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麗在去往N市機(jī)場的路上下了很大的雨。那天是沈家明和文海濤送的她。她的母親也一起去。
沈家明這次特地當(dāng)了司機(jī),文海濤在副駕駛上坐,黎麗和她的母親坐在后排,一路上跟他們回憶著小時候的事。下了車后,文海濤把黎麗的行李全部從后備箱拿出來,又一一給黎麗裝上機(jī)場專用的車,還叮囑了黎麗很多獨自生活應(yīng)該注意的事項,且專門帶來自己做的糕點給黎麗,說路上吃。
文海濤在黎麗面前,還是害羞的好像小男孩。沈家明不知道文海濤是真的知道黎麗的一切行徑,還是假的不知道,他只是覺得,人生難得糊涂,其實是一件最為明智的事。
文海濤和黎麗在機(jī)場外擁抱告別,黎麗看著在馬路對面坐在車蓋上抽煙的沈家明,沈家明只是笑著朝她揮揮手。突然之間,她的眼淚就如決堤的海,洶涌而來。整整12年,整整一輪,她就這樣,做了12年的夢,她得到了全世界和巨大的財富以及人脈關(guān)系網(wǎng),可是卻唯獨得不到一個人的心。
這個世界上,你不管做什么,都是可以通過努力取得成功的,雖然沈家明爺爺說的也對,萬事都有名額和幾率,但有時候有的人就是很幸運,他們正好趕上這趟車,趕上所有的名額和幾率。可是,有時候,你無論再怎么努力,就是無法得到一個人的心。有時候愛是很奇怪的,它幾乎改變了全世界,卻依舊無法改變那個人。
那天,待飛機(jī)可以起飛之時,N市的上空已是晴空萬里。似乎剛才的大雨,不過都是夢幻一場。坐在飛機(jī)窗邊的黎麗,突然覺得十二年前夢一場,似乎她也不過剛剛大學(xué)畢業(yè),正在滿懷信心,走在去往夢想的路上。她知道,現(xiàn)在回到自己真正想走的路上,為時不晚。她輕輕地對著虛空說,“對不起。謝謝你。再見?!?p> 沈家明和文海濤一起在機(jī)場外的停車場蹲著抽煙。聽云歇雨住,看晴空萬里。
這一年里,文海濤跟沈家明也一直在聯(lián)系,但文海濤其實并不知道沈家明都在做什么?;厝サ穆飞希蚣颐鞑沛告傅纴?,但是隱去了黎麗在其中的穿插。
文海濤聽罷問,“家明你的意思是?”
沈家明一邊開車一邊點頭微笑,“是,我要去阿拉斯加走一趟?!?p> 文海濤說,“可是,連蘇黎那樣的人都查不到蘭若所在,你去如何尋找?人海茫茫,不過是大海撈針?!?p> 沈家明說,“阿拉斯加人口并不多,所以也并非真的大海撈針。而且蘭若的叔叔肯定地說當(dāng)年她登上了阿拉斯加那片土地,而且我核實過,她走的那年,正好是阿拉斯加移民寬泛的一年,而且俄羅斯、美國邊境不設(shè)防、不邊檢,所以她極有可能真的安全抵達(dá)那里。她沒有護(hù)照、沒有身份,不可能隨便遷移,我猜想,她應(yīng)該就在阿拉斯加?!?p> 文海濤無不擔(dān)憂,“可是,想要在美國生活八年,沒有護(hù)照和身份是萬萬不能的,要不她就可能像她的母親那樣,嫁給當(dāng)?shù)厝?。家明,我們且不說能不能找到她,就算找到了她,你就不怕她已經(jīng)是幾個孩子的媽了嗎?”
沈家明沉默了一會,良久方道,“我一定要走一趟,即便是找不到她,即便是她已經(jīng)有了歸宿?;蛟S千山萬水、萬水千山,我要的,不過是跟她說一聲再見?!?p> 這事很快就被歐陽明月知道,她急切地來找文海濤和金虹,讓他們極力勸慰沈家明,“能不能不讓沈家明去?我怕他這一去,再也不會回來。如果他找到了她,他不會回來,如果他找不到,他也一樣不會回來。”
文海濤說,“你放心,歐陽,我會陪他去,若是找到了,他自己決定自己的未來,若是找不到,我一定帶他回來?!?p> 歐陽明月登時就掉了淚,金虹看的難過不忍,勸慰她,“歐陽,別這樣。若是真的愛一個人,就放他出去,若是他再回來,他便永遠(yuǎn)不會再走。沈家明無疑就是這樣的人。蘭若是他的執(zhí)念,他不尋到她,這輩子他都不會安生和死心?!?p> 歐陽明月啜泣不止,“若是他再也不回來呢?”
金虹悠悠道,“那你就要學(xué)著放下?!?p> 歐陽明月說,“蘭若是他的執(zhí)念,他又何嘗不是我的執(zhí)念?”
