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一簇一簇,染得天空都多了幾分嬌羞,櫻花吹滿小院,風中搖曳著無數(shù)清芬,一個女子盛裝立在花下,青綠色的衣裙趁得人格外嬌俏,高束起的發(fā)髻垂下兩綹玉流蘇。
青曦一臉惋惜地走出屋子:“真的不和大家一起過生辰了嗎?”
顧頻頻一把拉過他的袖子,道:“不要麻煩大家了,我聽說今天伏嶺有游船會,好不容易出來一次,去看看吧!”
向剛趕來的商歌遞了個顏色,青曦心中嘆息一聲,但也只好笑笑,朝著顧頻頻欠了欠身子,拱著鼻子道:“好,你是壽星,今日都依你!”
待到夜幕降臨,兩人早已等候多時,各自盛裝打扮一番來到院中,這邊看,顧頻頻著一身撒花如意緋紅月裙,配瑯環(huán),手腕上飾以珠玉,是謂樸素典雅而不失貴氣,青曦也以一月白玉發(fā)帶束發(fā),著櫻草色的外袍,腰帶是月白若草相間的,只配了兩塊玉玦。
顧頻頻看著他腰帶笑道:“還新鮮你今日穿了青綠色外別的顏色,卻不想,腰間還是一抹蔥綠?!?p> 青曦卻也不羞惱,只順了順衣服:“六族之美好,皆源于大地青綠,我身為神君,自然需要時時刻刻祈佑這青綠布滿天下了!”
顧頻頻沒有說話,只是含笑看著他,不一會兒,他又改口道:
“本君又不需要打打殺殺,自然不用天天穿什么玄色衣袍,更不喜歡太過耀眼,再天天一身白色,六族的少女還嫁不嫁了!”
知道他再編不出什么理由,顧頻頻湊上前去,低聲道:“不過你穿青綠色,確實很好看。”
說罷,轉過頭不讓對方看清自己的神色,青曦聽了,先是一愣,繼而心滿意足地大跨步跟上前去,又整了整衣衫,仿佛后悔自己今日沒有穿青綠色似的,但轉念一想,是該換換口味了,便又高興一番上前。
伏嶺的游船已經(jīng)是停泊了整條河,兩邊的花燈照得岸邊燈火通明,水下也仿若開了無數(shù)的花。
顧頻頻和青曦坐在其中最大的一艘游船上,周圍雖然坐滿了男男女女,有不少的目光朝他倆這邊看過來。
但看歸看,情侶之間早已視對方如天底下第一的西施,因此也對他們二人不過匆匆一瞥,剩下的時光,都是執(zhí)手相看的。
顧頻頻也被這絕妙浪漫的氣息弄得有些頭暈,她叫來一瓶青梅子酒,趴在身后的船欄桿上,垂著手,任酒瓶底部劃過湖水,劃破滿池星河燈河,閃耀著無數(shù)粼粼的光。
望著眼前微醺的少女,青曦只覺得自己胸膛之內像一股火涌出,但由于無處發(fā)放,只好在胸膛里四處亂撞。若不是在伏嶺,他真想催動神力,按個訣將此處的時光停止。
但此時他沒有神力,如同這天底下成千上萬個普普通通的男子一樣,面對自己心儀的女孩,只能掏出一些微不足道的銀錢,央求別人替自己辦一點事,好能換得女子一笑。
果然,漫天的煙花引得眾人四處張望,都跑去湊熱鬧。船搖搖晃晃,顧頻頻險些趴不穩(wěn),一回身,抓緊了青曦的衣領,正好落在他四處尋覓她的懷抱。
他如同曜石一般的雙眸,長睫下,微微泛紅的臉頰,不知是被火光映紅的,還是因為此時此刻的美人在懷。他緊緊抿著的淡粉色雙唇,那里面似乎有無數(shù)句說不清,也說不出口的愛意。
他靜靜地、誠懇地看著她。
“生辰快樂?!彼f。一條金色的鯉魚剎那間自胡底騰空而起,在空中擺了個尾,眾人又驚呼起來,這鯉魚顯然不是尋常物種,此刻,口中含著一個巨大的寶珠,那寶珠如同月亮一般皎潔、光亮,令人忍不住浮想聯(lián)翩——那該是怎樣價值連城的寶貝!
