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今天開始當獵人
夜晚，喧嘩了一天的亞楠像是到了設(shè)定時間的機器突然沉寂。
不知何時空氣中彌漫起濃濃的霧氣，緩慢而完整地將整座城市包裹，唯剩路燈堅持崗位，如同黑色海面上的燈塔驅(qū)散黑暗。
話雖如此，但也只是聊勝于無的光源罷了。
亞楠晝夜的溫差比王耀想象中的大，幸好風(fēng)衣下的皮衣足夠保暖，這是和武器一樣給予新獵人的福利。
獵人工廠受雇于治愈教會，而治愈教會那幫掌握著亞楠優(yōu)質(zhì)血源和血療技術(shù)的披著宗教外衣的瘋狂學(xué)者是不缺錢的。
在店里，王耀拒絕了店主極力推薦的能防止被野獸傳染的滿是黃銅的裝束。
有的獵人們堅信特定的金屬能抵御獸血，同時還認為“獸血會沿著右腳向上流竄”所以那套裝束的右褲管上有兩重皮帶，在游戲里這套裝備的名字是「古老獵人套裝」。
王耀并不認為黃銅在上位者的力量面前能起到什么作用，他選了三角帽、黑色風(fēng)衣搭配內(nèi)襯的款式。
手套和鞋子上都有一層裝飾效果大于使用價值的鐵片，看在瑪利亞的面子上店家還被多送了一件黑色的防水披肩。
火器方面王耀選了霰彈手槍，雖然有著后坐力大、耗費子彈多、射程短的缺點，但能很好的彌補自己沒有射擊經(jīng)驗的缺點。
服裝、主手冷兵器、副手火槍，亞楠獵人的基礎(chǔ)配置達成。
拿到新裝備的王耀就像是得到新玩具的小孩，好吧，其實二者本質(zhì)上沒有任何區(qū)別，總之興奮的王耀決定馬上進行自己的第一次狩獵。
結(jié)果就像現(xiàn)在這樣在街道上逛了快一個小時一只野獸也沒遇上，比起游戲里那種走兩步都能被路邊的狗追著咬的環(huán)境，簡直可以說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看來現(xiàn)在獸化癥造成的影響還沒這么嚴重。
森冷的建筑陰影下，手持武器的獵人靜謐巡行。
路過一條小巷時，王耀停下腳步。
他望著身旁如同深淵般黝黑深邃的小巷，眼睛微微瞇起，像是在衡量著什么，片刻后他轉(zhuǎn)身走了進去。
巷道悠長深邃，仿佛通往未知恐怖的異域。
兩邊的房屋很高，漆黑的建筑仿佛與夜色相融化作高聳絕壁。
抬頭看去只能見到被切割得狹長的黯淡之月。
月光下下除了皮靴與青石地板的摩擦和王耀的心跳什么聲音都沒有，連蟲鳴都不存在，巷道內(nèi)外恍若兩個世界。
巷道中央，王耀停下腳步，長呼一口氣，在離開嘴唇的瞬間氣變成了白霧混入霧氣中，“終于上鉤了，還以為要白忙活一晚呢?！?p> 他看著對頭出口處齜牙咧嘴的狗，又瞥了眼身后，那里同樣有只狗堵著。
它們原本的毛皮不知去向，裸露的肌肉掛著細碎的肉末，鮮血呈現(xiàn)出仿佛結(jié)疤又似乎仍在流動的樣子，不知為什么仍活著。
在游戲中它們的名字是“狂犬”。
雖然體型和生命值不如狼種的“患病野獸”，但動作靈敏、攻擊欲望與頻率都很高，屬于玩家最討厭的怪物之一。
它們警惕盯著王耀，緩緩靠近，依賴腳上的肉墊沒有發(fā)出絲毫聲響。
王耀收回目光，開始移動，他大部向前速度越來越快直到變成全力奔跑。
受到王耀行為變化的刺激兩條狂犬也一同跑了起來，面前的狂犬一躍而起，張著大口，森白的利齒毫無疑問能從獵物身上撕下大塊血肉。
下個瞬間它咬中了，只是對象稍微除了點差錯，咬中的并不是王耀而是螺紋手杖。
整條手杖被王耀送級狂犬嘴里，刺破喉嚨從后頸穿出，王耀沒有從狂犬嘴里抽回手杖，他馬上轉(zhuǎn)身拔出霰彈手槍。
扣下扳機。
在這種距離下無需瞄準。
強大的后坐力讓王耀整條左臂都在輕微顫抖，但這股力同時也將身后的狂犬打飛了出去，臉上血肉模糊但沒有死。
這里補充霰彈手槍的一個缺點，威力太小。
如果是霰彈步槍，這會它的頭蓋骨應(yīng)該已經(jīng)和身體分離了。
狂犬沒有因中槍而逃走，也許它早已失去了恐懼，又或許真的只是霰彈手槍的威力對患病的野獸而言實在太小，總之它選擇了繼續(xù)戰(zhàn)斗。
王耀這邊，螺紋手杖還插在另一只狂犬身上，霰彈手槍的子彈也被打完，左臂還處于麻痹中恢復(fù)起來需要點時間。
狂犬明顯的缺乏公平競技的精神，四足瘋狂拍打地面再黑夜中如同一道暗紅的閃電。
腥風(fēng)來襲。
就是現(xiàn)在。
王耀出手，右腳踏步向前，后拉的右肩以更快的速度向前推送，勾拳自下而上。
“砰！”
正中腹部！
王耀聽到了嗚咽，這是犬類臣服表示低姿態(tài)的叫聲，令人聽了忍不住心酸，即便是他也不例外。
于是王耀收回拳頭。
雙膝微屈，重心下沉。
鐵山靠！
“砰！”
又是一聲悶響，狂犬的頭骨在墻與王耀之間開裂。
他這人心善見不得眼前有生靈受苦，只好助它盡快解脫。
