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天王府崇紫殿。
陸長云高居主座,手里捧著自己心愛的青釉流光杯,下面左手邊坐著的,正是越無垠越大公子,他在閉著眼睛在品茶,身后的卿卿姑娘的十分懂事的用纖細的雙指按壓他的肩膀,看起來愜意十足,越無垠就差舒服地哼出聲來。
右手邊,卻是一個似乎不惑之年的中年男子,他的眉宇間有一種高居上位的氣勢,微微一皺,氣場便凝聚起來,中年男人沒有喝茶,而是在手中把玩著一柄小小的飛刀,小刀通身漆黑,卻泛出一陣幽幽冷光,刀柄出鑲著一顆貓眼大小、碧綠無瑕的寶石,顯然不是凡品。
男人見陸長云沒有說話的意思,終于忍不住出聲問道:“天王,我知道帝主欽命的大師傅,我等武藝才學也卻是不如,可按江湖規(guī)矩,小白無論如何,也都是我等自小看護長大的晚輩,更何況他還是......”
“哈哈,桂統(tǒng)領說笑了,本王這武藝也是承蒙帝主看重,實在是浪得虛名,倒是桂統(tǒng)領,‘憂破’飛刃之絕技,才是神乎其神。本王自然也知道桂統(tǒng)領心牽小白,特來探望,只是這幾日小白還未痊愈,不能著風,所以,還請桂統(tǒng)領海涵啊?!标戦L云先是贊嘆了中年男子一番,而后依然婉拒道。
中年男子似乎真的關心葉小白的情況,聞聽此言,眉頭更是深鎖了幾分,卻不知如何再向陸長云說明,總不能說,是那位的意思吧,念及此處,他頗有些無奈地抬頭看著陸長云,抱拳道:“既然如此,桂葉明白了,只是......”
陸長云知道他的想法,說道:“桂統(tǒng)領放心,回去之后將我的話原封不動轉(zhuǎn)達即可,他不會怪你的?!惫鹑~只得又道:“我明白了,告辭?!?p> 說著便起身要離去,陸長云和越無垠起身相送,三人走到殿外,卻見到葉小白牽著臉紅不已的云沐月到了。桂葉眼神一亮,三步并兩步到了葉小白身邊,語氣急切道:“小白?你沒事了?”
葉小白忙行禮,卻被桂葉攔住,道:“桂師傅,你也來了!放心吧,我沒事。我們進去說?!闭f完他的眼神看向了一旁的陸長云,陸長云輕輕搖頭,沒有說話,轉(zhuǎn)身又進了殿中。
幾人坐定,陸長云這才開口:“已經(jīng)好了嗎?”葉小白點點頭:“方才御醫(yī)已經(jīng)診過脈了,徒兒的脈象已于常人無異,還請師傅放心?!薄澳潜愫?。”兩人眼神交錯,陸長云已經(jīng)猜到葉小白的打算了,他待不住了。
按照陸長云與越無垠的想法,是將葉小白蘇醒的事情隱瞞,所有人都得不到消息,趁著別人的信息沒有到位之前,抓緊時間算一些帳,可葉小白如今出現(xiàn)在桂葉面前,便是通過桂葉向所有對立面的人宣布,自己醒來了,那么接下來,就是正大光明找上門去。
他不希望葉小白這樣,一方面葉小白的江湖經(jīng)驗太少,他的身份又極其特殊,萬一又發(fā)生此次的情況,該如何是好?另一方面,這次的事情,明顯還有幕后之人在操控,現(xiàn)在黑手暴露的只有一點點尾巴,可陸長云深知,能請得動銹刀救人的,一定不是簡單的人物。
他也明白葉小白的為人,心地善良,思維敏捷,能夠隨機應變,且極富正義,極有主見,認定的事情就會去做,沒人能撼動,方才兩人的眼神交流,陸長云就明白,可是這是他的徒弟,事情是必須由他解決,自己反而不能替他做主,也只能答應下來。
只是江湖難測,徒兒啊徒兒,你以陽謀撼之,卻不懂陰謀之亂啊,罷了罷了,這個偌大的江湖,還是要自己去探探才好。
桂葉圍在葉小白身旁,問這問那,時而微笑,時而皺眉,尤其聽到最后,數(shù)十紅魔圍攻葉小白時,手中那柄閃著寒光的小刀轉(zhuǎn)的飛快,身周的溫度也下降了不少。桂葉憤恨道:“膽子太大了!我定要向上稟報,此等魔人不除,天下難安!”
