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澤那孩子呢?”甫一推門兒,寧常安就感受到了家里的冷清。低頭換鞋,果然只看見兒子在家的拖鞋在鞋柜里面躺著,“這么晚了,感冒剛好,也不知道早點兒回家?”
自家丈夫這樣一說,原本想著找時間同前者談?wù)劦穆彖匆膊幻忏渡?,說出話來,直愣愣的,倒像是帶著些許質(zhì)問的意思:“他沒去接你們?”
“他哪里來接我們了?”被老婆莫名甩了臉子,寧常安也沒有生氣的意思,只是皺著眉,委屈巴巴的,“你不信問承晟那孩子,從下午到晚上,我們誰也沒看見他。”
“連個消息都沒給我發(fā)……”最受不得自家老婆將信將疑的表情,本來就是有火兒沒處兒發(fā),有事兒還找不著要談心的人,現(xiàn)在還要被自家老婆看賊一樣,生怕把兒子欺負(fù)了去。
這實在是沒處兒說理去!寧常安更委屈了:“他那么大人了,我總也不可能隨時看著他,他去哪兒,我怎么知道!”
在老婆面前終于硬氣了半句,沒成想話音剛落,洛璐就已經(jīng)上手兒把人拽進屋門兒,‘哐’的一聲兒,把大門給關(guān)上了。
“門口兒那么大聲兒,顯著你嗓子好了?”自家的事兒不知道關(guān)起門兒來說,洛璐有時候真是覺得寧常安恐怕是腦袋里邊兒缺根兒弦兒!
“哎哎哎……”我不要面子的么?寧、洛兩家本身就是BJ的,當(dāng)然也沒住在京劇院的家屬樓,不然寧常安覺得自己的面子恐怕早就丟光了!
“你好好說話嘛!拉拉扯扯的……”進屋兒了,寧常安看著老婆,明知道自己沒做錯過什么,心里邊兒就是發(fā)虛,整個兒人重心朝后,“我也沒說他什么不是么?”
“好了,好了,我也沒說你什么,你這么心虛倒要讓我以為你私底下做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兒!”
夫妻兩個坐在沙發(fā)上,面對著溫度正合適的一杯淡茶,寧常安心里邊兒別提有多美——洛璐對于每一場戲?qū)嶋H演出時間基本上是門兒清,算好了時間給沏了茶,現(xiàn)在入口溫?zé)幔钍呛煤取?p> 寧常安怕老婆也是有道理的,洛璐這么認(rèn)真的照顧著家里家外的所有事兒,前者對于洛璐的情感其實永遠(yuǎn)不是‘怕’,而是離不開的寵溺。
一轉(zhuǎn)眼兒,寧常安又看不見老婆了。“稀里嘩啦”的水聲兒又把寧常安的嘴角兒給勾搭起來了:“老婆別忙了,趁兒子沒回來……”
“誰給你洗水果了?”洛璐的心思被寧常安猜中了,自然說什么也不能承認(rèn),“這不是白天買好,打算我們娘兒倆吃,給玉澤補補維C,誰成想兒子一睡醒就出門兒了,我一個人兒也吃不完,這不就都便宜你了么?”
洛璐端著一盤子水果兒出來的時候兒,寧常安還在自顧自的傻笑,只惹得前者白了他一眼,狀似毫不在乎的把手里的盤子往桌子上一撂,‘啪啦啦’,盤子在桌子上站穩(wěn)了。
“他什么時候兒出去的?”
“就下午那會兒,我還以為你告訴他的?!?p> 夫妻二人之間,似乎對很多事兒都心照不宣,寧常安沒問‘告訴了什么’,也沒問‘下午哪一會兒’:“我哪兒好和他說?我要是和他說,他肯定不同意……”
對于寧玉澤這孩子是什么脾氣,做父母的兩個人不說是熟悉,也只能說是自己年輕的時候兒也是一樣的德行,現(xiàn)在前者有這樣兒的行事和作為,實屬耳濡目染,確實是不足為奇。
“那你想過承晟那孩子心里得有多大壓力么?”
