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王爺,趙舞,大正朝睿哲皇帝趙哲的親弟弟。
王爺嘛,皇室供養(yǎng)著的吉祥物。
這賢王趙舞,跟歷朝歷代的其他王爺,倒也沒有什么太大的不同。
若一定要說有的話,那就是這位賢王可能要稍微不靠譜一些。
畢竟他這賢王的賢字還是他自己同當(dāng)今圣上要來的。
當(dāng)然了,他們趙家的天下,哥哥這領(lǐng)導(dǎo)當(dāng)?shù)貌诲e,老百姓也就容忍了這弟弟的小任性。
何況賢王爺?shù)拇_也沒有多么紈绔,他只不過是好點兒面子,喜歡講究點兒排場罷了。
除此之外,這位王爺,還有個難得的優(yōu)點,那就是他會打仗。
外放三年,率領(lǐng)三萬鐵軍將大正北邊兒的十幾萬蠻子打退八百里,叫他們再不敢南下牧馬。
苦心孤詣,搏得個“鎮(zhèn)北王”的名頭,如今方才凱旋。
是以今日萬人空巷,舉國來迎。這場面不知多少倍地滿足了賢王爺那點兒愛慕虛榮的小癖好。
然而就是這種躊躇滿志爽得不行的時候,街上突然站出來倆小屁孩兒,敢就這么攔了他的去路,嗨,掃興。剛才領(lǐng)頭的騎士叱喝拔劍的時候,道兩旁的老百姓們呼喊贊揚的聲音都小了下去。沒了夸獎贊嘆,讓賢王爺?shù)男◎湴磷兊枚加行┌档恕?p> 賢王爺本可以止住隊伍前行的步伐,可是他不愿,他這是凱旋的王師,這支隊伍的腳步必須堅定不移,不該也不能為了兩個小屁孩兒停滯。他即便有心停,也不能停。因為賢王是能打勝仗的王,賢王不是睿哲仁皇,如果是睿哲皇帝,此時此刻他當(dāng)然能夠停下隊伍,以此展現(xiàn)皇帝陛下的寬宏與仁愛。可惜,賢王只是賢王。他已受了萬民愛戴,便絕不能再行這仁君仁德。王爺一旦做了皇帝才能做的事情,就是僭越。尤其是他若敢在帶著兵的時候僭越了某些規(guī)則,他還能活么?
這是一個人命不怎么值錢的年代,凱旋的王師的面皮,比兩個小屁孩兒要有價值得多。王爺?shù)囊粭l命,也絕不是兩個平頭百姓的性命能比得上的。
這就是這樣子的一個年代。
所以那位領(lǐng)頭的騎士砍出了這一劍。
那殺氣凜然的騎士的黑甲上甚至還能看得見暗褐色的血跡,那是北邊蠻子的血。
如今,是不是也要濺上大正朝兩個少年少女的血。
大道兩旁駐足伸頭瞧著的小老百姓們紛紛捂著嘴,不敢讓自己發(fā)出驚呼或者尖叫。
這一刻,永定街前所未有地安靜。只有利劍劃破空氣,帶起的風(fēng)發(fā)出嘯叫。
人們瞧見劍光一閃,下一瞬,馬上的騎士便凌空飛起。
長劍脫手,斜刺而出,釘在了旁側(cè)米鋪的木頭柱子上,兀自搖晃不已。
那領(lǐng)頭的騎士落地之后一直退了十幾步,方才站穩(wěn)。
站住身子,他抬頭,一抬頭便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瞧向前方。
前方,他的戰(zhàn)馬人立而起,呼嘯著撂蹄子朝下踩落踐踏。
大正的戰(zhàn)馬馳騁疆場,也飲了血,也有了血性。是以就算馬背上的騎士被丟下了,它們也依舊一往無前。
戰(zhàn)馬雄健,說是兇悍的怪物都不為過,它這一腳,壯年男人也能被踏破肚腸。
