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貳章 救了個孩子
僷大林聽聞父親的話，急忙從身上取下繩索遞了過去。
僷茂接過來便往腰上系，一邊向著馬車趕過去。
僷大林一圈一圈的松開繩索，緊跟在父親身後不遠處。
繩索在手中越來越少，他看了一眼手中剩余不多的繩索，抬眼打望了一下四周。光禿禿的路邊，沒有能夠拴固的地方，只有山腳邊有幾塊突出的山石。
僷大林來不及細想，把繩索往自己的腰上一系，跑了過去，雙手緊緊抱在了一塊較大的山石上。他偏頭看著父親的動向。
僷茂眼看趕馬車的男子，還沒察覺到危險。自己離著對方還有些距離，便大聲呼喚道：“唉——！”
馬車旁的男子聽到有人叫喚，停下鞭子望了過來，只見一人向著自己邊跑邊大聲叫喚著：“快跑，別管馬車了?！?p> 男子聽聞呆愣了一下。似乎聽到山坡上有什么響動，抬頭四處察看時，山坡上的泥石開始滑落了。
剎那間，大路上如水流般的泥石漫成一片，向著大路邊緣沖了過去。
馬車的車輪被泥石裹著，向著路邊就滑了過去。
男子急忙轉身拉著馬車架，想要止住馬車滑動之勢，卻被拖拽著一同滑了過去。
僷茂離馬車只有幾步遠了。馬車卻滑得很快，已經到了大路邊緣，又和他拉開了一些距離。
腰間的繩索，落在地面上的已經不多了。僷茂心中暗道：“糟了，怕是救不了了。”
男子丟了手中的馬鞭，雙手緊緊的拉住馬車架，將雙腳用力的撐向地面，整個身子都向後倒，卻絲毫沒能阻止滑動之勢。
這時車廂簾子被掀開，一位婦人探出身子來。
看準了僷茂的方向，用力的將懷中的襁褓拋向他，并大聲地叫喚道：“救救孩子?！?p> 男子沒有松開雙手，眼睛卻望向了飛在空中的襁褓。
這一切發(fā)生的很突然，僷茂沒有任何的準備。
眼看襁褓在空中向著自己飛來，僷茂減緩了腳步，泥石已經漫過了自己的腳面，他打量了一下地面的情況。再往前，自己也要被泥石卷進去了。
他猶豫了一下，山坡上的泥石流就在這時全面爆發(fā)了。
僷大林回頭驚恐的望著這一幕。只見，馬車車廂已經滑下山崖，馬嘶鳴著，被車架翹在空中，四腳亂踢，男子側著身子，眼睛卻沒有離開過從空中開始落下的襁褓，嘴里似乎叫著什么。
由于失重，車簾子飄在空中，重心不穩(wěn)的婦人雙手舉在空中揮動著。
僷茂顧不上腳下就是泥石流，奮力的跳起來，伸出雙臂，將襁褓抱在了手中。
僷大林的腦中一片空白。雨聲、馬聲、人聲、泥石滑坡聲，都被自己的心跳聲和急促的呼吸聲掩蓋了。
他的眼中映出馬車、車簾子、婦人、男子、馬，被泥石瞬間推裹著沖出大路，落下山崖的畫面。
“大林、大林......”