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洛璐的關(guān)心點又落在了陳承晟身上:“你應(yīng)該也知道,那孩子本身心思就重。”
這件事兒上邊兒,寧常安做決定也確實是有些莽撞,只想著趁機一舉兩得,現(xiàn)在回想起來,老婆說的對:自己會不會有些偃苗助長了?
可惜兒子沒給寧常安太多冷靜下來思考的時間。寧常安剛想追問老婆兩句,大門口兒就傳來了寧玉澤細(xì)微的咳嗽聲。
“這孩子,還沒好透,瞎出去溜達(dá)什么?”
趁著兒子還沒進屋兒之前,洛璐又白了丈夫一眼:兒子面前我給你留著面子,你挺大個人了,背后茄呵兒子算什么本事?
“啊,回來了?”
寧常安這句話隨著關(guān)門聲一起落下,趁著兒子換鞋的功夫兒偷偷瞄了一眼自家媳婦兒,“那個……”
“嗯?”寧玉澤其實已經(jīng)做好父母要一起和自己談一談的準(zhǔn)備。
適才路上還和師弟聊了兩句,寧玉澤知道父親現(xiàn)在急于讓自己這一代有所成就。只是從自己的角度上來講,自己的想法與嘗試早就從一時沖動變成深思熟慮。
寧父并沒有在出現(xiàn)昨天后臺那么大的反應(yīng),只是把面前的水果朝著寧玉澤推了推:“這是你媽剛給你洗的,都不讓我吃呢!”
“我,咳咳……”這場感冒來的也快,去的也快,此時已經(jīng)發(fā)展到了咳嗽的階段,寧玉澤緩了口氣,并不想主動開口談自己的心思。
“也不早了,玉澤你趕緊睡覺去吧。”還是洛璐看出父子兩個誰都想說,當(dāng)著自己的面兒又不肯主動的心思來,開口解圍,“我和你爸有事兒出去一趟。”
這個時候兒出去還能為了什么?寧玉澤心里邊兒跟明鏡兒似的,點了點頭。
“拿幾個草莓回去吃?!背弥鴥鹤用τ谛睦砘顒?,寧常安伸手給前者遞了幾個草莓。
“好……”
晚風(fēng)吹起陣陣月季的芳香,酸酸甜甜的,是橙粉色的月季花,蜜香蜜香的,則是一旁粉紅的月季花。
“你們兩個昨天到底怎么回事兒?”一白天,洛璐也從二人的共同好友處對這件事兒有了個大概的了解。
只是說實在的,在這件事兒上邊兒,洛璐自己心里也沒有個正確答案——因而她想聽聽這父子兩個分別怎么說。
寧常安當(dāng)然是一五一十的講了,轉(zhuǎn)過頭兒就剩下嘆氣:“瞞著我這么久了,他們還幫著他瞞,你說平時排練,這……”
“他主要不是幫忙的時候兒才去,那都得是忙成什么樣兒的時候兒了,你注意不到也是正常?!?p> 京劇院攏共有多大?誰不認(rèn)識寧常安,又有幾個不認(rèn)識他寧玉澤,因而后者當(dāng)然沒有‘猖狂’到平時演出也去演個《白蛇傳》里的小沙彌、《蘇三起解》里的崇公道,恰巧瞞住當(dāng)?shù)脑S久,倒也有情可原。
“他現(xiàn)在年輕不覺得什么,將來呢?”
這一句,算是表明了寧常安的想法。云過月藏,人影罩在月季花叢上,洛璐忽得開口:“你們幾大京劇院經(jīng)常返場時候反串那幾位,不也一直沒事兒?”
庭前小兒笑,風(fēng)過花枝搖。還在外面玩鬧的小孩子追跑著從二人中間穿過,似是有意中斷這個話題。
慈蓮笙
①《白蛇傳》里的小沙彌放許仙和白娘子團聚、《蘇三起解(玉堂春)》里的崇公道理解蘇三,在押解途中善待蘇三,這兩個人物都是丑角應(yīng)工,也都是‘心不丑’的人物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