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海起了對蔡家江陵商號主管蔡信的疑心后,蔡龍立時怒火中燒、殺機大起。
蔡虎與蔡龍都是被蔡家收養(yǎng)的孤兒,從小一起長大,感情甚好。上次蔡虎慘死江陵,蔡龍便極為惱怒,質(zhì)疑為何眾死士皆亡、獨蔡信無事,力主要拿他回襄陽審問,卻被忠義將軍蔡和以蔡信生財有道為由,在都督蔡瑁面前保了下來。
如果這次能查明蔡信與劉琦有勾結,那么蔡虎之死他便絕對脫不了干系!哪怕是他為蔡家賺了再多金銀,也抵消不了叛主罪責!
蔡龍在心中暗暗起誓,但凡能查到實據(jù),便要讓這廝受盡人世間最痛苦的折磨而死,以慰蔡虎在天之靈!
想到此節(jié),他再也無心去理睬他事,決意即刻趕赴江陵,找那蔡信尋仇。
蔡龍暗窺左右,看準四周無人,貓身下得河堤,沿大路往江陵而去。路上但逢查緝詢問,便稱田暢田大人正在堰上相陪少將軍,因嫌屯中酒水太劣,派他去江陵城中買些上好醇酒招待。
農(nóng)場內(nèi)關隘路口皆由屯卒駐守,見蔡龍一身靛藍直裾打扮,上來就先信了三分;又聽他自稱九屯屯卒王爽,言語里對田暢等諸位大人極為熟稔,且以王爽名牌示之,自是毫不生疑,痛快放行,一路暢通無阻,出得農(nóng)場,直奔江陵西門而去。
此時在大溪堰河堤上,劉琦大展豪雄氣概,道出平生三大愿后,更是趁熱打鐵,一番推心置腹的肺腑之言,讓眾文武皆為之折服,痛哭流涕、誓死相隨。
劉琦逐一寬慰,執(zhí)手拭淚,盟誓將來,頗多感慨。
今日之功,首推“二馬”,劉琦當面嘉許都水丞馬良、匠作丞馬鈞之功,并許諾將上表襄陽,分別擢升為都水令、匠作令。
劉琦囑咐馬良,待大溪堰河壩修葺完畢、諸般水務安排妥當后,應及早北上南漳、宜城,與蒯家攜手,力爭早日修通漳蠻渠、貫通南北河道,方算大功告成,立千秋偉業(yè)。
馬良揖拜稱是,銘記在心。
考慮到今日炸堤決壩的場面太過超前和震撼,劉琦為豎立科學理性意識、杜絕大家心中的超自然思想,同時也是給將來的實戰(zhàn)化應用做好鋪墊,遂在現(xiàn)場便介紹起了火藥爆炸的原理,并以撼地雷命名今日所用的炸藥包。
眾文武雖然聽不大懂,但都清楚這撼地雷威力之大堪比神靈,故而一片歌功頌德,齊齊口稱天佑我主、降下神器。
劉琦聞言哭笑不得,只能感慨自然科學的發(fā)展代差實在過于懸殊,不能指望時人都能理解,只要不因畏懼而影響實戰(zhàn)應用就好。
他轉頭繼續(xù)叮囑馬鈞,要求他要加緊研究炸藥實戰(zhàn)化,除了要與拋石車、弩機相結合的大型化、遠程運用外,還要多考慮炸藥的小型化、便攜式運用,并提出可以用密封性良好、成本又低的小陶罐、銅壺做容器,以便隨身攜帶。不用時以油布包裹防潮,需要用時打開油布,將捻線拉出,再以火折點燃,便可扔出殺敵。
興起之處,令人取來筆墨,隨手便畫出簡易手雷的示意圖,并取名掌心雷。
馬鈞如獲至寶,將“掌心雷”圖紙收好,待回雷火寨后,當天就召集工匠,著手實驗,力爭早日制成,寨外荒灘上再度雷聲陣陣,自不必提。
說話間,日已中天,劉琦感覺腹中甚饑,便招呼眾人回轉大溪寨,待用完晝食再回城去。
一路緩緩而行,與肩輿上的如蘭說著閑話,半晌方到寨門。有巡哨屯卒路過,見了諸位大人,自是止步行禮。
田暢向來親和,故其中與之相熟者還不忘打趣謂道:“田大人,您這會才想起來遣人去買酒,怕是少將軍和諸位大人晝食是喝不上了?!?p> 田暢大惑不解,正待相問,文聘在一旁笑道:“田大人,您要買酒,知會我一聲便是,我遣一健卒騎快馬而去,必能早回,趕上這晝食。”
田暢苦笑叫屈道:“我方才一直在河堤上,又幾時曾遣人買酒?”