魚尾一擺,水花濺起無數(shù),只是轉眼,他便將自己身上的衣袍搭在她身上,好讓美人不至于被水花濺濕,緊接著,一個箭步?jīng)_向鯉魚,借著眾人盡在船的另一頭看煙花還沒來得及過來,他正好踩上這邊船的欄桿,一只手抓著船頂,另一只手伸向魚嘴。
一顆玉珠落在他手心,眾人為之一愣,緊接著,是無數(shù)轟鳴不止的掌聲與喝彩。
青曦頂著濕漉漉的頭發(fā),將這一刻月珠,遞給顧頻頻。即使相隔數(shù)米,顧頻頻仍然感覺到了無數(shù)羨慕的眼光投過來。她害羞地、驚喜地接過珠子。
“愿你,每一年都快樂,無憂……有我。”他說。眾人的起哄聲更高了,然而,還沒來得及再說下去,只覺得船搖擺得厲害,青曦一把抓住船桿,可是沒有用,顯然水下有什么東西,他大驚,難道鯉魚精還沒走?
船上的許多人都被這搖擺嚇得魂不附體,原本熱鬧快樂的水上燈市,此刻喧鬧成一片,眾人抓著欄桿不肯松手,卻依舊開始有人不留神掉入水中。
他們望向青曦,可他也一臉茫然,只能緊緊護著顧頻頻,將她圈到自己懷中。
突然間,一顆碩大的頭顱沖出湖面,眾人看去,不少人直接嚇軟了腿,倒在甲板上。
只見一條通體火紅的巨龍從水中沖出,身上傷痕累累,眼睛泛著血絲,而湖面,已經(jīng)從剛剛的清澈寧靜,變成了翻著紅色血液的洪波。
“龍!是妖族的龍!”人們大喊,開始紛紛逃竄,然而逃竄不及的,落入湖中,巨龍力大無比,一腳便能撕碎無數(shù)個人。
霎時,原本歡樂熱鬧的伏嶺,變成了人人逃竄的亂世。到處都是女人孩子的哭喊聲,幾個神族男人們拿起劍,卻不過是巨龍的盤中餐,它尾巴一掃,眾人落入湖底,再不見蹤影。
“這是赤焰,嘯橫雪終于贏了。”青曦道,但眼中早已不復溫柔,滿是王者的盛怒,他帶著顧頻頻飛至岸邊,然后向眾人大喊道:
“我們將他引至伏嶺結界之外,動用神力絞殺他!”
顧頻頻根本來不及聽什么嘯橫雪,只是上前抓住他的袖子:“我和你一起去!”
青曦丟下她的手,只是決絕一眼,緊接著,奔向人群前方:
“老人孩子躲到村莊里面,遠離水域!神力出眾的青年男女,同我一同馭龍!”
