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磊醒來時天色已黑,不知道是第幾天了。
胸口隱隱的作痛提醒著顧磊發(fā)生過的一切,身體想繼續(xù)休息可不敢閉眼,一閉上眼那張臉就占據(jù)了全部心思,心臟控制不住的劇烈跳動,仿佛要將旁邊的傷口重新撕開。
費盡全身力氣將自己擺了一個運功的獨門姿勢,長期練功形成的反應(yīng)讓他擺脫那種撕裂感,進入物我兩忘的狀態(tài)。
吐出胸口那口濁氣,整個人感覺好了很多,剛運完功后的耳聰目明令顧磊聽的很遠,好像有客來訪。
不過似乎被攔住了,幾人在小院外低聲爭論著。
“師兄,讓開!”聽聲音是慕人北。
“不行,師娘吩咐了,任何人都不能去打擾顧師弟。”陳東升斬釘截鐵道。
“顧師弟?師兄你是認真的嗎?他是殺害師父的兇手!你叫他顧師弟?”
“師娘這么說,我就這么叫,何況師父的死最后是那個南唐老者所為,師弟你不能怪在他身上!”陳東升耐心勸道。
“那他對師姐和我做的事呢?就這么算了!師兄你讓開。”慕人北咬牙切齒道,新仇舊恨一起涌上頭,那小賊害了自己和師姐,如今師父也因他而死,先前有那位師娘寸步不離的看護,他不敢來,現(xiàn)在終于找到機會,那會因陳東升幾句話就放棄。
“這…”提到那件事,陳東升不知該如何勸導(dǎo),何況丁小西也一言不發(fā)的看著他,師娘大概也還不知道具體情況,如果知道中間還有這事,恐怕也會左右為難。
掙扎了許久,陳東升長嘆一聲道:“你們進去吧,那姓顧的小娃還沒醒,你們小聲些,不要留下痕跡,這樣師娘問起就說是傷重而亡?!?p> “多謝師兄,我們一定會小心?!蹦饺吮倍⌒∥饕妿熜滞夥判?,欣喜之下連連點頭答應(yīng)。
陳東升閃開路,讓兩人進了小院,臉上神色數(shù)變,最終咬牙趁二人不備,在他們身上連點數(shù)下。
“撲通”“撲通”慕人北丁小西接連跌倒,陳東升躲開兩人眼神,將他們挪到墻邊靠好,轉(zhuǎn)身朝師娘房間奔去。
這個結(jié)果顧磊沒料到,陳東升竟會不惜得罪師弟師妹也要護住自己,聽著兩人恨恨喘息聲,大概兩人此時恨陳東升大過自己。
他們恨自己的原因上次偷聽到,可誰會想到當初他倆一副郎有情妾有意的樣子,竟會有血緣關(guān)系呢?不過想到周憲綁他們喜滋滋的樣子,顧磊絲毫不悔,只不過一會關(guān)瑞芳就會趕來,料想陳東升應(yīng)該會和盤托出,那時倒是有些不好面對。
正思附間,遠處腳步聲已經(jīng)傳來,在慕人北丁小西那里停了一會,就聽見關(guān)瑞芳的吩咐:“將他們看管起來,沒我的同意不能放出來。”
“是?!?p> 弟子們領(lǐng)命押著兩人離去,關(guān)瑞芳沒有馬上進屋,而是在外盤桓了許久。
就在顧磊忍不住想出聲呼喚她進來時,屋子外間的房門被推開,關(guān)瑞芳走進來,將一直點著的油燈端進里屋,撩開門簾就看到顧磊盤坐在床上看著自己。
“顧小弟,你醒啦!”關(guān)瑞芳有些吃驚,雖然過去了一天一夜,可受這么重的傷能這么快就醒,實在令人欣喜和難以置信。
“多謝您關(guān)心,已經(jīng)能坐一會了,這么晚關(guān)大姐找我有事?”顧磊想想還是不要主動提起的好。
“沒事,就是過來看看,為了我的事令你那么重的傷,大姐心里過意不去?!标P(guān)瑞芳說著,將油燈放在一旁的桌上,走到床邊坐下。
細細打量了一番,關(guān)瑞芳高興道:“還真好了許多,臉上都有幾分血色了,謝天謝地,當時可把大姐擔(dān)心壞了,還好你沒事,否則我就把那姓丁的惡賊剁成八塊?!?p> “大姐,當時我…”丁大智畢竟因自己而死,顧磊剛想解釋,就被關(guān)瑞芳阻止,只聽她寬慰顧磊道:“大姐沒怪你,畢竟找姓丁的報仇是大姐自己的事,結(jié)果反倒是連累了你,何況那惡賊最后死在老者劍下,這是所有人親眼所見,顧小弟不要把錯歸在自己身上?!?p> 顧磊見她頗為真誠,不似作偽,便點點頭不再分說。
“你答應(yīng)大姐的事都做到了,大姐倒是對不起你,害你和那小娥姑娘分開。”關(guān)瑞芳不好意思說道。
提到周憲,顧磊不想多說,周憲的情況很復(fù)雜,顧磊與她說不清楚,便沒搭腔。
一時屋內(nèi)氣氛有點清冷,關(guān)瑞芳自嘲笑笑,知道自己說錯話了,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那位小娥姑娘看顧磊的眼神任誰看了都知道有問題,但關(guān)瑞芳也想不清這兩人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因為顧磊的模樣實在太有隱蔽性,除非真像丁大智所說的那樣,可那樣想法關(guān)瑞芳剛起念就被自己否定掉。
“顧小弟,大姐…”關(guān)瑞芳欲言又止。