僷大林回過神時，聽到的是父親的叫聲和襁褓中傳來的孩子哭啼聲。
他看到父親抱著襁褓，躺在地上，被泥石卷著腿部，正向山崖滑去。
連忙扒著山坡，一步一步的把滑向山崖的父親拉了回來。
雨停了，停得很突然，山坡上的泥石還在滑落，卻弱了很多。
云層漸漸變薄了，陰暗的天色漸漸明亮起來。
僷茂輕輕搖晃著懷中的襁褓，孩子的哭啼聲也漸漸停歇了。
僷大林由于驚恐未散，身體不由自主地顫動著。腳已經發(fā)軟，站立不住了，整個人癱坐在了地上。
沒了落雨的聲音，山下的灣河嘩嘩的流水聲，便清晰的傳入了耳中。
不多久，僷茂見孩子已經睡著了，才走到僷大林身旁。
看了看目光呆滯的他，小聲說道：“走吧，我們回家?！?p> 僷家父子來到村里時，天已然放晴了。
回至家中，妻子易萍正和僷家老三僷旁蝶，老四僷扶蘇在院內玩耍。
兩個孩子手拿風車，在院內奔跑，追逐著，易萍則在一旁樂呵呵的看著。
瞥見進了大門的父子倆，易萍一臉訝異地問道：“咦？今天怎么這么早就回來啦？”。
僷扶蘇眼尖，看到父親和大哥，“爹爹，爹爹。”地叫著，跑了過來，僷旁蝶也緊隨其後，兩個孩子沖上來，便抱住了僷茂的腿。
僷茂手中抱著襁褓，騰不出手去撫摸兩個孩子的頭，只能“哎，哎！”的應答著。
易萍看到僷茂懷中的襁褓，愣了一下，又看了一眼跟在僷茂身後有些發(fā)愣的僷大林。
便上前幾步，拉住兩個孩子說道：“天晴了，扶蘇和姐姐出門去玩吧，記得過一會兒，回來吃飯?！?p> 聽到允許他們出去玩，僷扶蘇歡叫著便跑了出去，僷旁蝶呆了一下，也緊跟在他的身後。
“這是，......誰家的孩子？”易萍望向僷茂，一臉不解地問道。
僷茂看了一眼僷大林說道：“大林，去換換衣服，休息一下吧！”
僷大林答應了一聲，“嗯?！?，然後望向易萍，叫了一聲：“娘?！?p> 易萍回應了一聲：“哎?！北憧粗癫徽竦南蛭魑葑呷?。
僷茂示意易萍進屋再說。
兩人來到屋里，易萍小心的接過僷茂懷中的襁褓，抱入懷中，低頭看了看熟睡中的嬰兒。
僷茂邊脫蓑衣，一邊說道：“水壩滲水了，泥石流把這孩子的父母給沖下山崖了。”
“啊!”易萍驚呼了一聲，抬頭望向僷茂道：“沒了？”。
“嗯，山崖下面是灣河，最近這樣的雨，水勢兇猛?！?，僷茂頓了一頓接著道：“還被泥石流卷下去的，沒得救的?！?p> “唉！這樣的天氣，干嘛非得出門呀？”，易萍略帶埋怨的口氣說道：“你看，這么小的孩子，現在怎么辦？”
“我看那夫婦的打扮，不像是周邊村莊的?！?p> “哦？”易萍望向他略有一點兒吃驚。見他點頭肯定，便沒在說什么。
“這事兒，回頭再說吧！”
“唉！可憐這孩子了！”易萍嘆口氣悠悠地說道。
“素華還好吧？”僷茂問道：“最近都沒看到她?！?p> “最近幫學堂村收作物，都是要吃過了飯才回來。”。
易萍看了看懷中孩子?！澳阆热バ菹⒁粫喊桑@孩子在雨里，怕是淋濕了，我先給換換衣服?！?p> “唉，說來挺巧，接到這孩子後，這雨就停了?！眱p茂說道。
“嗯，什么？”易萍驚訝地問道。伸手進到襁褓里摸了摸，確實沒有濕。
“這孩子的母親，在掉下山崖前，把孩子拋給了我。接到他後，這雨也正好就差不多停了！”僷茂說著話時，已經換好了衣服。
“有這么巧的事兒？”易萍不大相信地問道。
“嗯?！眱p茂肯定地回答道：“大林正好看到這孩子的家人，被泥石流沖下了山崖，可能被嚇到了吧！回來路上一句話也沒說”。
“哦，我就說大林怪怪的，以為他出什么事兒了！”易萍頓了一頓接著道：“我先把這孩子放里屋，正好看一下幺兒醒了沒?！?，她說著話轉身向里屋走去，邊走還邊說：“唉，可憐的孩子呀?！?p> 僷茂望著妻子走進里屋，舒緩了一口氣，坐在了椅子上。
飯桌上，除了僷旁蝶和僷扶蘇邊吃邊鬧外，大家都沒說什么，僷大林比剛回來時好了些，但還是不怎么吃得下飯，便征得父母的同意，離席回屋了。
吃完飯，僷茂看了看天色，“我去村長家，把今天巡壩的情況說一下?！?，背著個手，向大門外走去。
“嗯。你路上慢一點兒。”。易萍憐惜的看了一眼僷茂的背影。
僷扶蘇跑到易萍身前拉著她的衣角問道：“娘，我和姐姐能出去玩嗎？”