葉小白經(jīng)此一難,也沉穩(wěn)許多,笑道:“桂師傅,不必了,紅魔之事師傅交給我去處置,那還是讓我去收尾吧,凡事總要有始有終才是?!惫鹑~這才平息怒火,點頭道:“小白說的不錯,不過你又要出門嗎?那怎么行?娘......你母親會擔心的!你是不知道,她最近著急上火,要不是天王攔著,恐怕她早都提劍尋兇去了?!?p> “讓她擔心了,請桂師傅回去轉(zhuǎn)告母親,我一切無礙。有些事情既然已經(jīng)開始了,我若一再忍讓,便不是謙遜,而是懦弱了,出門還是要出的,不過您放心,我再不會像上次一樣?!比~小白腦中想想母親那持劍的模樣,登時有些頭疼。
陸長云道:“說的不錯!這才是我陸長云的徒弟,既然你這么選了,那就這么干!光明正大的找上門去,該聊就聊,該打就打!若是只有慈悲,哼,那世間早就妖魔橫行了!你母親那里我去說,你多注意安全?!?p> “謝師傅!”葉小白松了口氣,躬身道。
見師徒二人都決定了,桂葉也知道無法改變,只能多叮囑兩句:“小白,出門在外,安全是最緊要的,大哥也猜中你還要出去,讓我把這個給你。”說著從懷中摸出一塊精致小巧的碧玉來,上面簡簡單單刻著一個古樸的“劍”字。
“這是......令劍印璽?”葉小白神色微變。
桂葉鄭重點頭:“不錯,若是遇到危急時刻,可以試試看?!闭f完將印璽放在了葉小白掌中,而后看向了一旁的云沐月,終于露出意思笑意,輕聲說了句:“不錯,你母親很滿意?!北闫鹕硐蜿戦L云告辭,這次是頭也不回地離開。
殿中只剩下五人,越無垠很有眼色的起身,拉起卿卿的手,婆娑幾下,柔聲道:“走吧,回去睡覺了?!鼻淝溆H昵地指了下他的額頭,二人依偎著離開,葉小白同樣捏捏云沐月的手,說道:“沐月,你也先回房間去吧,我和師傅說些事情?!痹沏逶掠杂种梗~小白微笑著說:“放心,這次出去肯定帶著你?!痹沏逶逻@才依依不舍的回去。
陸長云知道葉小白要問什么,他換了坐姿,等著葉小白發(fā)問。
“真的是師兄嘛?師傅。”葉小白猶豫良久,這才艱難開口。
陸長云點頭,沉聲道:“是他?!?p> “那他人呢?”
“你昏迷之時,他遣月鉤使者去接了云姑娘,索性越無垠提早堤防,將任自在放在她身邊,隨后被帶到一處古堡中,本來任自在是要殺了他的,最后被那柄砍柴刀救走了?!?p> “砍柴刀?”葉小白沉思,“是那柄銹刀?”
“不錯?!?p> “師兄為什么要這么做?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比~小白頗有些傷感,他想起了出門那日清晨,自己偷偷摸摸回城,被師兄發(fā)現(xiàn)時的情景。
陸長云一時也有些凝神,這個大徒弟,不知道什么時候起,變成了這個樣子。
“我總想著,他的心理出了一些問題,我覺得我沒有好好教他,崇紫功傳給了你,沒傳給他,他心中不忿?!标戦L云端起茶杯,想喝茶,卻覺著喉嚨被堵住了,喝不下去,琢磨片刻,又放在桌上,“可他不知道,以他的天賦,修煉崇紫功只會適得其反,倒是我傳他的沉沙決,若是肯下功夫,未來江湖自有他的一片天地,開宗立派也只是時間問題。”
葉小白不語,這些事情他知道,陸長云更是數(shù)次告訴大師兄,可大師兄不信,總覺得陸長云偏心。
“小白,我與越無垠說過,玉侯他,或許只是被有心人利用了,他只是心思深沉,性格要強,本質(zhì)并不壞。”陸長云似乎有些不忍地說道。
葉小白思索片刻,說道:“我明白的,師傅,我從來就不相信大師兄是這樣的人。”
陸長云暗暗松了口氣,說道:“說說這次出門的事情吧。準備先去哪里?”
“先去西州,唐一秋的事情,也該有所了結(jié)了,之后便去玉侯家看看。”葉小白道,顯然來前便相好了路線。
陸長云沒有反駁:“好,去好好問問那打虎的,看看他是怎么管教自己的弟弟!”說著,陸長云身上內(nèi)勁一陣陣翻滾,顯然內(nèi)心十分不滿,只是瞬間,又恢復原樣,“先往武當山一趟,你那位忘年交等不及了?!?p> 葉小白忽然腦中出現(xiàn)一個仙風道骨的白胡子道長,身著天師袍,仙氣飄飄,卻逢人便夸自己方才吃的肉是何等的香,酒是何等的烈。
“徒兒明日就出發(fā)!”葉小白人已離開,聲音遠遠的飄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