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夏天,已是田一木來到山谷第二十個年頭了,算算年紀,他有四十歲了。他是秋天出生的,但自從來山里,從來也沒有給自己過一次生日,因為他根本不知道山里每天的日子。
驢犢子已經(jīng)長大了,背上的毛灰黑色,肚子卻是一片白,田一木叫它“花花”。
花花是他上次出門在鎮(zhèn)里買的,還是師父幫的忙,花了一千多塊錢。
王木匠對田一木買驢很是驚訝,不過聽完解釋后他也就理解了,還拉著賣主教田一木怎么訓驢。
山里的青草多,花花長得很快,一年后就能跟隨主人在野外馱東西了。
田一木做了兩個竹筐掛在花花的背兩側,把采到的山貨和藥材裝在框子里,這樣省了他不少力氣?;ɑm然脾氣還不錯,沒有朝他撅過蹄子,但田一木也舍不得讓它馱得太多。
今天又是一個好晴天,在這樣的晴天里,勤快的人在家里是坐不住的。
田一木就是個勤快人。
他現(xiàn)在每天的活基本固定,天氣晴好的話,他上午就去山里采集,下午就去地里種菜弄莊稼,雨天就呆在家里看書或是做點木工活,每一天都過得忙忙碌碌,連感冒都不來打擾。
一大早,他招呼著花花和灰灰,準備去山里轉(zhuǎn)轉(zhuǎn)了。小黑也想出去,卻被主人制止了,讓它看著家。小黑極不情愿的哼了幾聲,趴在了門口。
田一木沿著熟悉的山路走著,這些地方已經(jīng)不知被他走了多少遍了,有的路還是他踩出來的。
每次去來采集,總會有所收獲,這片大山擁有無數(shù)寶藏,就看自己能不能發(fā)現(xiàn)了。但他并不貪心,需要的東西便按量采集回去,不需要的從不糟蹋,只有這樣,這山里的一切才會生生不息。
來到那兩條溪流分叉處,田一木本想往上坡走,卻見灰灰已朝著下坡方向去了。他想正好也可以去看看那片油茶林的結果情況,于是跟在灰灰后面跟了過去。
沿路采摘草藥和野果,個把多鐘頭后,他看到了那片油茶林。
林邊的那條河漲了水,河面也寬了很多。
一直走在前面的灰灰忽然嗷嗷叫了起來,把鼻子貼近地面四處搜尋著,似乎發(fā)現(xiàn)了什么。
田一木沒有打斷灰灰,他朝周邊看了看,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異常,于是跟了過去。
灰灰一路搜索到水邊,又沿著水邊小跑了一段,不一會它停了下來,再次朝著河對面叫了起來。
田一木緊跟在后,眼睛一直盯著前方看。
突然,他發(fā)現(xiàn)在對面的河邊似乎躺著一個人,下半身都泡在水里。
田一木吃了一驚。
他一邊喝住灰灰,一邊快速蹚水過河去了。
二十來米寬的水面并不是很深,最深處剛好到腰部,灰灰在水邊試探了一下后,也跟著游過來了。
田一木到了跟前一看,發(fā)現(xiàn)是一個年輕女孩毫無知覺地躺在地上。
她臉上全無半點血色,臉頰和手臂都有劃傷,有的傷口還很深,兩眼緊閉,頭發(fā)上沾著雜草,衣服都劃破了,還沾有血跡,腕上的手表殼都破損了。
田一木打量一下四周,不見有任何動靜。不知道眼前這女孩是從山上掉落下來還是從別處被水沖過來的,而且看她的樣子,倒在這里應該有一段時間了。
他蹲了下來,將兩個手指放在女孩的脖子上把脈——她全身冰涼,但尚有一絲微弱的脈動。
“救人!”
田一木將女孩抱離水面,將她側翻過來腹部抵在他的膝蓋上,按壓她的后背。這個方法有效果,有一些水從女孩的口里排了出來,然后又將她平躺在地上。
女孩現(xiàn)在處于休克昏迷狀態(tài),心跳很弱,背她回去還得走兩個多鐘頭的山路,后果難以預料。
“恐怕得先給她做人工呼吸,這樣穩(wěn)妥些。”田一木想道。
他從書里看到過如何給人做心肺復蘇,這雖然有點難為情,但他也知道現(xiàn)在不能顧忌那么多。
田一木深吸一口氣,掰開女孩的嘴,將自己的嘴巴貼近女孩的嘴唇,用力地呼了出去,再合攏雙手按壓她的胸口。
如此來回十余次后,他又對著女孩的兩個耳朵向里面吹氣,然后緊掐她的虎口和人中,用手掌快速摩擦她的臍中部位。這一套手法做完后,又摸了一下女孩的脈象,感覺她的脈動比之前要稍微有力了些了,這讓他松了一口氣。
不知道是因為天熱還是緊張,田一木已是滿頭大汗,口干舌燥。
田一木將女孩背在背上,蹚過河面,一刻不歇地往回走去。回了住處后,將她放在地板的竹席上,人還是昏迷不醒。
他仔細檢查了一下,發(fā)現(xiàn)女孩除了身上有劃傷外,雙臂和右小腿處都腫了,他猜想極有可能是骨折了。
找來被子將女孩蓋住后,田一木用竹子做了幾個光滑的短夾板,又找來一件舊汗衫撕成布條,準備將女孩的小腿和手臂上明顯腫起的部位綁固定,還要給她受傷的部位敷上草藥。他對這種救治之法并沒有實踐過,只能按自己所了解的去做了。
他突然又停下了,心里有些猶豫不決起來。因為要打綁帶和敷藥,女孩身上的衣服必須脫掉,這讓他一時不知如何下手。
蹦蹦進來了,盯著地上的陌生人左瞄右看,還伸出爪子去扯被子,又轉(zhuǎn)頭看了看田一木,一副好奇和不解的樣子。
田一木一指門口,讓蹦蹦出去,同時終于也下了決心,救人要緊,過多的顧慮實在沒必要。
他輕輕揭開被子,先取下女孩腕上破損的手表,然后小心翼翼地解開了她的上衣和褲子,再輕輕地抬起她的身體里把衣服抽出來,只留一身內(nèi)衣。做完了這些,已是讓他大汗淋漓臉紅心跳。
接下來,田一木先把女孩的手臂和小腿部位用竹板固定,再在夾板周邊及傷口處敷上榆皮、續(xù)斷等草藥,用布帶包上。女孩臉上那道口子不好包扎,只能將摻有蛋清的藥水涂在上面。
看了看自己處置效果,田一木還比較滿意。
他擦了擦汗,把女孩抱起來放在床上,拿來被子把她蓋好。每隔一段時間,他就給她揉合谷,拍涌泉,掐人中——通過穴位刺激,也許能讓她早點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