看了一眼滿臉稚氣的孩子，易萍眼里滿懷關愛說道：“去吧，記得早些回來?！?p> 僷扶蘇拉上姐姐，兩個孩子，高興的跑了出去。
易萍剛把廚房收拾完，就隱約聽到北屋傳來孩子的啼哭聲。
擦了擦手上的水，便著急忙慌地趕了過去。
屋里，兩個孩子哇哇的哭著，此起彼伏。正是你方唱罷我登場，一個更比一個響。
易萍打趣道：“哎喲，兩個乖乖，你倆在這里唱大戲呢？”
右手抱起小床上的幺兒，左手抱起僷茂帶回來的孩子，在里屋一邊踱步，一邊“嗯嗯”的哼著。
哄了許久，兩個孩子才停止了哭鬧。易平把孩子們放到了床上。
正好這時，僷素華回來了。進到屋里，來和易萍打招呼，剛叫了聲：“娘?！薄?p> 便聽易萍“噓”了一聲：“小聲些，出去說?！?，母女倆來到外屋，素華好奇的問道：“娘，怎么了？”
“沒怎么，孩子剛哄睡，對了，你回來時，見到你妹妹和弟弟了么？”
“嗯，都回來了，弟弟回屋去了，妹妹在洗漱了?！?p> “哦，那就好，飯吃飽了沒？”
“嗯，吃了兩碗飯?！?p> “吃飽了就好，累了吧？”
“我不累。”僷素華笑著答道：“爹爹還好吧，最近早出晚歸的，我都沒怎么見到?！?p> “你爹挺好的。你爹也挺掛記你，說這幾天都沒見到你了，問你怎么樣呢?！?p> “嘿嘿，我也挺好的！”僷素華傻笑著回道。
“傻孩子！，早些休息去吧！”易萍笑著說道。
“哎，娘也早些休息吧！”僷素華說完話，剛要轉身又停住身子說道：“對了，娘，明天我不用去學堂村了?！?p> “怎么？不用讀書么？”
“田地里的農作物差不多收完了。從明天算，休息三天，就不上課堂了?！?p> “也是，你們也在田里累了些日子了，好，知道了，今天就早些去休息吧?！?p> “嗯?！眱p素華答應了一聲，便轉身出去了。
易萍等幾個孩子都睡了，在院里四處檢查了一下。
洗漱完了，見僷茂還沒回來。自己也不進里屋了，怕影響到兩個幼兒，便在北屋外屋坐著休息。
天已全黑時，僷茂才回來?？吹揭灼歼€在等他，關切地說道：“怎么還沒休息？你這點個油燈，多浪費?！?p> 易萍白了他一眼，“不得等你回來，問問還要做多少干糧？不然，明天你們巡壩吃什么？”
“哦，干糧不用做了！”
“怎么了？”
“豐糧湖里的水位降了。明天就不用去巡壩了?！?p> “啊，這么快？”
“是呀，說是天放晴後，湖里的水很快降了下去?！?p> 僷茂拿起洗臉帕接著說道：“聽羅邴咁和隁旭他們說，可能是別的什么地方決堤了吧?！?p> “啊，那得多少人遭災呀？”
“也不知道是在何處，只有等消息傳來才知道?！?。
僷茂邊說邊從懷里掏出錢袋遞給易萍，“這是巡壩的工錢和干糧錢?！?p> 便去一旁洗臉了。
“也好，你這快一個多月了，都沒怎么休息過?！币灼冀舆^錢袋，一臉關切地說道：“不用巡壩了，就好好休息休息吧！”
“趁著天放了晴，我明天也緊著去收一下田里的作物吧！”
“孩子他爹。你可別太累著自己了?！?p> 僷茂回頭一臉憨笑“我沒事兒。素華呢？”。
“回來了，挺好的，已經睡了。這孩子還挺懂事，特意讓我問候你呢。”
“哦哦，素華是挺懂事兒?！眱p茂洗完了臉，抬著盆來到屋外，用水沖洗了腳，又接了盆水回到屋里放好後，便把門關上了。
坐到了椅子上問易萍道：“對了，那個孩子怎么樣了？”
“還挺好的，喂了奶，已經睡著了?！?p> “哦，那就好！”，僷茂說完後，易萍也沒開口了，兩人就這么坐著。沉默了一會兒。
“要不......”“多一個也不多……”僷茂和易萍幾乎同時說道。
僷茂望向易萍，只聽易萍接著說道：“我想了想，這人都救了，就好人做到底吧，這么小的孩子，你說，送給沒孩子的吧，人家沒奶喂，要是送給剛生產的吧，人家又受累。＂
“萍兒......”僷茂看著易萍說道：“可是......”
“沒關系的，幺兒也差不多要斷奶了！”
“照看兩個小孩，會不會太累了！”
“放心吧，都帶大四個孩子了，我有經驗，沒關系的?！?p>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