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刀的壯烈,少年英氣,折損殆盡,黃盡自此潛心修煉,棄鉤化杖,到也有常人所不及的韌性。
此時此刻,黃定看著“小雪”,端詳揣摩,就像一位好久不見的故人;又像許久不見的情人,眼神中滿是癡戀之色;可不禁一會,這癡戀的眼神漸漸被怒火所取代,時隔這么多年,他本以為自己會忘懷。
“為什么不殺了我?”
“生總是比死有趣的多。”
“三十年前,我想死在這一把刀下,卻求而不得;三十年后,這把刀的主人想活,卻也沒有那么容易。”黃定一時竟分不清燕趙與三十年前的虬髯中年人,只是把他們當作一人,將自己的怒火與戰(zhàn)意全然宣泄。
烏青杖盛,寸寸氣芒不受拘束,在整個空間不斷膨脹,或直或屈,射向半空,又在半空處呈現巨大的弧形,直射燕趙。
“小雪”催發(fā),刀既然叫“小雪”,又豈可浪得虛名?
綿綿若存,用之不勤。
靜靜地,廳堂內飛舞著雪花,在氣芒上撞一下,又偏偏地飛向一旁。
那黑茫呢?
黑芒似雨!細密的雨絲在大廳內織起一張灰蒙蒙的幔帳,順著空氣落在地面、墻壁和窗棱上,宛如一朵朵黑色的花。
在花朵盛開的地方,蝴蝶翩翩起舞本是一件極其自然的事??墒?,如果這是象征死亡的花朵呢?
燕趙不想死,他雖然時常覺得世事聊賴,可他依舊希望自己活得久一些。黃定也不想死,他既然已經活了這么多年,自然就不允許自己的生命被人輕易奪走。
雨水落定,花總也凋亡的時刻,而蝴蝶自然也會安息,只是在終結之前,必將經歷一場盛大的綻放。
此刻便是,“小雪”刀意盡出,在廳堂內的每一處,都仿佛被刀鋒籠罩,似乎整個廳堂本就建造在刀刃一般。而烏青杖的芒則讓人感覺烏青杖和屋子本就是一體,這份黑色的絕望本來就在你的立身之所,無論如何都逃脫不了,如同如來佛的五指山。
白與黑是宿命的對決。所以,杖芒與刀氣終歸要互相吞噬。
千絲萬縷的刀氣與無處不在的杖茫就在每一刻、每一處空間內相遇了,沒有太多的聲響與碰撞,他們仿佛好久未見的老朋友一般,那么安靜自然,融于一體,又化歸于塵土。
無數上升的刀氣與無盡下落的黑雨杖茫寂滅在小小的廳堂內,仿佛一道美艷絕倫的“瀑布”。
“瀑布”的兩端是兩個時空的人。黃定的身影愈發(fā)蒼老,看著正值壯年的燕趙,他的眼神實在復雜,但他的聲音依舊沉穩(wěn),似乎這不過是他的意料之中:“終究是老朽輸了!”
燕趙突然覺得黃定竟憑空蒼老了許多,雖然他與黃定只是初識,且作為對立面出現,但在此刻,他突然覺得眼前的老人很可悲,苦心經營、蠅營狗茍所練半生武學竟無寸縷之功。
隨著黑色的雨與白色的蝴蝶慢慢消失,燕趙只覺大局已定,烏青杖芒慢慢無影無蹤,消弭于無形。
“小雪”已歸,春日可待。
可小雪終究是歸的太早了。
燕趙只覺一霎那間,被一炳巨大的刀氣,黑色的無影無形又明目可見的刀氣擊至胸口,整個人橫飛出去,撞在墻上方穩(wěn)住身形,喉嚨一陣腥甜,但燕趙終究是忍住了。
“這便是你三十年所受的刀法?”
“正是!”
“可惜我還沒死。”
“你也不用死?!秉S定一字一句道:“因為這本就是仁心的一刀?!?p> “哦?”
“三十年前,這一刀讓浪子回頭。”
“那今天呢?”
“一線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