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團營只設(shè)總兵官一人、副總兵二人,以內(nèi)臣為提督監(jiān)軍。各營職事官由大到小分別為都督、號頭﹑都指揮﹑把總﹑領(lǐng)隊﹑營隊等,一個都督手下便是萬余軍馬。張永開的這價碼可是夠高了。可惜馮虞志不在此,當下以正德另有差遣為由婉言謝絕。張永惋惜了一陣,只得作罷。“馮大人,來日方長,日后咱們多多往來,切磋些統(tǒng)兵之法。你這年紀便走到這步田地,前途不可限量。之后想必還有并肩協(xié)力的機會。中午便在這營中用飯罷。傳令下去,殺牛宰羊,犒賞今日參演弟兄。”
團營軍演圓滿完結(jié),馮虞順便與張永商榷,將所部官兵安置到團營借宿,不用再往野地里安營扎寨了。張永自然是一口答應(yīng)。
處置了此事,馮虞回轉(zhuǎn)館驛,一心操辦洋貨店開業(yè)之事。此次楊府派來的掌柜是楊萬榮府中職事,奴隨主姓,姓楊名興,也是個商場老手,此次算是外放大用了。馮虞與朱潛、林炫、楊興商議了半晌,給這店鋪取名萬邦園。當晚馮虞便顛顛的又跑了趟李東陽府邸,請他題了店名,連夜著人趕制牌匾。第二天馮虞又是一番安排,忙了整日,直到晚間方才喘口氣,只待來日大戲開演。
萬邦園店址選在正陽門大街街面上,離著正陽門不到五百步間距。此處可是寸土寸金之地,當初楊萬榮盤下這店址便使了十萬多兩銀子,還是逮著屋主犯事的機緣。這店鋪是四家店面貫通,分作上下兩層,按著后世的算法,統(tǒng)共三百平方模樣,后頭還帶著個大宅院。按著楊萬榮原本的主意,是要全做商鋪的。這主意卻給馮虞否了。
在京城有這么個空間,不折騰點大動靜出來實在是對不住天老爺。馮虞想起了后世一種很是高端的商業(yè)業(yè)態(tài):會所。會所便是特定人士聚會的場所,多以會員制的形式,為精英人士提供休閑、結(jié)交的空間。當初馮虞在信中提起會所這概念,楊萬榮的回應(yīng)竟是“風流場所”,令馮虞啼笑皆非。不過仔細想來,此時的高檔場所,雅居、美食、藝妓,風月無邊,權(quán)貴出入,還真有那么些味道。將錯就錯,馮虞便讓楊萬榮按著這個思路來做,只留一樓店面還按商鋪格局來鋪陳。
到了開業(yè)正日,馮虞一早便領(lǐng)了朱潛等人來到店中,新制的牌匾已蒙了紅綢放在門口,屋中陳設(shè)、貨品擺放齊整,各方人手各歸其位。馮虞巡了一圈,看再無不妥之處,扭頭向楊興說道:“這幾日辛苦了,回頭今日若能順利開業(yè),我必與岳父稟明,記你首功?!?p> 巳時將至,馮虞邀請的各路來賓紛至沓來。其中多數(shù)是參加上回拍賣會的京城權(quán)貴富商。聽說這回馮虞又有新花樣,接了帖子便急不可耐地等著今日了。還有些京師紈绔也是聞風而動,不請自來。馮虞在門口笑吟吟地與這些貴客一一見過,請入店內(nèi)稍坐。
眾人跟了迎客店伙入內(nèi),只見一樓門口處便是一座假山流水,狀若屏風。轉(zhuǎn)過之后,只見廳堂居中是四座一組同是紫檀木的三組茶座,居中幾案上各放一座水竹盆景。邊上一本青皮線裝書,隨手翻翻,里頭是店內(nèi)各色貨品的產(chǎn)地、規(guī)格、品鑒方式,自然還有售價。如此報價,倒也別具一格。
四下粉墻上皆是紫檀木制的博物架,陳設(shè)著各式珍奇外洋貨品,占城的象牙、犀角,爪哇的鶴頂、木雕,呂宋的珊瑚、貝雕,真臘的寶石、銀器,暹羅的燕窩、錫器,東瀛的倭刀、人形,波斯的地毯、水晶,還有極稀罕的佛郎機自鳴鐘、玻璃鏡。如此等等,令人眼花繚亂。掌柜柜臺便是一張書案,擺放了宣紙、端硯、湖筆、歙墨。身后墻上懸著焦尾琴、龍泉劍。
上了二樓,又是一番局面。樓梯左手墻面上整扇的書柜,里頭俱是珍本古籍。四面墻上也是名人真跡,王右軍的行草,歐陽詢的行楷,黃山谷的楷書,趙孟頫的隸書。房室居中擺放著十來組與樓下相同樣式的茶座,每張幾案上放的卻是整套的永樂晚期青花茶具,胎釉精細,青色濃艷,造型多樣,紋飾華美。房室四下還散放著些名貴草木,漆玉古玩??辞樾?,這上頭是專給貴客煎茶論道的所在。
這般京城紈绔個個家世顯赫,或為王侯或為公卿,至不濟也是巨賈豪紳,身在京師首善,確是見過好東西的。這萬邦園如此做派,華而不俗,與一味豪奢的銷金窟脂粉巷大異其趣,與清冷書齋比起來卻又別有華貴之感。
今日主賓請的是張永,堪堪巳時將至,還不見此公蹤影,馮虞在門口急得搓手。猛抬頭,卻見一隊人馬從正陽門方向擁來,為首一騎,正是張永,這可算是踩著時辰到了。馮虞趕忙的迎上前去,“公公百忙之中撥冗前來,下官不勝感激?!?p> 內(nèi)廷“八虎”,個個出門都喜坐轎,大幫錦衣衛(wèi)、小宦官前呼后擁,唯有這張永喜歡騎馬出行,身后隨侍帶的也多是團營親軍。這會兒只見張永跳下馬來,將銀鞭交與護衛(wèi),沖馮虞一拱手,“馮大人,寶號開張,恭喜恭喜。咱家可是來遲了?”兩人很默契地相視一笑。馮虞回道:“不遲,正是這時辰了。公公,咱們這就開始了,請。”
見著張永現(xiàn)身,正在店中品茗或是閑逛的那些權(quán)貴紈绔皆被驚動。張永什么人?萬歲身邊紅得發(fā)紫的親信人物,竟專程前來,這面子可不是一般商戶能賺著的。眾人估摸著時辰也差不多了,紛紛出來與張永問安。
看看眾人都在門口了,馮虞扭頭吩咐楊興,“差不多了,點炮仗?!睏钆d沖身后一揮手,身后不遠處大掛鞭炮“砰砰啪啪”立時炸響。放過炮仗,馮虞指揮店伙扛來一塊紅綢包裹的牌匾,往正門口處一擱,“張公公,今日揭牌的非您莫屬了?!?p> 張永正待客套兩句,卻聽身后有人大聲說道:“馮虞,今日里如此熱鬧,怎不喚老哥我來湊湊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