自有屯卒細細告知王爽之事。田暢聽了,更是莫名其妙,連稱自己從不認識這九屯屯卒王爽。
話說至此,眾人皆已察覺不對,但都覺得不過是這屯卒編了個由頭去城中玩耍罷了,并未放在心上,繼續(xù)去寨中用晝食,而田暢心有不快,故派人去喚九屯屯長、屯尉來,又遣從人去各處路口關隘查問。
劉琦看在眼里,雖心生疑慮,卻并未多問。
營寨之中,不比江陵,晝食簡陋,酒水粗劣,諸文武匆匆用過,馬良、馬鈞復回堰上,查看河堤;文聘、黃忠軍務在身,領手下將校先行告退;其余人等各自有事,亦陸續(xù)拜別而去。然劉琦卻并未著急回城,而是與兩位軍師留坐堂中,與田暢聊起屯民中婦孺該如何妥善安置,如蘭夫人與幾位俱熟,亦來相見,共談此事。
說話間,屯長、屯尉俱到,問過方知,這屯卒王爽昨日在十屯值守,下值后便去了流民家中飲酒,徹夜未歸。今早雖未見王爽,但他們都以為和往常一般宿醉未醒,貓在哪個沒人的角落里補覺,故而并未曾多想。
這時從人亦已回報,稱那屯卒“王爽”一路往江陵而去,所經(jīng)關隘路口,皆以同樣的理由通行而過。
劉琦與龐統(tǒng)、孔明在一旁聽罷,俱心生疑慮。
龐統(tǒng)率先開口,問屯長、屯尉道:“敢問二位,這王爽性子如何?可有家人?有何癖好?”
九屯屯長姓王名忱,頭發(fā)花白,年逾五十,乃王爽同鄉(xiāng)宿老,聞言忙答道:“好叫軍師知曉,這王爽從小老實本分,憨厚淳樸,尚未娶妻,親人大多死于兵災,僅有老母一人在堂,平日里無論是干農(nóng)活還是操練上值,都勤勤懇懇,從無逾矩之處,只是......”
見王忱言語中略有猶豫,龐統(tǒng)厲聲追問道:“只是什么?此時哪能再遮掩,還不快快道來!”
王忱戰(zhàn)戰(zhàn)兢兢,拱手揖拜道:“只是這王爽有貪杯的小毛病,偏偏酒量又差,三杯下肚,便口不擇言,胡言亂語,他老母時常責罵,我等也多有規(guī)勸,這才略有收斂,如若他是因此犯事,老夫難辭其咎,愿將屯長之職讓賢?!?p> 劉琦聽罷,與兩位軍師以目對視,皆暗覺不妙。遂令九屯長與屯尉先去尋王爽老母問話,所屬里正什長,則皆派去走訪四鄰,各處查找下落。劉琦又命田暢親去十屯,查找昨夜與王爽共飲之流民,問明經(jīng)過后再來回報。
田暢與農(nóng)屯諸吏諾然領命,分行而去,堂中已無旁人,諸葛亮這才沉聲對劉琦說道:“少將軍,我看此事必有蹊蹺!”
劉琦試問道:“孔明軍師何意也?”
諸葛亮遂謂道:“今日這堰上方行漳水分流之盛舉,農(nóng)場內(nèi)外事務繁雜,警戒嚴密。而且新建的第十屯昨日才來流民,正是由九屯屯卒協(xié)助安置,這屯卒王爽有老母在堂,斷無棄之不顧,離開農(nóng)屯之道理。如是要溜去玩耍,也絕不該挑這個日子才對。而且他打田暢的名號就罷了,還敢提及主公的名頭,這又豈是老實本分、憨厚淳樸人所能做?所敢做?”
龐統(tǒng)亦質(zhì)疑道:“如若這王爽本就是細作,以流民身份混入農(nóng)場,恐怕那所謂的老母也不一定便是真的?!?p> 劉琦卻是搖頭謂道:“王爽乃屯長王忱之同鄉(xiāng),從小便熟識,如是細作,焉能有數(shù)千鄉(xiāng)黨同做掩飾?以我之見,這個溜出農(nóng)場的王爽恐怕已非真正的王爽了。”
孔明、龐統(tǒng)乃何許人也,一聽便已明白了劉琦之意,當下便神色凌然,兩人對視一眼后,龐統(tǒng)沉聲謂道:“主公之意,是有人冒充屯卒王爽的身份,混過關隘路口?”
劉琦沉吟片刻,方嘆聲謂道:“如我所料不錯,此必乃李代桃僵之計也,現(xiàn)在當務之急,是找到那王爽本人到底去了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