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廢話,快走!”三姐右手微微一用力。
她手中軟劍約兩尺長短,平日間都圍在腰上,此刻籠在袖中,旁邊人也看不出異樣。
周行德只覺得背心一疼,忙低聲叫道:“別亂來,有話好好說?!?p> “好好說,我們還有得商量嗎?”三姐輕輕冷笑。
“怎么不能,我一直認為,這世間的事情都可以攤開來講,只要條件合適,沒有什么不可以商量的?!敝苄械滦闹杏行┖ε拢酪坏┩@個女殺手一起到僻靜的地方去,等待自己的只怕就是一樁大麻煩。雖然不至于丟掉性命,卻要吃很大的苦頭。
他同三姐說著廢話,腦子里飛快轉動:“對了,你能不能將你手中的寶劍往后縮一縮。我不過是一個普通人,你武藝高強,難道還怕我跑了?”
三姐:“你這賊禿奸猾得很,斷斷不能放了你?!闭f著話,軟劍又朝前頂了一下。
劇疼襲來,周行德只覺得背心有一股熱熱的液體沁出,心中大駭:“女俠且莫動手,你還是快些將寶劍收起來吧,這大街上到處都是人,你弄傷了我,不怕被人看到嗎?”
三姐哼了一聲:“你這個禿驢可惡得緊,昨日辱我極甚。我恨不能食你肉侵爾皮,殺你一萬次也不能消我心頭之恨,我又怕別人看到嗎?”說完話,手中軟劍微微轉了一下。
這下疼得周行德臉色發(fā)綠,道:“你不想要那封信了嗎?”
“你不說我倒忘了。”三姐手上停了下來,左手從后來探過來,伸手在周行德胸口摸索半天,卻什么也沒找到。
她臉色一邊,沉聲喝問:“信呢?”
“信么,自然在一個安全的地方,若你殺了我,就永遠也別想拿到了?!敝苄械掠朴频卣f。
周行德身材本就高大,三姐從后面將手伸過來,二人貼得極緊。天氣又熱,隔著衣服依舊能感覺到她身上的熱氣。
他心中一蕩:這個辣妹子身材不錯啊,啊呸,都生死關頭了,我怎么還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便笑道:“可不可以換個肢勢,我可不喜歡被人抱住?!?p> 聽到這話,三姐才意識到不對,粉臉立即漲得通紅,心中一陣惱怒:“住口,你這個下流坯子,再廢話,我拔了你的舌頭?!?p> 周行德一聳肩,裝出一副無奈的模樣:“大姐,剛才明明是你主動來抱我,我虧啊,虧大發(fā)了呀,我不說話也罷,你卻委屈了?”
三姐氣得渾身亂顫:“信呢,走,咱們換個地方說話,我就不信撬不開你的狗嘴?!?p> “咱們素不相識,你說走我就跟你走啊?”周行德抱著手笑道。
正在這個時候,賣湯餅的販子見一男一女二人抱在一起,心中大為不快,叫道:“喂喂,我說你們兩個,不吃我的湯餅就別站在這里戳別人眼睛,還讓我做不做生意了?傷風敗俗,不成體統(tǒng)!”
周行德一翻白眼:“爺爺自同渾家說話,要你多什么事?呸!”就將一口唾沫朝地上吐去。
“渾家……”三姐一下子呆住了,半晌才醒過神來,氣得渾身亂顫:“住口,你這賊禿,誰是你的渾家了,別滿口噴糞!”
那買湯餅的販子也是個渾人,見周行德態(tài)度如此惡劣,大怒,猛地跳了起來,喝道:“兀那漢子,我本以為你是來吃湯餅的,同你好言好語,想不到你卻如此這般撩撥于我。我算是看明白,你今天是來找岔的。你也不去打聽打聽咱湯餅七究竟是什么人,咱地,想打架?小心老子打得你滿地找牙。”
周行德巴不得將事情鬧大,只有將局面攪渾,自己才有可能從這個女殺手的魔爪里脫身。他也故意裝出一副混不吝的模樣,回口罵道:“打架又怎么地,看你瘦成這樣,分明就是個鬧山麻雀身上沒有二兩肉,還怕你不成,來來來,劃出道兒來?”