王耀拍了拍肩膀上的沾染的血跡，狂犬如同爛泥一樣順著墻滑到地上，失去了呼吸，一動不動。
看著地上的尸體，他忽然產(chǎn)生了個疑問，這算做了好事嗎？
它要殺自己，自己還是盡快幫它解脫了，怎么能不算好事！
得到論據(jù)的王耀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他從腰間的馬鞍包取出信號筒，拔開頭蓋，明亮的火球帶著白煙沖上天空，悄無聲息地變成紫色的光團又很快消失。
看著手中的信號筒，王耀回想起了白天和瑪利亞的對話。
“欸？這是什么？”
“信號筒，對著天空打開蓋子，用來發(fā)射信號彈?！?p> “只要看到煙火治愈教會的人就會來收尾，確認賞金，處理野獸尸體?！?p> “如果受傷也可以讓他們把自己帶到安全的地方，但這項服務(wù)可不是免費?！?p> 獵人晚上有時要經(jīng)歷多場戰(zhàn)斗，如果每次戰(zhàn)斗都要將野獸的尸體帶回確實過于麻煩，如果只是取走部分作為狩獵的證明，留下的尸體又是一個問題。
處理不當可能會引發(fā)亞楠市民的恐慌，不利于治愈教會的統(tǒng)治，相較之下派出一部分人手協(xié)助獵人無疑更為劃算。
況且，治愈教會那幫披著宗教外衣的學(xué)者，也一定對獸化的個體有所興趣。
“但是，”瑪利亞認真地說道，“這個信號，能看見的可不止有治愈教會的人，黑暗中人與野獸的差別其實并沒有人們想象中的大?！?p> 王耀沒有說話，但心里對此話表示贊同。
時間大概過去了半小時，之所以是“大概”是因為他身邊沒有能確定時間的工具。
原本用來確定時間的教會大鐘被淹沒在霧氣中。
鐘表之流在這個世界中受限于生產(chǎn)力導(dǎo)致價格不菲，雖然以獵人的收入買塊表并不是什么困難的事情，但王耀這種身無分文又連第一次狩獵都沒開始的新獵人是絕對買不起的。
他現(xiàn)在只能憑感覺來推測時間。
“終于來了?！?p> 寂靜的夜晚里即便再微小的聲音也會變得明顯，他聽到了細碎的腳步聲，木輪在高低不平的道路上移動的聲音，還有一股淡淡的古怪的香味。
穿著灰色長袍的人影穿越迷霧走進王耀視線，七人一行，寬大的長袍遮掩了他們幾乎一切信息，看不清容貌、無法從身材判斷性別......最后面那個身材高大的應(yīng)該是男性。
他們帶來了一輛推車，用于回收野獸的尸體，王耀覺得那上面有時應(yīng)該也會裝著獵人的尸體。
借著他們手上的提燈，王耀看到了推車上掛著一個小型的黑色香爐。
王耀忽然明白為什么這幫人敢不帶武器就在夜間走動，原來現(xiàn)在治愈教會就發(fā)明了驅(qū)逐野獸的熏香。
游戲中主角登場的時候亞楠中獸化癥泛濫，到處都是野獸和發(fā)瘋的人。
幸存下來的居民有的選擇聯(lián)合起來獵殺野獸，卻不知自己早已是他們中的一份子，還有的躲在家中暗自祈禱堅固的房門與驅(qū)逐野獸的熏香能保護。
房門能不能阻擋野獸王耀不知道，但熏香是真的有效。
在游戲中被主角搭救的幸存者聚集在歐頓教堂，教堂的出入口沒有任何阻攔物，但因為有充足的熏香，野獸并不會靠近，幸存者們得以在其中獲得暫時的安全。
雖然游戲中并沒有明確說明熏香出自哪個勢力之手，但從普通民族都能得到這點來看，實際上統(tǒng)治著亞楠的治愈教會可能性最大。
拜爾金沃斯的學(xué)者壓根就沒把普通人當對等的存在來看待，游戲中他們?yōu)榱俗非笊衔徽叩牧α靠蓻]少進行活體實驗，后來更是自我封印。
指望這些人為民眾做點事，顯然是不靠譜。
盤踞在亞楠周邊的曼西斯學(xué)派也有這個能力。
畢竟他們的領(lǐng)袖米克拉什雖然是瘋子但也是拜爾金沃斯的高材生，和他齊名的另一位高材生叫勞倫斯是治愈教會的創(chuàng)立者。
但米克拉什是活體實驗的堅定擁躉，手下專門拐人來做實驗，妥妥的邪惡組織。
就算熏香真是他們發(fā)明的，那大概率也不是為了做什么好事。
反倒是治愈教會高層都是當年跟隨勞倫斯離開拜爾金沃斯的人，能力毋庸置疑。
他們也許也不再乎民眾的死活，高人一等是，但為了保護實驗資金和實驗環(huán)境，他們必須出手保護市民。
有能力，有動機。
這么一看這玩意大概率是治愈教會弄出來的。
“久等了，獵人閣下?！鳖I(lǐng)頭的灰袍態(tài)度謙遜，“后面的事就由我們來處理?！?p> 說著，遞來一塊帶有數(shù)字的銘牌。
“這是您今后的領(lǐng)取報酬的憑證，憑借這塊銘牌您可以到獵人工廠的哈薩酒館或者周邊教堂領(lǐng)取狩獵的報酬?！?p> 這套關(guān)于獵人的規(guī)則治愈教會做的比他想象中的要好，好到有些脫離時代。
王耀接過銘牌，若有所思地走進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