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神經(jīng)性昏厥事件
信一的眼神像是在說抱歉一樣,遠眺了一眼窗外的山林。
看起來,進山找人的計劃又要順延了。
我有必要反省一下我的社交圈了……信一心情沉重地邁開了腳步。
由里子小姐的房間關(guān)上門以后,光線變得非常昏暗。與玄關(guān)相對的位置,一組厚重的窗簾阻隔著自然光的進入。和她喜歡穿黑色皮夾克一樣,由里子小姐喜歡不亮眼的環(huán)境。
不過……
“既然小哥在場的話,那本姑娘還是遷就你開下燈吧……”
“咦?用得著開燈嗎?我覺得這樣就挺好了,客隨主便,客隨主便啊……”
信一連忙擺手示意。當然,他并不是覺得這種曖昧的昏暗光線,極有可能將會營造某種不道德的氛圍。信一只是對由里子小姐獨步蘇尼特斯的開燈手法心存忌憚。與其不得不目睹那種殘忍的開燈畫面,眼下的昏暗似乎也只是心理作用程度的小事。
“小哥,你怎么又說這種見外的話……”由里子用半開玩笑的口氣,不依不饒地堅持道:“本姑娘告訴過你好幾遍了:在本姑娘的房間里你要表現(xiàn)得像在自己家里那樣才算懂禮貌?!?p> 語罷,
她從墻壁的某個角落拉出了一根手指粗的纜線。
聽到轉(zhuǎn)盤嘎吱嘎吱作響,信一下意識地咽了下口水。
昏暗的光線中,他只能看到由里子小姐剪影般的輪廓??偢杏X,這反倒給接下去的畫面蒙上了一層詭異的氣息。由里子小姐撩起右耳附近垂下的發(fā)束——那里露出了她不屬于正常人的改造裝置Direct Access,一個像是機器人能量接口的古怪插孔。
雖說信一很早之前就清楚Direct Access是由里子用煉金術(shù)制造的一種精神力傳輸系統(tǒng),但每次看到它的使用方式時,他還是會嚇出一身冷汗。然而,可氣可笑的是,好奇心旺盛的信一,每每又做不到置這般獵奇的場面于不顧。就好像深夜12點只身挑戰(zhàn)《咒怨》,可是卻在欣賞默片那樣,充滿矛盾的自虐心理。
“小哥,你還真是屢教不改呢!”由里子小姐非常了解信一的個性。“盯著女人的臉看是種很粗魯?shù)男袨榕?。?p> 話音未落,
正當信一欲反駁而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她身上時,
由里子單手舉起手指粗的纜線,采用與開槍自殺無疑的姿勢,毫不猶豫地、面無表情地、冷血冷酷而又冷艷地把那根半指長的插頭——“咔嚓”一聲刺進了自己的右側(cè)太陽穴正中。
貫穿血肉。
直逼顱腔。
榨取——精神力。
啊啊,哪管的上什么粗不粗魯,紳士不紳士!
“光是看著都覺得痛啊——!”
信一忍不住尖叫起來。
隨后,環(huán)狀日光燈“噗通噗通”跳了兩下。
幽幽地發(fā)出了藍白色的光亮。
光是和由里子小姐碰個面就花了整整5600字的篇幅,消耗整個場景三分之二以上的篇幅。這跟信一本著速戰(zhàn)速決的初衷大相徑庭。這樣肆無忌憚地發(fā)展下去,搞不好到本章結(jié)束“尋找迎面裝上自己的飛行內(nèi)褲”這個伏筆,最終要淪為一句空話。
一想到這里,信一決定奪回推動情節(jié)的主動權(quán)。
不能再被耍得團團轉(zhuǎn)了!
打定主意落座后,信一迫不及待地主動發(fā)問:“由里子小姐,你是要問我‘自殺沖動’的事情嗎?”
“哎喲?你今天的積極性很高嘛,難不成是碰上什么好事了?算了,這也不關(guān)我的事……”由里子不緊不慢地在小木桌對面擺了個活動頸椎肌肉群的姿勢。這下,胸線的露出度越發(fā)兇險了。
不過信一認為,這有可能只是上了歲數(shù)的人都喜歡做的保健性質(zhì)的隨時鍛煉,應(yīng)該不是故挺起把自己的胸部好讓它看起來更加堅挺、豐滿、誘人的奇怪舉動。
所以他堅持決定不要把話題引向奇怪的方向,因此極為冷靜地接著說道:“自殺沖動都快過去了一個月了,事到如今,還有什么事情值得由里子小姐在意的?連魔導(dǎo)師協(xié)會都已經(jīng)放棄追拿兇手了?!?p> “魔導(dǎo)士協(xié)會?那種不靠譜的組織怎么指望得上?”由里子小姐若無其事地說出了定會讓愛麗莎氣得張牙舞爪的臺詞。
“呃……”
信一本想為愛麗莎的父親略作爭辯,不過考慮到對手是那個由里子小姐,他還是選擇乖乖地閉嘴。
接過精神力咖啡壺送到手邊的馬克杯,信一低頭啜飲了一口。
“好喝……”
“那是當然的,本姑娘從進門戴上Direct Access開始,精神力就百分百地集中到控制咖啡壺里制熱鐵絲的溫度上。多八分之一度會導(dǎo)致口感太澀,少八分之一度又發(fā)揮不了咖啡豆的全部香醇,所以必須要由本姑娘的腦子親自把關(guān)才行!”
