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暮寒往前走,娟兒在后跟。
一開始兩人相距不過兩三尺,三四步后,已在丈余外。
徐暮寒驟然停步,娟兒趕了上來,呼吸已見急促。
徐暮寒閑庭信步般走了幾步,娟兒跟上來已很費勁。
眼見徐暮寒站著不動,娟兒忍不住道:“公子,你可以先去,娟兒慢慢趕上來。”
徐暮寒沉吟片刻,緩緩道:“你是不是確定要跟我一起?”
娟兒堅定道:“嗯!”
徐暮寒道:“孤男寡女走在一起,難免會被人誤會!”
娟兒吃了一驚,道:“公子難道不要我了?”
徐暮寒自顧自道:“之所以會被人誤會,那是因為男女有別,例如肌膚之親這一點,有時便難以避免?!?p> 娟兒下意識似的伸手,輕輕抓住徐暮寒的一小片衣角,臉頰已微微泛紅,卻不敢低下頭,生怕徐暮寒就此走了,可讓她說出自己不在意的話,又實在是過于羞怯,說不出口。
誰知徐暮寒跟著道:“也罷,既然是行走江湖,有些地方著實無法顧忌,咱們走吧?!?p> 娟兒一怔,還未理解他的話,忽覺身子輕飄飄地向前飄行,道旁樹木不住地向后倒退,原來徐暮寒的左手已抓住她的左手,右手托在她的腰肋,運起輕功帶著她疾馳。
娟兒只覺耳畔風(fēng)聲呼呼,微覺慌亂,但被徐暮寒堅實有力的臂膀托住,便覺得平穩(wěn)安適,又聞到一股獨有的男子氣息,心神迷醉,忽地想道:“他若能一輩子這般待我好,我就算為他而死也是值得!”
心念微轉(zhuǎn)間,徐暮寒已停下腳步,娟兒一呆,眼前已出現(xiàn)了一座殘敗的宅子。
宅子上方透著幾許微弱火光,在暗夜之下顯得說不出地詭異。
徐暮寒側(cè)耳聽去,聽到一些嘈雜的語音,當(dāng)即摟住娟兒的纖腰,足尖一點,兩人越過高墻。
他腳步輕捷如靈貓,迅快如飛鳥,在宅子最外一層繞了一周,漸漸向中間靠近,眼見前面第三座院落燈火明亮,便停下腳步,向娟兒道:“我仔細聽過,這間屋子里沒有其他人,你在里頭尋個隱秘的地方藏起來,事了我再去尋你?!?p> 娟兒見屋子一片黑暗,不由得害怕起來,聽得徐暮寒催促道:“快點,不要猶豫,一旦發(fā)生意外情況,你就大聲喊我!”
娟兒大著膽子奔進屋子,剛跨過門檻,回頭一望,只見徐暮寒仍然站在原地,想是要等自己藏好再走,心下一寬,借著星月微暉,尋找一個隱秘的角落。
徐暮寒待她藏好身子,身形一閃,自虛掩的大門穿出,他不走最快的屋檐而走大門,是為了避免躍出屋檐時目標(biāo)太大,容易被人發(fā)現(xiàn),從大門出去,只需要注意左右兩邊有沒有人窺伺。
奔行一會兒,忽聽得一陣兵刃交擊聲,“叮叮?!表憘€不停。
徐暮寒心頭一驚,縱身掠起,已到了那座院子的屋頂。
那陣兵刃交擊之聲響得那么一陣,便即消散。
眼見偏廳之中火光閃耀,數(shù)條人影晃動,當(dāng)即悄悄掩近,到了窗邊,自破漏的窗戶偷偷往里張望,差點叫喊出來,原來瞧見鐘濟手持長劍與面前散作扇形的五人對峙著。
那五人背對著徐暮寒,看不到正臉,但從背影亦可辨出年紀(jì)最輕的也得在三十以上,其中有兩人正是早先跟蹤的。
位于東首邊不遠處的地上坐著一個中年男子,滿面風(fēng)霜,但面容威重,氣勢不凡,隱然有一派宗主的氣勢。
他的衣裳古樸老舊,染著數(shù)處黯淡血漬,右手衣袖空空蕩蕩,仔細看去,竟是齊肩而斷。
這五人站在原地,動也不動,但從他們的身形步法之中也可瞧出即使是最差的一個,也能與鐘濟纏戰(zhàn)許久,甚至平手。
他們雖是圍著鐘濟,但目光不時在那中年人身上掠過,顯然是生怕他趁機脫逃。
徐暮寒心道:“鐘濟怎么會惹上這么多武功高強的人?那斷了臂的中年人又是誰?”
