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怪胎
“自然是真的?!鄙蜉卑谆卮鸬臄S地有聲。
“妾身自幼生長在千金閣,那條街上有許多達官貴人養(yǎng)在外面的妾室,其中就有人為了早日誕下子嗣登堂入室,千金求來紫河車,誰知她那時已有身孕,十月以后誕下的嬰兒……”
沈荼白閉眼搖頭,眉頭微微皺起似乎想到了什么令人難受的畫面,素來漂亮的臉都顯得有些猙獰,“總之,是不成人形?!?p> 這下子,所有人的目光都齊齊朝盧側(cè)妃看去。
近日,朝堂都在議論立儲之事,后宅中當然也都有所耳聞,她們要說一點心思都沒有是不可能的。
立嫡立長,長子歷來是不同的,若是她們?yōu)榱苏Q下子嗣喝了這碗湯藥,他日生下一個不人不鬼的孩子……
盧氏,當真是好毒的心思!
盧側(cè)妃面色微微發(fā)白,強撐著銀朱的手才站穩(wěn),“不可能,定是你們賤籍女子身子骯臟,才會生出那種不人不鬼的怪物來?!?p> 沈荼白也不爭辯,只遺憾的搖頭,“世間流落風塵的女子眾多,產(chǎn)子的也不在少數(shù),偏偏生下鬼胎的都是服用過紫河車的婦人。”
祝孺人同樣臉色發(fā)白,但這會兒已經(jīng)冷靜下來,“都是?這么說不止一個服用過紫河車的婦人誕下鬼胎?”
“可不是嘛,那年住在我們對面的婦人服用過紫河車便出來炫耀,惹得同在一個巷子中的人競相追逐,還真有兩個也得了紫河車?!?p> “那一年,巷子里足足生下了三個鬼胎,娘娘若是不信盡管去平康坊打聽,如今大家雖都三緘其口,可對當年的事還是記得的?!鄙蜉卑讚u頭,臉上滿是惋惜。
偏是這副神情,更讓人確信她說的都是真的。
沈荼白看向桌上的那盅湯,“那件事以后,坊里曾經(jīng)找大師來看過,大師說婦人吃了紫河車,那東西就會附在胎兒身上,繼而生下鬼胎……”
“啊——”不知是誰尖叫一聲,場面頓時亂了起來。
唐孺人捻珠轉(zhuǎn)的飛快嘴里念念有詞,秦姑娘渾身癱軟在桌上,無助地抓著婢女的手。
祝孺人只要一想到自己險些將湯喝進肚子里,便忍不住后怕,碰過湯碗的手忍不住來回揉搓。
盧側(cè)妃更是像見鬼一樣死死的盯著那碗湯,在聽到有人尖叫以后反手就是一巴掌,“住口!”
她指著桌上的那碗湯,“還愣著干什么?還不快把這碗湯撤下去?!?p> “不,去請大師,讓人把這碗湯,不,把這碗東西請出去。”盧側(cè)妃氣急敗壞,拼命的往婢女身后躲,但在場的眾人一時都被嚇到誰都不敢往前。
沈荼白俯身行禮,“側(cè)妃娘娘,妾身怎么覺得周圍陰惻惻的?妾身實在害怕,這就告辭了。”
祝孺人等見狀,也連忙提出告退。
盧側(cè)妃已經(jīng)嚇得六神無主,這東西是她命人找來的,若沈荼白說的是真的日后難免不會附在她的孩子身上。
鮮紅的指甲盡數(shù)陷進肉里,盧側(cè)妃甚至沒聽清沈荼白到底說了什么。
反倒是蘇葉一看沈荼白要走,小幅度的拉了拉盧側(cè)妃的衣袖。
盧側(cè)妃看見她,反手就是一巴掌,“都怪你這賤婢,若日后這鬼東西附在本妃的孩子身上,本妃定要你賠命?!?p> 沈荼白了然,今天這一切果然是蘇葉出的主意。
蘇葉沉默跪地,仍不放棄給她使眼色。
盧側(cè)妃總算想起還有正事要干,勉強道:“諸位妹妹今日受驚了,后廚備了安神湯,諸位喝了再走吧。”
才經(jīng)歷過紫河車的事,眾人看著面前湯誰都不肯動。
沈荼白卻能明確的感知到,盧側(cè)妃的目光若有若無的落在她身上。
她略一頷首,沒在當中聞見明顯的藥味,便仰頭將里面的東西喝了個干凈。
盧側(cè)妃這才擺手,讓她們離開。
兩位孺人走在前面,沈荼白和秦氏隨后跟上。
唐氏的院子與盧側(cè)妃相鄰,略一點頭便誦著經(jīng)文回了院子里。
祝孺人向前走了幾步突然轉(zhuǎn)過頭,“剛才那些話,是不是你故意嚇她的?”
沈荼白疑惑地蹙眉,“妾身只是將道聽途說來的消息如數(shù)轉(zhuǎn)呈給側(cè)妃娘娘而已?!?p> “好一個道聽途說。”祝孺人咬牙切齒,臉色卻好看了很多,“好一個沈姑娘?!?p> “今日,看在你及時阻止我的份上,我不與你計較,往后若你還敢在后宅里攪弄風云我必不饒你?!弊H嫒艘凰π浯蟛诫x開。
竹影搖曳,沈荼白在狹長的小道俯身行禮望著她的背影離開。
“你何必幫她?她素來為人高傲,便是咱們未過門的王妃都不放在眼里,你對她推心置腹,她卻未必肯領(lǐng)你的情。”不輕不重的抱怨聲從她耳邊響起。
沈荼白微笑著向前走,走了幾步又停下,疑惑地看向跟在她身后的人,“我記得秦姐姐和祝孺人住在一起,天色晚了,孺人不早些回去嗎?”
秦紅棉自來熟的上前幾步挽住她的手臂,“今天晚上發(fā)生了這么大的事,我怕的睡不著,想找個人說說話?!?p> 沈荼白站定,目光直直地看著她,直看的秦紅棉發(fā)毛,“你在看什么?是我身上有什么東西嗎?”
“若我沒記錯,我與秦姐姐今日是第一見,姐姐為何要與我說話?”沈荼白的語調(diào)比往日放的還要柔,但當中的拒絕之意晃的刺人。
秦紅棉卻像沒聽出來一樣,親熱的跟她訴起委屈,“你沒來之前,這后院里就我一個沒品階的,跟她們一塊相處總覺得差了點什么,渾身不自在幸好你來了,往后咱們兩個也能做個伴……”
“姐姐覺得和她們身份有別,孰不知,我在姐姐面前同樣自慚形穢?!鄙蜉卑字苯訉⒕芙^的意思擺在明面上。
“這話從何說起?”秦紅棉蹙眉不解。
沈荼白:“姐姐雖是二嫁女還曾生育過子嗣,可我大鄴鼓勵寡婦二嫁,前朝的王太后不也一樣是二嫁女?”
“這話可說不得?!?p> 沈荼白卻沒停下,“姐姐出身官宦,日后若是誕下子嗣,一樣能得品階晉升,到時候再出一個二嫁王妃也說不定,如何是我能相比?”
秦紅棉怒而甩袖,“我是誠心與你結(jié)交,你若是不想直說就是,何必拿話來寒顫我?”
沈荼白也不動怒,反而拉起她的手,瞧著她腕上的掐絲手鐲,誠心夸贊道:“這鐲子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