沈家明早就辦好了美國的簽證,但是因為文海濤沒有提前辦理,所以又耽誤了一個月的時間。待他們一切準(zhǔn)備妥當(dāng),已經(jīng)是五月中旬。
金虹、歐陽明月、韓奎、楊越他們送文海濤跟沈家明匯合的時候,還看見沈家輝、佟戈、邢臺也來送沈家明。沈家明特地理了平頭,穿了一件小羊皮的土黃色夾克,一條藍(lán)色牛仔褲、運動鞋,讓他跟過去那個商務(wù)人士大相徑庭,仿佛是一個剛剛畢業(yè)的大學(xué)生。他看上去年輕、活力、青春、朝氣。
眾人都在刻意地說些笑話,唯有歐陽明月,一跟沈家明說話,原本還是笑著的,一瞬間就掉了眼淚。
沈家明輕輕擁抱住她。她卻緊緊抱著他,仿佛這是永別。沈家明松開她的時候,她哭著跟他說,“如果找不到她,或者放下她了,你要記得,我還在這里。”
沈家明和文海濤搭乘了飛往美國西部城市西雅圖的班機(jī)。在西雅圖,沈家明特地去了一趟蘭若喜歡的一個搖滾明星的墓地。他在墓前祈禱,“希望你能幫助我找到她?!?p> 從西雅圖換乘,經(jīng)過3個多小時的飛行,他們來到了阿拉斯加的安克雷奇。
阿拉斯加是美國的飛地,它的首都安克雷奇是重要航空港和防空基地,也是歐美至遠(yuǎn)東航線的中途站。跟所有的美國城市相似,也是高樓林立、車水馬龍,遠(yuǎn)郊一點的地方,就有別墅,門前都有花壇和植被,所不同的是有美麗的海灣和絕世的冰川峽谷。
沈家明在走前特地把蘭若在云溪的一張照片打印出來放進(jìn)錢包,還帶上了那塊黑歐泊和寶璣。讓沈家明覺得遺憾的是,他跟蘭若在一起那么久,居然都沒有一張合影。
他們在安克雷奇待了幾天,跟蘇黎派的人接連,之后又在阿拉斯加其他各個城市尋找,好在這里地大人稀,能夠找尋的城市也沒有太多。就這樣,找了大概一個月的時間,都沒有任何的消息。后來他們又去了費爾班克斯,依舊無果。而極光卻沒日沒夜都在閃耀著美麗的光華。文海濤問,“家明,怎么辦?”
沈家明似乎也是筋疲力盡。但他總心不死,覺得既然已經(jīng)有了消息和眉目,不見到她,他這輩子總難死心。
蘇黎的人見此情景,就提議可以從費爾班克斯租乘小船或小型飛機(jī)去往最北端的巴羅角找找,他們的勢力在其他地方都有,唯獨巴羅沒有。那地方人數(shù)太少,又沒有交通,大部分都是土著。雖然希望也很渺茫。
沈家明同意了這個提議,但是他們等了幾天,因為集結(jié)不到人,所以租不到小型飛機(jī),而乘船花費的時間又太長,所以他們又回到安克雷奇。
其實沈家明心里很糾結(jié),似乎只剩下巴羅最后一個地方。若實在找不到,他不知道自己是要繼續(xù)這樣找下去,還是認(rèn)命般回去。而文海濤也很糾結(jié),他不忍心看著沈家明這樣鎩羽而歸。
他們在安克雷奇買了去往阿拉斯加的飛機(jī)票,一路北上,地貌開始越來越荒涼,穿過北極圈以后,森林逐漸消失,植被也越來越稀少,最后全部都消失了。
文海濤只覺得這一切好像是玩的《冰封王座》上的游戲,阿爾薩斯帶著不死族,在荒涼而寒冷的地帶殊死搏斗。他覺得美國人可能是喜歡雪的,否則最后不但讓阿爾薩斯登上冰封王座,還給他們自己的公司取名叫暴雪。
文海濤把這些想法告訴沈家明的時候,沈家明卻啞然失笑,他悠悠地說,“我終于知道蘭若為什么能那樣奇思妙想了。”
文海濤“嗯”了一聲,不解地問,“奇思妙想?”
沈家明便把他們過去說的一些有趣的事告訴了文海濤。“我一直在猜測,為什么她的大腦似乎跟別人不太一樣。如今我算是明白了,原來她見識過太多的東西,所以會把所有的東西都串聯(lián)到一起。就好像你一樣,過去沒有見過如此真實的場景,想必這幾天好好重溫了一把魔獸?!?p> 文海濤笑著說,“你別告訴我你也這么想的?!?p> 沈家明哈哈大笑起來,“我當(dāng)然也是這樣想的,而且恨不得跟你像過去大學(xué)時代一樣,跑到網(wǎng)吧里包夜,打一晚上魔獸?!?p> 文海濤突然開始唏噓。這八年來,都不見沈家明笑,即使是笑,他也只是微笑,那般公式化,讓人覺得疏遠(yuǎn),可是自從他們一起飛往美國,即使每天這么勞累,他也總能開懷大笑。
他們一邊說話,一邊能看見景色的不同變化,從植被開始消失,到冰雪覆蓋,大地越來越平,最后變成了一望無際的水平,無數(shù)的河流、湖泊,將大地點綴的星羅棋布,那般詭異而絕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