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前緣
他一步一步，從黑暗中走出來。
盛京出了名的美男子，此時面頰沾染血跡，如深淵中的俊美惡魔，朝她走來。
妄圖拉她同入地獄。
“滴答——”
血滴順著他手中的長劍，落到石板上，發(fā)出響聲。
謝泠玉恍然，沒有遲疑，掩著面，低著頭，轉(zhuǎn)身便跑。
什么名門風(fēng)范、禮數(shù)規(guī)矩通通拋之腦后。
活命要緊。
關(guān)上房門，謝泠玉背靠著門，按著心口，確定他沒有跟過來后，才敢大口喘息。
她沒想到這么快就能見到他——
齊王祁硯禮。
殺人如麻的祁硯禮。
謝泠玉上輩子曾和祁硯禮相處過一段時間。
那是一段謝泠玉不愿意回想起來的時光。
上一世，徐應(yīng)淮回京后，沖撞了祁硯禮，被他打了一頓，關(guān)入牢里，奄奄一息。
謝泠玉花了大筆銀子上下疏通，還用上了謝家的人脈，卻半分用處也沒有，祁硯禮不點頭，沒有人能把徐應(yīng)淮撈出來，也沒有人敢。
不得已，謝泠玉求到了祁硯禮面前。
隆冬臘月，漫天飛雪，她撐著傘，在齊王府門前等了半個月，手指凍得生瘡，傘上鋪了一層厚厚的雪花，才見到了祁硯禮。
任憑她廢多少口舌，許諾多少金銀田宅鋪子，祁硯禮只翹著腿，斜睨冷眼看她。
也是，他堂堂齊王，什么金銀財寶沒有，怎會為了這些東西心動。
她滿眼哀求，說的口干舌燥，正準(zhǔn)備跪下求他網(wǎng)開一面。
祁硯禮制止了她下跪的動作，面上帶著明晃晃的戲弄，挑起她的下巴，眼含戲謔：“我府里沒有丫鬟，若你愿意給我當(dāng)一個月丫鬟，伺候我，我便放了他?！?p> 明顯帶著羞辱意味的要求，謝泠玉卻還是同意了。
彼時太后謝氏已崩，她父親因與陛下意見不合，當(dāng)眾頂撞，被禁足家中，大哥也被罷職，正是謝家低谷期，宣武侯府不能再出什么差錯。
無論做什么，她都必須要救出徐應(yīng)淮。
最后她在齊王府住了月余，才讓祁硯禮松口。
祁硯禮暴戾殘暴，謝泠玉每日都心驚膽戰(zhàn)，做事謹小慎微，生怕惹惱了他，被一劍刺死。
旁人可能會因她的身份不敢動手，但祁硯禮不一樣，朝廷命官、皇室宗親、名門之子，他說殺就殺。
湛盧劍下亡魂無數(shù)。
盛京人人避之不及。
前世她一直視那段經(jīng)歷為屈辱，但后來墳前給她祭奠的，竟然是他。
謝泠玉垂眸，即使知道祁硯禮不如傳聞中那般肆虐殘暴，這一世，她也不想和祁硯禮沾上半點關(guān)系。
謝泠玉暗自懊惱，如果知道來開寶寺會遇見祁硯禮，她便找個由頭搪塞過去了。
反正她也不是誠心給徐應(yīng)淮祈福的。
“玉兒，你這是怎么了？為何如此慌亂？”
李氏抱著被褥走出來，就看到謝泠玉靠著門大喘氣，那模樣，和她少時犯錯，被爹娘追著滿街打時一模一樣，慌亂無措，急于尋找一個庇身之所。
謝泠玉緩了緩氣，瞥見李氏手上的被褥。
“只是路上碰見一只野狗，受了些驚嚇罷了。嫂嫂快些休息吧，明日還得早起祈福?！?p> “野狗是唬人些?！崩钍蠠o比贊同。
“那我過去了，玉兒也快些歇息吧。”
李氏錯身走開，回到左側(cè)屋子里。
離開前，嘴里還嘟囔著，“我來這開寶寺好幾次了，也沒遇見野狗啊，難不成是夜間才出來活動？”
謝泠玉按著額角，也回了自己的寮房。
弘安最后還是讓人多清了一間屋子出來。他也怕這一晚住不好，讓他們寺里少了一大筆香火。
這邊祁硯禮沒想到自己剛說了一句話，就把人嚇跑了。
盯著謝泠玉遠去的背影，漆黑的眼眸泛著疑惑和深思，頭一次對自己的樣貌產(chǎn)生了懷疑。
“本王長得這么嚇人嗎？”
“王爺，你在這里發(fā)什么呆？兔子呢？不會讓它跑了吧？”一個少年從遠處跑過來。
少年約莫弱冠之年，一身藏藍錦袍，裝扮利落，頭發(fā)高高束起，整個人看起來清爽帥氣。
祁硯禮把手里的兔子塞給盧元明。
他夜間從外面回來，碰上盧元明，兩人正聊著天，就見一只兔子竄過，盧元明叫著想吃兔子，他不堪其擾，便追著兔子去到了竹林里。
盧元明欣喜的接過，“表哥，這盛京城里全是珍饈佳肴，是美味，但我吃了整整三個月，早就膩了。你都不知道，這麻辣兔頭有多好吃！”
祁硯禮擦著劍上的血液，垂著眸，一點也不在意他到底要吃麻辣還是清蒸。
“寺里今日又來了什么人？”
盧元明雖然疑惑表哥為什么突然問起這個，但還是如實回答。
“好像是，宣武侯府里的女眷，說是什么給世子祈福，愿世子在邊疆安好。”
“說起來，這宣武侯一門也挺慘的，幾乎全數(shù)戰(zhàn)死沙場，無上榮光，但世子卻是個不成器的，只怕這榮光照不了宣武侯府多久。”
“不過那世子新娶的夫人是謝家女郎，我在酒樓吃飯，茶館聽書，只要有人的地方，日日都能聽見夸贊她的，也不知是真是假。據(jù)說她貌美無雙，曾有男子見她一面，便茶飯不思，求娶不得，不過數(shù)月便郁郁而終，真想見見本人?！?p> “也不知這樣一個妙人，為何要在這時候嫁入宣武侯府?！?p> 說起貌美。
祁硯禮腦海中閃過剛才的驚鴻一瞥。
那女子跑的太快，他只堪堪看見一點側(cè)臉。
也不知是宣武侯府哪一房的女兒？
祁硯禮擦干凈手里的劍，把沾了血污的帕子丟給剛趕到的隨從。
“嗤，怎么可能真有那么好，不過是謠傳罷了，京中還謠傳我三歲握劍，五歲殺人呢。”
祁硯禮嗤笑一聲，不相信真有人能美到那種程度。
“啊，這不是真的嗎？”
盧元明一臉震驚。
他母親與皇后是親姐妹，他小時候在京中住了幾年，和這個表哥也算親厚，但是始終有些懼怕他。
畢竟祁硯禮小小年紀(jì)就冷著一張臉，也不同他們一起玩耍，每日只念書練劍。
所以京中所有的傳聞，他一直都是信的。
后來他隨父親出京赴任，便再沒見過祁硯禮，但是齊王殿下的威名還是能傳過來。此番回京，對待祁硯禮也一直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不小心也被來了一劍。
祁硯禮：“本王溫文爾雅，日日讀書寫詩，賞景作畫，怎會是那等殘暴之人?！?p> “本王都握不住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