言畢,一個箭步,沖上龍首。
遠望去,山河呼嘯,大地震裂,百廈傾頹,無數(shù)船的桅桿如細碎小棍斷裂,插入龍腹,一淡黃衫男子立于龍頭之上,手執(zhí)神錐,任湖浪打濕衣衫,狂風吹得墨發(fā)如揮毫,男子毫不猶豫、根本不顧個人安危地,雙手將神錐猛地落下,插入龍首正上方。
龍嘯一聲,天崩地裂一般,霎時間,湖水翻涌如煮,岸邊被潮水拍打,卷下無數(shù)岸邊的人、物。無數(shù)緊跟著的神族男子捂著耳朵,有的甚至不堪此聲,吐血跪倒在岸邊。但即使如此,依然執(zhí)劍,目光冷冽,直追龍獸。
絞殺作亂的妖族,是每一個神族男子不可推卸的天職,即使他們有的身負重任,有的技不如人,但這是天命,哪怕那妖族是妖王——龍族。
顧頻頻是其中唯一一個著紅衣奔跑如神的女子,在救起無數(shù)百姓后,她望了一眼湖面,盡管里面翻涌激蕩,不知道有多少刀劍和細碎的木頭渣子落入,還有許多人的尸首,但以她的速度,岸邊奔跑根本無法趕上龍,于是她縱身一躍。
湖底雜物很多,太淺容易被甲板擋住了視線,她沉向湖底,這一路,跟著龍影,不知游了多久,多久,終于,在一片廣域的湖水出口,龍停了。
她奮力向湖面游去。龍的動靜很大,好幾次,將她都攪得天翻地覆,無數(shù)不知是什么東西的物件撞向她,劃傷她,但她都毫不在乎,只是向龍游去。
然后,掏出自己的彎刀,沖向龍腹。
那赤龍只顧著躲避水上的攻擊,不想水下突然出現(xiàn)致命一擊,疼痛不已,甩了龍尾便將顧頻頻拋出。
還沒來得及看清龍,顧頻頻就被巨大的力量甩出,然而此時已經(jīng)來到了伏嶺外,她催動神力,以水為刀,凝結成無數(shù)巨大的鋒利的,如綢緞一般柔順,又有無數(shù)利刃的水刀,踏上一把,沖向赤龍。
“頻頻!回去!”一邊的青曦狂喊,可她充耳不聞。
巨大的利刃襲來,讓龍感到不安,此刻它也催動妖力,周身化出幾個龍頭龍身,剎那間變?yōu)榫攀埳恚袚u著沖向顧頻頻。
一個結實的胸膛將她從水刀上撲下,再回首看去時,方才自己站著的水刀已經(jīng)被龍首咬碎。
顧頻頻驚恐地看向抱著她的青曦,他滿身滿臉的傷,鮮血淋漓的樣子實在觸目驚心。
“乖乖的,待在這兒,別動?!?p> 下了神制,她立馬動彈不得,突然,她計上心頭,道:“你別去,我去叫漣漪和師父來!你不可以受傷。”
青曦略遲鈍了一下,繼而有些遲疑道:“好。你快去吧。”說罷,解開神制,看著顧頻頻跑向回去的路,又沖向赤焰。
可事實上顧頻頻沒有返回,她只是向著回去的方向沖了幾步,繼而在樹林中即刻調轉身子,飛上高枝,巨龍周身,無數(shù)神族男子浴血奮戰(zhàn),不計死傷,即使實力懸殊,仍然不顧一切地沖上去??吹竭@一幕,她內心像被巨石狠狠砸上。
既然鮫人也被編為神族,那么她又怎能袖手?她略微鎮(zhèn)定了一下心情,催動神力,唱起了歌。
鮫人的歌聲具有迷惑作用,此時又有神力加持,可傳數(shù)十里,神族人聽了只是普通的歌聲,而妖族聽了卻不受控制。
這歌聲一出,赤焰馬上身不由己,頭重重垂下,青曦大喜,運用神力,在空中釋放無數(shù)神錐,擺成陣法,無數(shù)神族子弟加入,眾人合伙催動陣法。
千萬弒神錐自天落下,沒有一個妖能逃出這陣法,可陣法強勁,也消耗盡了青曦的神力。
漫天神錐落下,直插入赤焰心口、雙眼、尾部……剎那間,周身千萬金光乍現(xiàn),仿若一只破鼓,迸發(fā)出最后的巨響。
就在這一聲巨響后,青曦再一次撲向顧頻頻,這一次她也沒有料到,更沒有接得住,她沒有料到他是怎么知道她在這里,就愣神的那一剎那,兩個人從高枝上墜落,直到快落下那一刻,顧頻頻才想起催動神力,但跌落在地,抱緊了身上的青曦。
此刻她才看到,他的背后黏糊糊地,焦了一片。
原來赤焰也是一條毒龍,身體爆炸瞬間,無數(shù)毒液隨著龍肉爆炸,為了防止她被炸傷,用盡神力的他只好用身體擋了最后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