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他們整兵行至城外,同守城的大胤士卒對峙。此時,陽光無比燦爛地灑下。弦溟抬眼,同城樓上站著的將軍對視一眼,眸中閃過興奮的光。終于他們兩軍可以痛痛快快打一場了。葉沐宸俯視城下,嘴角輕蔑一笑。
出于極端的自負,他率先獨自策馬出城應(yīng)戰(zhàn)。
“我去!”副將段碧眼見,揚聲說道,又似征求主將意見般扭頭詢問地看向弦溟。
“他很厲害,小心點?!蹦凶硬恢每煞竦攸c了點頭,小聲囑咐一句。猶豫一下,還是接著鼓勁道?!叭羰悄愦蜈A了,我就告訴你昨晚的答案?!?p> 段碧朝師兄咧嘴吐吐舌頭,揮動手中鞭子,駕馬馳到陣前??刈●R頭停下,同葉沐宸隔了一段距離對峙著。鎧甲在日光中反射著有些刺眼的光。
葉沐宸見狀,卻不想竟然是個女人出來應(yīng)戰(zhàn)。輕輕挑了一下眉,滿是不屑和輕視意味。
爾后,將軍果真為自己的輕敵付出了難以撫平的代價。那是他參戰(zhàn)以來,吃下的第一場敗仗。也是唯一一場,這最大的恥辱要數(shù)自己竟是被一個女人打敗。
他們策馬交戰(zhàn)數(shù)個回合都未分出勝負,直到漸漸拖沓下去以后,葉沐宸心頭患處開始隱隱有些不適。并且牽制著身體的動作,還是分外拘束。他一個分神,段碧左手早已抽出腰間軟鞭,緊緊裹住自己的劍身。葉沐宸劍刃一轉(zhuǎn),注滿的真氣就將那鞭子削的碎裂開來??蓛扇私皇值碾姽饣鹗g,片刻遲疑都是致命的。此時,段碧另一只手中的紅纓長槍,早就狠狠擊在那人胸口。一擊之下,心口舊傷再次迸裂。胸甲下的衣衫驀地又被血浸透。葉沐宸再也撐不住,從馬上力竭摔下。
幾乎是同一時刻,城中守城將士,和北涼士兵異口同聲的喊出一句。
“殺!”
城門打開,副將子若率士卒沖出,同敵方廝殺。趁亂救回那人。
弦溟持劍策馬上前,經(jīng)過段碧身邊時,按耐不住笑意的夸了一句。
“打的真漂亮?!?p> 榮糧城之戰(zhàn),北涼大勝。葉沐宸重傷折兵六萬,逃至易水關(guān)。
可段碧永遠想不到,好不容易進城后的場面,卻儼然變成一場屠殺。有了之前數(shù)日行軍生活的束縛和壓抑,此刻入城以后的興奮讓北涼生性粗獷的男兒都開始失控。能搶的搶,能擄的擄,遭殃的自然只有那些尚未來得及逃走的百姓。高坐馬上的段碧,猛地怔愣住,竟然不敢相信眼前瘋狂叫囂著勝利的,是自己北涼的血性男兒。
余光忽然瞥見旁邊閣樓上的畫面,她微赤著臉,翻身下馬。幾步就跑上了閣樓,將那正撕著一姑娘衣服的士兵,一腳就踹下了樓。可卻又見之前,還是小卒時候相熟的一個年輕男孩子,滿手的鮮血,手上還抓著另一人的頭顱。
她恍惚才想起,如今眼下愈發(fā)陌生的男孩子平日最喜說的一句話。
“俺娘,還在家里等著我呢?!?p> 可為什么,在傾盡全力,保護著自己家鄉(xiāng)的時候。又要毀了別人的家呢?
段碧忽然不懂了。又極為渴望著別人給自己答案。可眾人依舊只是沉浸在這瘋狂的殺戮和掠奪中,根本沒人誰注意到在這漸失人性的畫面里,有個無助的人慢慢頹然地掩面跪下。盛大的幻滅中,夾雜著一絲低低的嗚咽聲,隨風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