不過下一秒,這雄健的戰(zhàn)馬,卻被人拽著蹄子悠了一圈,然后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青磚路面都差點被砸破,雄烈的駿馬橫躺在地,鼻中呼哧,亂蹬著四蹄,卻被人摁著脖頸,無法站起。
是一個青袍人,身材高大,頭戴斗笠,看不清面容。
落馬的騎士皺眉前行,與對面的二十三位勒馬的騎士將這青袍人,還有那倆少年少女圍住。
“賢王爺恕罪,草民無意冒犯,只是這兩個孩子,未免可憐了些?!?p> 青袍人朗聲說道。
戰(zhàn)車上的銀甲賢王爺瞇眼看向他,從王爺?shù)奈恢?,只能看到那青袍人斗笠之下漏出來的堅硬的下頜線條。
百姓、騎士,紛紛扭頭,看向賢王。
本身趙舞就不是個什么惡人,之前他不敢叫停隊伍,現(xiàn)在有了個臺階,他也好順坡下驢。
賢王爺舉起手,輕輕地擺了擺。
青袍人松開戰(zhàn)馬,起身退后一步,躬身一揖,又大聲道:“王爺仁慈!”
然后他回頭看了一眼抱著云不亭的少女,朝她點了點頭,伸手抓住云不亭的肩膀,將他提起,走向了道旁,給賢王爺和那群黑甲騎士讓開了道路。
領(lǐng)頭的騎士扶起戰(zhàn)馬粗略一看,這雄駿的烈馬鼻息呼哧,看來倒是沒有受什么傷,他自己也是一樣。
翻身上馬,剛牽穩(wěn)韁繩,那青袍人便雙手捧著他的長劍來到馬旁。
“大人,方才情急,冒犯了?!?p> 青袍人沒有抬頭,騎士也看不見他的面容。
不過領(lǐng)頭的騎士應(yīng)了聲“無礙”,接過長劍收入鞘中。
戰(zhàn)車上的白袍師爺重新?lián)]舞青龍旗,賢王爺?shù)膭P旋隊伍繼續(xù)朝著王城開拔。
這個差點讓永定街上濺上血的小插曲就此揭過。
青袍人和云不亭,還有那位少女站在路邊,看著賢王的隊伍經(jīng)過。
云不亭勉強恢復(fù)了些對身體的掌控,逐漸地有了些知覺。
他聽見,老百姓的呼喊聲再次響起,賢王爺再次被榮光包圍。
戰(zhàn)車路過了那青袍人和云不亭。
賢王爺一邊向兩旁百姓揮手微笑,一邊小聲地對身旁的師爺說道:“剛才那人使的是什么手段,看得出來嗎?”
師爺沉吟一陣,回道:“稟王爺,那騎士與戰(zhàn)馬丟了力道的模樣,看起來像是中了傳說中的‘凝云遏月’?!?p> “看清楚了么?”
“下官不敢妄定?!?p> 賢王爺微微一笑,瞥了一眼自己的師爺,“你都說出了名字,卻不敢肯定?”
“只因他們的人,本不該出現(xiàn)在此。”
賢王輕輕舔了舔嘴唇,問:“如果那真是凝云遏月,剛那一手,有了幾分火候?”
“登堂入室,已臻化境?!?p> “假如是你親自對上了那個青袍人,能有幾成勝算?”
“……”師爺沉默了。
“為何不答?”
白袍師爺將手中的青龍旗重重敦在戰(zhàn)車上,然后抬頭望向賢王爺。
“回稟王爺,若是下官對上了剛才那人,沒有半分勝算?!?p> “嘶……”
賢王爺?shù)刮艘豢跉狻?p> 他轉(zhuǎn)身抬手拍了拍師爺?shù)募珙^。
“不得了了,看來我待會兒見了我那好哥哥,得提醒提醒他,南冥山……也許是北冥海的人,又出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