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大婚之后,若離除了和他們同桌吃飯以外,已經(jīng)盡力回避與沐宸碰面,未防尷尬。平日如果不和蔣素聞出去,就常常將自己悶在房間里。對永寧,她與其很少言語,形同陌路。
一日夜晚,若離許是終于發(fā)覺最近自己太過沉悶,難受極了便走出房間透氣。獨(dú)自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輕晃,身后早已沒了那人替自己推著,一時失神,悵然起來。飄飄然的,數(shù)點(diǎn)梅花瓣無風(fēng)自起地悄然落在膝上。奇怪,庭院里沒有種過梅花的呀。
她詫異的抬頭四顧,便恰好望見屋頂上白衣黑發(fā)的男子。那游鳳般的眸子萬般柔情,微蕩著溫馨笑意,同自己對視。蔣素聞輕啟雙唇,又呼出一口氣,吹散了雙手捧著的剩余梅花。她昂著頭,見那空中洋洋灑灑落下的花瓣雨,風(fēng)送清香,心曠神怡。那注定是此生,若離見過的最美的風(fēng)景。咧嘴笑起來,眼角卻驀地濕潤。不為別的,只為眼前這人始終是如此溫柔,小心的善待自己。
男子在屋頂,舒開廣袖,如鶴,隨著花瓣翩然落地。若離立于原地,一動不動,凝視著眼前人。素聞伸手,摟住她的腰,將對方攬進(jìn)懷里。足間發(fā)力,隨即帶著若離一躍上了屋頂。站定后,她有些恐高,面露懼色,卻被男子牽著手坐下。
“不怕,有我在?!彼芈勅崧暫逯?。
“恩?!比綦x乖巧的答應(yīng),卻注意到男子身邊的那壺酒,又問道?!澳氵€帶酒來了?”
“還有些熱,想喝嗎?我這段日子才釀好的酒?!?p> “好啊?!彼蛱蜃齑剑睦锖闷婢频奈兜?。
素聞將小壇子遞給若離,還有些余溫殘留。她眨眨眼睛,昂著頭抿了一口。略微澀口的酒流入喉,有些辛辣,還有股淡淡香氣縈繞唇齒間。女子蹙了悠長的遠(yuǎn)山眉,品著。“有些苦澀?!彼芈劼牭剑χ鴵u了搖頭?!拔乙郧罢f過的,酒味是看心情,時苦時甜??磥?,你最近過得不好?!?p> “我一直很依賴的哥哥,娶了別人?!比綦x落寞低頭,用手指絞著衣帶,半露半掩的解釋。其實(shí)蔣素聞心里清楚,這女子的心是愛著葉沐宸的,只是當(dāng)著她的面,不愿說穿,便伸手揉了揉她的發(fā),輕聲安慰。“人世間,很多人都是這般來了又去,可只要自己過得好,那便是真的好,和他人無關(guān)?!?p> “可我過得不好?!比綦x嗓子有些干干的難受。
“不怕,有我在。”素聞又一次重復(fù)著剛剛上屋頂時說過的話,神色虔誠的仿佛在說著海枯石爛的誓言。
她頓時回復(fù)了以往明媚的笑,無論平日是多煎熬,在對自己如此好的素聞面前,都應(yīng)該用全部力氣微笑。這是種回應(yīng),抑或是回報(bào)。
“素聞,這是什么酒?好香啊。”若離眨眨眼睛問道。
“是時令酒,我用梅花和晨露釀的?!彼芈劦f。
“有名字嗎?”
“恩…不如就叫若離?!蹦凶犹嶙h。
“為什么呢?”
“這酒微澀,入口卻仍回味無盡。能引相思,能遣離愁。如你?!闭f這話時,素聞動情的模樣,讓若離不禁都有些出神。
莫非,真的如我這般?
“你愿意嫁給我嗎?”突如其來的問話,讓她猛地一驚,瞪大清澈的眸子望著對方。
“我只是喜歡你?!迸拥拖骂^微紅了臉龐。
只要你喜歡,這對我來說就已經(jīng)足夠了。
我一定會娶你。
深夜里,皎白月華下,有兩個身影相互依偎著。那翩躚男子還借著清輝,認(rèn)真吹著笛子。曲聲悠揚(yáng),婉轉(zhuǎn)流長,宛如情人枕邊的溫柔囈語。
他,又來了。
窗前久立的沐宸聽見不遠(yuǎn)處傳來的笛聲,一一入心。他便知曉,蔣素聞又來了。只是自己再沒有任何資格,出去打擾他們。于是,一直臨窗獨(dú)立。
銅鏡前梳著發(fā)的女子,目光時不時的飄向窗前的夫君,終于還是有些猶疑的走到對方身后。
“很晚了,該睡了?!陛p輕將手放在了沐宸肩上,勸著。
“不用等我?!比绱说幕卮?,只有眼前這人可以說出了。
永寧不愿再多說,收回手,走到微涼的床邊。上面放著疊好了的兩對龍鳳錦被,一人一床,她卻每晚都會記得替身邊的人鋪好被子。然后假寐等待著,那個總是比自己遲到的人躺下直到聽見對方均勻的呼吸聲,她才能安穩(wěn)睡著。
可每當(dāng)永寧睜開眼時,見到的總是那人冷淡的背影。以及始終同自己隔著的不變距離,永遠(yuǎn)比一臂還要多那么一點(diǎn)。也就注定彼此之間,即便自己肯伸出手跨越,卻也始終觸摸不到對方。
她總覺得,身邊那人的心是塊石頭??梢矡o望期盼著,能把石頭捂熱的那天。永寧從來不曾想過,對方的真心早就給了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