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虞聽張永這意思是要看真功夫了,便應(yīng)道:“公公想看什么科目,只管吩咐?!?p> “當(dāng)兵的,第一便是聽辨號令列陣出操。先演這個吧?!?p> 馮虞隨即吩咐衛(wèi)所軍一旁候命,單叫五十名親兵在校場居中步行列陣。這些親兵雖不曾換裝火器,不過日常操練都已改用新軍口令,隊列訓(xùn)練也著實下了功夫。只見帶隊總旗一聲令下,五十名兵丁齊齊下馬,散在四處。臺上張永等人看著奇怪,站得如此之散,這是何等陣法?麻雀陣?
卻見那總旗跑到校場正中,高喊一聲:“集合——”那五十名軍兵隨即撒腿向總旗所在奔去,轉(zhuǎn)瞬間便在總旗身前排成五隊。那總旗待眾人立定,依次發(fā)令:“全體都有——立正!向右看——齊!向前——看!報數(shù)!”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蔽辶熊娛繄髷?shù)聲齊如一人,喊到“十”,全隊鴉雀無聲,軍士們齊齊望向總旗,紋絲不動。就這一手,便讓臺上眾將大開眼界。張永奇道:“這是什么操法?哪家號令?召集隊伍如此迅捷,橫豎一條線,如此嚴(yán)整,卻也前所未見!”
卻見那總旗轉(zhuǎn)身奔至帥臺前,沖馮虞行了個齊胸禮,“親軍二旗隊集合完畢,請長官訓(xùn)示?!?p> 馮虞還了一禮,“隊列訓(xùn)練各科目,自行演練?!?p> “是!”
總旗答應(yīng)一聲,轉(zhuǎn)身跑回隊前,“全體都有,稍息!立正!向右——轉(zhuǎn)”隨著一聲聲口令迭發(fā),五十名軍兵先是演示停止間轉(zhuǎn)法,蹲、坐、起立,接著是齊步行進、跑步行進……如此繁多的號令,五十人的隊伍舉手投足竟如一人般齊整,看得張永及團營諸將是目瞪口呆。
這還沒完。全隊跑步進至離帥臺十余丈遠處,呈橫隊面向帥臺站好,總旗一聲令下:“正步——走!”全體官兵踢腿拍地,以團營將帥從未見過的有力步伐向前邁進。此時校場周遭數(shù)千將校鴉雀無聲,瞠目結(jié)舌地看著這五十人挾著滾滾征塵向著帥臺昂首邁步。眼見著隊伍離一人多高的帥臺越走越近,總旗卻視若無睹,絲毫沒有下令停步的意思??催@架勢,頭排軍兵便要齊齊硬撞在帥臺壁上。張永看得驚心動魄,看隊列已進至離帥臺不足兩丈處,臉色大變,忙叫道:“停!停!……那個,立正!”
聽到張永喊出“立正”來,隊列方才收住腳步,成立正姿勢站定。頭排軍兵離帥臺壁已不足兩尺。
張永見狀長出了一口氣,扭頭看看左右將佐,“馮大人的兵如何?”
“號令森嚴(yán)?!薄傲钚薪?。”“不要命的兵?!薄昂脷鈩??!薄斑@練兵之法可是前所未見?!北娙俗h論紛紛,說什么的都有,總之都是好話。固然是馮虞這一身蟒袍讓人評點起來有所顧忌,不過這番議論倒也確是發(fā)自肺腑。這幫團營將校固然遠不能與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開國先輩相比,但久在軍中廝混,好歹還是識貨的。馮虞親軍不但舉手投足訓(xùn)練有素,更難得的是那股一往無前的氣勢。上了戰(zhàn)場,絕對是可用之兵。
張永又仔仔細細打量了臺下軍士一番,方才轉(zhuǎn)向馮虞,“馮大人,今日果然讓咱家開了眼界。佩服!只不知,馮大人這練兵之法師承何處?錦衣衛(wèi)的兵,手上功夫是有的,單打獨斗或是小群合擊那是拿手好戲。只是這陣法么,依咱家來看,更適于大軍操練。戰(zhàn)陣之上,進退如一,靜如處子動如雷霆,馮大人,你看呢?”
“公公說的是。不過,這隊列訓(xùn)練,不單是為著戰(zhàn)陣進退之用,于軍士習(xí)氣養(yǎng)成亦是大有裨益。依此等號令演訓(xùn),舉手投足皆有一定之規(guī),便是軍人威儀所在。欲練成如此行止如一,非下一番苦功磨煉不可,其間流汗流血,便可令軍兵脫胎換骨,吃苦耐勞,謹(jǐn)記軍令如山。再有,若要橫直一條線,行止如一人,便需相互照應(yīng),心念如一。如此作戰(zhàn)時方知曉同進退共甘苦,視兄弟如手足?!?p> “說得好!馮大人深得練兵之要,果然是能員,難怪深得皇上倚重。”
“公公過獎了。”
“怎樣,今日還有什么高招,讓咱家再開開眼界?”
馮虞笑道:“下官麾下走走隊列還成,若是真講起臨敵對陣,卻比不得公公帳下邊軍。這么著,錦衣緹騎常練的功課便是拿人追緝。今日便讓他們演一番騎射工夫,在諸位大人面前獻丑了?!?p> 張永當(dāng)即命人擺放箭靶。一會兒工夫,校場一面便擺起十座箭靶,此處圍觀將兵紛紛避開。馮虞卻令那五百旗軍在靶后列隊,這一招令全場瞠目結(jié)舌。再看馮虞甩去披風(fēng),下了帥臺,翻身上馬,竟是要親自率隊馳射。只見馮虞左手執(zhí)弓,右手帶馬,回身發(fā)令:“一人一靶,十人一隊,依次馳射。第一隊,上!”
馮虞這一聲令下,頭一隊軍士隨即打馬奔向箭靶所在,從左至右距離箭靶五十步外依次通場,只聽弓弦響處,十只箭一一上靶,緊接著第二隊、第三隊、第四隊、第五隊,一一出發(fā)通場馳射,無一脫靶。最后是馮虞與那率隊總旗,兩人一前一后,每人五箭,輪番開弓,箭箭上靶。待這一輪射完,團營兵丁將箭靶一并抬到帥臺前,張永等人圍攏觀看,只見六十只箭約有五成射中紅心,其余的也在紅心周邊相差無幾。
臺上眾將看到這里不禁倒吸一口涼氣。軍中固然不乏神箭手,不過大隊騎軍奔射,講究的是射程遠、發(fā)箭快,如此方能提高單位著箭密度和遠程殺傷力,如同后世炮兵火力覆蓋,對精度的要求倒在其次了。錦衣緹騎卻是恰恰相反,鮮有千萬人對陣搏殺的機會,往往是數(shù)騎追緝,自然是要一擊中的,才能不教對手走脫。這倒還罷了,只是馮虞令軍兵擺列靶后,分明是對手下親兵的射術(shù)與心態(tài)自信至極。這份膽氣便足以令人傾倒。
待馮虞令眾軍兵各歸本隊,再上帥臺,眾將紛紛抱拳致敬,張永更是連聲贊嘆:“馮大人,好膽色。怎樣,不若來我十二團營共事。咱家必定向皇上請旨,討個副總兵,少說也是一營都督。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