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知己
千鳳儀微微勾唇：“我當然不會否認有這樣的結(jié)果，可以你對岸柳的情誼，對棠遙的愛護，對辰國的忠誠?！?p> “無論哪一點，你都不會做出悖逆之事，讓天下百姓，民不聊生。”
看著他眼眸中的贊許，千鳳儀話鋒一轉(zhuǎn)：“不過最主要的一點，是因為我相信，你愛辰國，勝于愛我?！?p> “否則擇選那天，你也不會那么顯眼地接近我，試探我的底細。如果我如你所料，是個昏君，你會毫不猶豫地聯(lián)合陶家，殺了我吧？”
許蘭卿眉心輕顫，卻別開目光，輕飄飄道：“與虎謀皮，無異于自取滅亡。我是不會為了殺死一只虎，而助長一匹狼。”
“再者說，你多情又無情，心狠又心軟。的確是個不可多得的帝王之才。”
千鳳儀笑得暢意，故意湊近了些：“你若舍不得我走，那就說出來呀？”
感受著臉頰溫熱的呼吸，許蘭卿不由自主地輕咳兩聲，故作淡然道：“你說過了，我更愛辰國。”
“而且我也相信，我會成為諸葛先生，那般死而后已的開國功臣。”
千鳳儀噗嗤一笑，認真道：“你既然有如此信心，那我就放心了?！?p> “只是你竟然選擇成為攝政王，卻讓我有些意外。”
“我才資不如岸柳，在你心中的地位，同他相比更是天壤之別。我與他的情誼，自然是容不得我做出有違良心之事?！?p> “辰國的君后，棠遙的父君，永遠只能是江岸柳?！?p> 許蘭卿字字句句，發(fā)自肺腑，令千鳳儀動容不已。
她站起身，沒有遲疑地向他跪了下去。
許蘭卿見此，頓時驚慌失措，就要把她扶起來，激動道：“陛下這是做什么！我不過一介臣子，怎么能受得住辰國君主的跪拜！”
“這一拜，是為了辰國，為了天下子民，為了棠遙，也是為了我千鳳儀。”
千鳳儀不為所動，目光堅定，一字一句道。
“謝謝你，許蘭卿。對不起，許蘭卿?！?p> 聞言，許蘭卿身體一僵，心底酸澀不已。
他扶起千鳳儀，故作無謂地笑道：“你把江山都給我了，還有什么可對不起我的？”
“至于情愛，我早就說過。從我進宮那天起，我就沒有奢求過帝王之愛，無需愧疚?！?p> 千鳳儀垂眸一笑，嘆息著點了點頭。
“這三個月里，我讓崔太醫(yī)用藥，對外宣稱憂思過度，惡疾纏身。我會下旨，將一切都全權(quán)交付給你?！?p> “三個月后，我會上朝，令太監(jiān)宣讀遺旨，之后便會暴斃在文武百官面前，以防有心之人禍水東引，讓你難堪?！?p> 說完，千鳳儀主動抱緊許蘭卿，喟嘆道：“我與你是知己?！?p> “從今之后，你一定要好好保重啊。”
許蘭卿笑了笑，眸光里閃爍著些許水光：“士為知己者死，千鳳儀，你一定要快樂啊?！?p> 三個月后，辰國國喪。許蘭卿如她預(yù)想中的一樣，扶持五歲的棠遙登基，成為了辰國實際掌權(quán)人。
頭七那天，千鳳儀一身素白長裙，像從前和寒柏爬墻出去玩一樣，翻進了紀府。
府中之人見此，皆嚇得紛紛逃竄。從前不知千鳳儀身份，惡意虐待她的奴仆們，更是嚇得魂飛魄散，以為是惡鬼尋仇。
唯有紀守一身素布麻衣，向千鳳儀遙遙一拜。
“臣紀守，恭迎陛下大駕?！?p> 千鳳儀微微一笑，聲音清朗：“紀右丞果然還是和從前一般耳聰目明?！?p> 紀守眸光帶著些許釋然，迎千鳳儀上座，自己跪在地下。
看著他還如從前一般，恪守禮法。千鳳儀無奈地嘆了口氣，走到他的面前，席地而坐。
“陛下，這萬萬不可！臣……”
“臣？時至今日，您還是把自己看成儀兒的臣子嗎？”
千鳳儀的反問，讓紀守陷入久久的沉默。過了一會兒，他才拱手道。
“臣只是僥幸養(yǎng)育了陛下，但也讓陛下受盡了委屈。陛下不曾怪罪于臣，已經(jīng)是對臣莫大的恩德。”
千鳳儀笑著嘆了口氣，又故意湊近了些：“爹爹，你該不會是害怕儀兒吧？”
紀守大驚失色，一個趔趄，爬著往后退了兩步，才深深俯首道：“陛下！臣惶恐！您這是要老臣折壽??！”
千鳳儀靠在桌子邊，眸光的笑意分毫不減。
“記得八歲那年，第一次見你時，還是因為寒柏要放我出來。您向我下跪，卻只字未言。而我卻害怕地后退，直到寒柏拉著我的手，離開關(guān)了我八年的籠子。”
“您總是鐵著個臉，說話冰冷生硬。甚至在我和寒柏犯錯時，您只打他，卻不肯打我，甚至一個字也不肯同我說?！?p> “那個時候，我不止怕您，更憎惡您。因為我覺得，你是利用寒柏的痛苦，逼迫我像個圈養(yǎng)在籠子里的兔子一樣聽話?！?p> “直到后來，你會在我生病的時候，偷偷守在我的床邊，照顧我一整夜，卻在第二天黎明時分，悄然離開?！?p> “會跑遍京城，只是為了買到我愛吃的桂花糕。卻又不肯主動給我，反而扔給寒柏，讓他隨意分享……”
千鳳儀的眼眸，漸漸蒙上一層水光。她長長地舒了口氣，繼續(xù)說道。
“我很羨慕寒柏能有爹爹，我也希望你也能成為我的爹爹。那一天，我滿懷希望地喚了你，可你卻給了我一個巴掌，那是你第一次打我。”
“我臉頰火辣辣的疼，眼眸含淚，心底卻是委屈又茫然。我看著你滿目驚恐，再次跪了下來，卻是一個字的解釋都沒有。”
“那一刻，我失望透頂，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不吃不喝，大病一場。直到我朦朧中，聽到你在我身側(cè)的祈禱，我才明白了我的身世……”
聽的她波瀾不驚的話語，紀守抬起頭，滿目濁淚，卻是只字未言。
千鳳儀笑了笑，溫聲道：“我一直都不曾怪你，相反，我很感謝你冒著誅九族的風險，把我撫養(yǎng)長大，甚至與我謀反。”
“我知道你所有的冷漠和心狠，都是為了保護我。我登基后想盡辦法補償你，可你卻全盤拒絕，我知道，那亦是你對我的保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