忽聽得中間那人發(fā)出一個沉穩(wěn)的口音道:“鐘少俠,你已護了這人三天三夜,使盡渾身解數(shù),還是脫不了我們的包圍圈,總算是仁至義盡了。昆侖派素來潔身自好,我們不愿殺你,這便請吧!”
這話又剛又柔,既給了鐘濟面子,又施加了壓力。
鐘濟朗笑道:“鐘某雖然不才,但還有一個好處,就是做事不愿半途而廢?!?p> 徐暮寒本就對他頗有好感,現(xiàn)在見他如此仁俠義勇,不自禁起了佩服之意,暗道:“縱然險阻再大,我也一定要護他周全!”
那人皺眉道:“你好生糊涂,如今形勢分明,你再打下去,不過是平白送了小命罷了!”
鐘濟正色道:“尹先生,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想干嘛,賀家主既然不愿將鑄造之法相授,你們就不能強取豪奪,奪已是不對,何況還追殺于他,這樣做未免太欺負人了!”
徐暮寒心道:“賀家主?莫不是昔年天下第一鑄劍師?但他既已斷了一臂,這名聲只怕也就成為過往了。”為他感到黯然。
尹先生“哼”了一聲,顯然已動了殺意,冷冷道:“我惜你憐你,你卻毫不領(lǐng)情,那就莫怪我們不客氣了。我們五人自西而東,由北向南,追了一大圈,今夜總算就要擒下賀家主,你三言兩語之間便要我們作罷!嘿嘿,你問問賀家主,他信不信?”
賀家主一直盤膝閉目而坐,似乎不理外事,這時才嘆息道:“鐘少俠,你就走吧,這事與你無關(guān),賀某命在旦夕之際尚能與你這等少年英俠結(jié)交,實不枉這一生了,只可惜我無法為你打造一柄寶劍?!彼穆曇羯成硢。缡潜蝗擞靡粔亻_水燙過,燒壞了嗓子,但又不是燒得那么徹底。
尹先生旁邊那個雙手分持跨虎籃之人將雙籃輕輕一擊,發(fā)出“錚”地極其怪異的一聲,冷笑道:“追了你這許久,終于肯開口說上一句話了,可我們要聽的不是這一句!”
鐘濟笑道:“馬志,你又何必如此不耐煩?看劍!”劍光一閃,刺向尹先生。
他口頭上向馬志挑戰(zhàn),長劍卻刺向尹先生,站在最左最右的兩人輕叱一聲,長劍夾擊而至。
突見劍光一閃,“叮?!眱陕暎鴺O緊湊連貫的“嗤”地一聲,兩人但覺眼前一道白光閃過,喉頭已被割斷,鮮血飛濺,“砰砰”兩聲,倒落在地,已然斃命。
鐘濟使完一招“挑燈看影”,退后幾步,長劍垂下,殷紅的鮮血點點滴滴入地。
尹先生左邊那人拍了拍手,淡淡道:“好鋒利的劍!好妙的招,葛進佩服?!?p> 他贊的是鐘濟的劍,而非鐘濟的招,只因這柄長劍出奇地鋒利,那兩個手下才會出其不意地被一招格殺。
徐暮寒心道:“這三人眼見同伴死在面前,居然無動于衷,可見并非正人?!?p> 鐘濟也知道是憑借寶劍鋒利,被他一提,不禁一陣慚愧,但接下來聽到的話卻讓他大吃一驚。
只聽葛進接著道:“只是你為什么不接著使出余下的`連營吹角’、`霹靂驚弦’兩招,將我們?nèi)齻€都殺了呢?”
鐘濟道:“功力相差太大,斗不過,反正也是一死,兩命換兩命,總算不會太吃虧!”松開手,長劍落地,突然間“錚”地一聲輕響,長劍還未及地,不知被什么東西一震,跳回了鐘濟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