二人這一番爭吵,旁邊正在吃酒的七八條漢子立即來了精神,皆興致勃勃地回頭看來,就連街上的行人也都駐足圍觀。
一看人多起來,三姐感到一絲不好,她也不廢話,右手一縮,收了軟劍。
還沒等周行德松一口氣,三姐左手伸出兩根手指扣住他的肩窩:“少玩花樣,走!”
周行德只覺得半邊身體都麻木了,身不由己地隨著她連退好幾步。
見形勢不妙,他也是顧不得那許多,又是一口唾沫朝那販子吐去:“我渾家不想惹麻煩,咱又是個懼內之人,今日就不同你計較了?!?p> “站??!”那販子怒火攻心,一把抓住周行德的袖子,罵道:“想走,沒那么容易?!?p> “放手!”三姐見這個販子實在麻煩,右手拇指朝前一刺,正好刺到販子的下巴底下。
人體的下巴有一根大神經(jīng)連接著小腦,那販子吃這一指,身體像喝醉了酒一樣打了個旋,撲通一聲摔倒在地上。
“女俠你好,女俠再見!”周行德趁此機會猛地從三姐手中掙脫,不要命地朝前躥去。
“站??!”三姐一聲大喝,正要追殺過去,腳下卻是一絆,險些摔倒在地。
原來是那個販子伸出雙手將她的左腳抱住,叫道:“有種打死我,今天的事咱們沒完?!?p> 三姐本就被周行德一口一個渾家喊得又羞又氣,若不是這里的人實在太多,早就動手殺人了,如今卻被那販子抱住,這一口惡氣再也按耐不住,右腳踢出,那販子雙眼一翻,立即昏死過去。
周行德體能本好,跑得極快,可那女殺手追更快。
回頭一看,卻見一襲白衣卻在人流中時隱時現(xiàn),若鬼魂一般輕悠悠地飄來,似慢實快,轉眼就將二人距離拉到一丈。
周行德心中大急,暗想:這女邪教徒武藝出眾不說,腳力更是厲害,昨天一個萬米跑都沒有將她累垮,若我就這么跑下去,根本逃不掉。如今,最好的辦法就是硬著頭皮躲進驛站或者張鶴的軍營??晌胰松夭皇?,急切之中,又怎么找得到地頭?如今,只能找個這女殺手不敢去的地方先躲躲。
也算是他的運氣,剛這么想,前面就出現(xiàn)一片大海子,海子邊上長著十幾棵高大的柳樹。有涼風掠過水面吹來,柳絲飄搖,那一波綠水輕輕蕩漾,倒影著對面的城樓和一座寶塔,風景甚是旖旎,竟是城中一片難得的納涼之處。
樹下早有人擺了酒席,為首的是一個三十來歲的軍官,也看不出品級,
這軍官大概是受了些傷,左手上了甲板,用一條布帶掛在粗壯的脖子上,右手端著酒杯不住勸酒。
他背后還站著四個全副武裝挺胸凹腹的衛(wèi)兵,一個店小兒模樣的伙計在一旁殷勤侍侯。
此人臉上有一道猙獰的刀疤,一雙眼睛里滿是兇光,顯得異常剽悍。雖然不知道是什么官,可看他的架勢,地位應該不低。
作陪的是三個文士,這三人都身著斕衫,都有功名在身。
看得出來,這三個秀才對軍官很不尊敬,都在小聲說笑著什么,而那個軍官則滿面漲紅,雙手握拳,捏得關節(jié)咯吱作響。
周行德心中一動,也管不了那么多,徑直走了過去,一拱手笑道:“抱歉,我來遲了,恕罪恕罪!”
說完話就大大咧咧地找了個座坐了下去,朝小二招了招手:“麻煩來副碗筷!”他也不怕唐突,反正天下讀書人,天下官員都是一家,實在不行,等下再冒充那個稅課局大使就是了。
小二不知道周行德什么來頭,見他一身儒袍,也不敢造次,忙將一副碗筷擺了上來。
周行德本就餓得厲害,這下也不廢話,提起筷子就大吃起來。
一邊吃,一邊斜眼朝那個女殺手看去。
卻見那女子一個遲疑,遠遠站在那里。
看了看頭頂?shù)木G蔭,又看看三姐那邊的滿街陽光,周行德心中暴笑:看你能熬多久,所謂武林高手寒暑不侵不過是個傳說,曬死你,曬黑你,中暑暈倒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