“大姐有話直說。”該來的總會來,想想關(guān)瑞芳在無量劍派的處境也挺難的,前掌門突然喪命,而且主要因為她的原因,幾個重要弟子除了陳東升對她比較親近,親生女兒都對她完全陌生,現(xiàn)在要不是無量劍派群龍無首,她那曾經(jīng)創(chuàng)派元老的身份估計誰也命令不動。
“大姐挺為難的。”關(guān)瑞芳思考著措辭,起身在床邊來回踱步,想了又想牙一咬,扭頭坐回床邊,鄭重道:“回去我就將那筆記手札和兩路劍籍找出來,一并送給顧兄弟?!?p> “當時不是這么說的,我只需要觀看一遍即可?!鳖櫪谕泼摰?。
“不用推辭!顧兄弟想必知道的?!标P(guān)瑞芳苦澀道:“這些東西都我這不孝子孫從先祖墓中取出來的,自家人盜自家先祖墓!也許是老天懲罰我們,無論是慕師兄還是丁大智,還有…”
“唉!”嘆了口氣,關(guān)瑞芳繼續(xù)說道:“事情發(fā)生了的已無能為力改變,可這些東西我不打算留了,索性全送給顧兄弟。大姐沒有別的意思,你在昏迷中的時候,那位大理世子有事先離開了,留下了一塊腰牌,說是你傷好后可以去升龍府找他,看他那意思對你極其看重,那等貴人在我們草民眼中就如同天人,他為了你能與那宋姓老者撕破臉,若不是有急事估計會等你醒轉(zhuǎn),所以大姐認定你是那種福緣深厚的人,除了你大姐不知道該將東西給誰,其它人恐怕也無福消受?!?p> “說來可笑,福生無量,無量劍派。”關(guān)瑞芳苦笑著,愁緒上頭有些走神。
“大姐要我如何做?”顧磊見推脫不掉,而且自己也極為需要那部手札,便答應(yīng)下來。
“我將小女和…慕師弟的孩子都關(guān)起來了,下面弟子反彈的厲害,關(guān)久了恐怕不妥?!?p> “我需要兩三天療傷?!鳖櫪诳紤]了一番,覺得三天后自己應(yīng)該可以下地行動,與其留在這給關(guān)瑞芳添麻煩,不如先離開后再覓地療傷。
“那好,大姐拜托了。”關(guān)瑞芳與顧磊談妥,也不再停留,無量劍派如今千頭萬緒的事需要她去處理。
接下來一切平靜,顧磊養(yǎng)傷的小院周邊靜悄悄,飲食也一切如常,沒有什么不干凈的東西,做為巫山弟子,下毒查毒是基本功,何況那莫名真氣霸道的很,幾乎沒有什么異物進入體內(nèi)后,能逃得過它的撲殺。
同手札劍譜一起送過來的還有幾身換洗的衣物,其中還各有一套僧服道袍。
“顧小弟,你這模樣一個人走江湖,恐怕多有不便,但若是出家人打扮就方便些!”關(guān)瑞芳給顧磊解釋道。
“還是大姐想得周道!”顧磊不吝贊嘆。
“不過小弟想讓大姐給我多準備一套道袍,大小大概照那位慕師兄的樣子就可以?!币皇虏粺┒?,顧磊想想自己要不了多久就會恢復(fù)原樣,事先準備一套衣服備用。
“我安排女弟子趕做,其它還有什么需要盡管說。”關(guān)瑞芳不清楚顧磊要那么大的衣服做什么,不過也不是什么難事,無量劍派弟子服飾與道袍也差不了多少。
忙忙碌碌的關(guān)瑞芳沒待多久,此次只是為了將那些重要東西親手交給顧磊。
她一離開顧磊也抓緊時間療傷,三天只是個虛數(shù),只要能下地行動,顧磊就打算離開。
晚飯的時候,那套道袍也趕制好了,送東西的女弟子雖然極力掩飾,但看顧磊的神色依然不善。
月上樹梢,背上行囊,顧磊掩上院門,悄悄離開了無量劍派。
山門處值守的弟子也不知哪去了,顧磊笑笑頭也不回地下山去。
“師娘,可以把師妹師弟放出來了嗎?”遠處看著顧磊離開的陳東升問道。
關(guān)瑞芳眺望遠處夜色里模糊的人影,半晌才嘆道:“明天午后再說?!?p> 顧磊的傷也就剛能走動,關(guān)瑞芳估計他可能會先去月波城,只要進了城見到城守,那城守是知道段思聰吩咐的,保護他去升龍府應(yīng)該沒問題,那時候那對冤家出來也鬧不起來。
今日月色正好,山路清晰可辨,只是山路崎嶇不平,走起來會牽動傷口,所以顧磊走走停停,天蒙蒙亮?xí)r方到山腳。
看了一下方向,顧磊沒朝月波城去,折向來到了后山小湖出水口。
清晨的薄霧中,出水口那處隱約有什么東西,張牙舞爪的在半空中飛騰。
顧磊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三師父怎么會在這!
激動之下加快了腳步,可隨著走近心情漸漸回落,這哪里是三師父,不過是它的蛇蛻罷了!被水沖出那個洞穴,尾部掛在出水口邊的樹枝上,迎風(fēng)一吹仿佛如同活的一樣。
觀察了地形,顧磊折了根樹枝將蛇蛻勾了過來,那在手一看,蛇蛻銀白中泛著金色,應(yīng)該就是三師父飛走前最后一次的蛻皮,其余幾次的沒看見,也許還在洞中也許早已經(jīng)被水沖走了。
將蛇蛻卷起塞進包裹,留念的看了看出水口方位,顧磊順流沿岸邊離開,來時這條路,離開時還是這條路,大理段氏的救命之恩,只能江湖有緣再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