡力地動了一下胳膊,完全沒法抬起來,還引起一陣劇痛,痛得她咧嘴叫了起來,看來靠自己是根本無法換被子的——
“該死!他怎么也不找個老婆?!”
看到方小桐悶聲不說話,田一木問道:“那......那我閉著眼睛給你換?”
方小桐依舊不說話,不過她先把眼睛閉上了。
田一木暗自苦笑一下,感覺做這樣的事比背她走幾個小時的山路都累,但又不得不做。
他也閉上眼睛,摸索著輕手輕腳地把被子換了過來,看到方小桐還閉著眼睛,于是說道:“好了。不熱了吧?”
方小桐“嗯”了一聲,感覺是舒服多了,但眼睛還是沒有睜開。
蹦蹦好奇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在被子揭開的那一刻,它竟然還“噢噢”的叫了幾聲,被田一木扭頭瞪了一眼后,又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撓著自己的腮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