她好像很驕傲似的挺起了胸膛。
“厲害是很厲害啦……不過,連臺燈、吹風(fēng)機這種東西也要用精神力控制的話,會不會太小題大做啦?”
“不會啊。你怎么會有這種想法?連上Direct Access以后,開燈也不用去按開關(guān),用腦子想想就可以了——省掉了不少體力吧?”
“因為這種‘懶人借口’,你不知道害死掉了多少腦細胞!”
信一為成千上萬枉死在她腦內(nèi)的腦細胞們感到忿忿不平。
“切,本姑娘對這個不在乎。反正腦細胞什么的,精神力什么的,本姑娘要多少有多少?!?p> “……”
信一意識到這段對話從一開始就沒有任何平等可言。最弱元素使現(xiàn)在深深地體會到了和最強煉金術(shù)士之間的差距。
“這么說的話也太過分了……”
“小哥也不用那么消極,就算是小哥也有小哥的強項,比方說善于利用別人發(fā)現(xiàn)不了的線索展開自作聰明的推理能力。”
“最后一個定語加上去之后,一點也沒有強項的感覺了!”
“被發(fā)現(xiàn)啦……唔嗯……”發(fā)出一聲大叔味十足的鼻音,由里子把手里的咖啡一飲而盡。在把杯子放到精神力咖啡壺的附屬品托盤上時(設(shè)計的真周到),她終于稍作收斂地認真了一點:“好吧,閑聊就到此為止了。讓我們來談?wù)務(wù)?jīng)事吧?”
那個與咖啡壺外形相近,但是底座多了兩個輪子的煉金術(shù)改造裝置發(fā)出“呲——”的聲響。自動地一轉(zhuǎn)身往廚房的方向前進。信一邊靜靜地目送它離去的背影,邊心存感激地接過由里子小姐拋出的話題。
“嗯嗯,要問什么就快問吧。”
“是這樣。本姑娘這幾天都在調(diào)查自殺沖動留下的‘后遺癥’現(xiàn)象……怎么說呢,總之那件案件里的受害者——也就是你們學(xué)校的學(xué)生——最近一周之內(nèi)多少都出現(xiàn)了些新的癥狀。有些人神情恍惚,有些人就干脆昏倒了。小哥也有所耳聞吧?”
后遺癥。
這個詞猛地戳中了信一大腦中某片海馬體區(qū)域。
——暮憐她的昏迷原因到現(xiàn)在還沒查明。
愛麗莎說這句話時那副泫然欲泣的表情,讓他難以忘懷。雖然信一跟暮憐的關(guān)系不算太親密,但是那個女孩子給他留下的印象卻是很深刻。害羞、容易臉紅、說話細聲細語、然后還有點奇奇怪怪的惡作劇天賦——這些特點信一并不討厭。而且暮憐還是愛麗莎的青梅竹馬,出于這層理由,他也不能坐視不管。
于是,這回輪到信一主動發(fā)問:“你說……后遺癥?但是自殺沖動應(yīng)該已經(jīng)徹底落下帷幕了吧?那個刻在學(xué)校屋頂上的魔法陣也被我和愛麗莎親手摧毀了。照例來說,不可能還有人因為自殺沖動受到精神傷害吧?”
“小哥,你是不理解后遺癥的定義還是在故意跟我裝傻?”
由里子不悅地皺了下眉。
“所謂‘后遺癥’當然是在事態(tài)平息之后才會顯現(xiàn)出來的問題。你該不會天真地以為那些被自殺意志催眠過的學(xué)生,大腦結(jié)構(gòu)上沒有受到一點點影響?”
“這是什么意思?”
“那些出了新狀況的那些學(xué)生,他們的大腦已經(jīng)變得相當容易接受外部精神干擾。也就是說,這群人如今對帶有暗示性質(zhì)的精神力魔法喪失了抵抗力。而且,小哥也清楚——搭載暗示性質(zhì)精神力的載體——那件煉金術(shù)道具本身還沒有被人找到。這就讓這件事更加撲朔迷離了。”
“等等,由里子小姐,你說的‘后遺癥’指的到底是什么?”
“用醫(yī)生的話來講就是原因不明的神經(jīng)性昏厥?!?p> “什么?”
信一露出了非??鋸埖捏@訝表情。或許是因為這個表情里還摻雜了諸如不安的其他情緒,在聽到“神經(jīng)性昏厥”這個單詞后一股腦地爆發(fā)出來的緣故。
“哦?反應(yīng)很大啊,看起來你好像知道點什么……傷腦筋哪,早知道本姑娘第一個就來找你商量了……對不起啊,太過低估計你的使用價值。不過你也不會介意吧?總之,把你知道的事情全部告訴給本姑娘……”
“可以是可以……但是由里子小姐怎么會突然對這件事感興趣?”
“本姑娘只對自己有興趣的事情感興趣。另外,你也別忘了本姑娘的身份?!?p> 魔法偵探。
她如此補充道。
那是專門接受私人委托處理與魔法相關(guān)案件的偵探。
既然這件事情已經(jīng)吸引到魔法偵探由里子的關(guān)注,那么它離真相大白的日子就不遠了。由里子的辦事能力信一在去年暑假有幸見識過那么一回。硬要說的話,他能擺脫那些麻煩最后順利當上元素使,多少也和由里子在開場時的拔刀相助有關(guān)。
因此信一不再猶豫決定把暮憐的事情和盤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