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回 變故
還不僅僅如此。
一向冷冷冰冰,氣定神閑的小枝姐,發(fā)鬢竟然有些許的亂。
這孤男寡女的同處一室后……
白凈凈是快嫁的姑娘,這白家的風氣向來又不那么保守,她很容易想些有的沒的。
哎,她雖然不大聰慧,但對于這些還是很敏感的。
孫南枝面無表情的看了一眼那血跡,淡淡道:“哦,是王爺?shù)摹!眲傞_始的時候,原以為只是十數(shù)只狼,后來竟然又來了一群……她不該說羌族的物產(chǎn)不豐饒。起碼這野獸,還是夠多的。
但段離燕受傷,卻不是因為狼,而是突然偷襲他們的賊人。
孫南枝垂眼,這一路來她就隱隱感覺到那人的氣息。只不過那人一直保持著安全的距離,她便沒有理他。
原來是那樣的一個愛偷襲人的貨色。
倒是她大意了。
同時作為段離燕的護衛(wèi),讓段離燕受傷,也是她的失職。
孫南枝轉(zhuǎn)身回房。
段離燕正躺在榻上,被被衾嚴嚴實實的蓋著。
露在外面的一張臉,充滿了無可奈何。
其實他的傷勢真的不重,就是那人偷襲的時候,被利刃劃傷了一道口子。這道口子,又好不好的多流了些血,混亂之間還染在了孫南枝的衣裙上。
于是二人回來之后,他就成了孫南枝重點小心翼翼照顧的對象。
不過,他還挺享受的。
他看著孫南枝走進來,無可奈何道:“不過是小小的傷口……”
孫南枝沒說話,只仍舊抓起他的手細細一把。
他的脈象,虛弱得可以。
今晚她就不應該縱容他一道到外面。
她將段離燕的手放下,目光明明藏了一絲擔憂,語氣卻淡然:“的確無礙?!?p> 小程兒在外頭道:“王爺,小枝姐。”
她起身,迎向小程兒,接過小程兒手中的木盆。
這是打算,親自替他清洗傷口嗎?段離燕有些窘迫:“這等事情,讓小程兒來便好……”他,他可還沒有作好與她坦誠相見的準備……
孫南枝沒理會他,將木盆放好,拿起剪刀,小心翼翼的將傷口旁邊的衣衫剪了,才輕輕的清洗。
呃,他原以為,是要將衣衫全都解去呢。
傷口的確不深,口子也不長。孫南枝很快的便處理好了。
她起身,端著水盆走出去:“小程兒,好生照料王爺?!?p> 段離燕望著她的身影消失了。
小程兒正要說話,段離燕卻疲倦地閉上眼睛:“我先睡一會?!?p> 不省得過了多久,小程兒打了好幾個瞌睡,忽地被人輕輕的一拍肩膀:“下去睡罷?!?p> 是小枝姐。
小程兒自然是迷迷糊糊的聽令出去了。
段離燕睡得并不安寧??⌒愕拿嘉⑽Ⅴ局瑫r不時輕輕咳一聲。
蒼茫起霧的森林中,紅衣女子站在那處,蹙眉望著他。
“你要走了嗎?”他聽到他的聲音問。
“你如今已經(jīng)很強大了,沒有我,你也會做得很好?!奔t衣女子道。
“可是……”他努力地搜索著,想尋著什么借口。
紅衣女子卻轉(zhuǎn)過頭去,語氣淡淡:“我不能總逗留在這里。我終究還是要回到屬于我的地方去?!彼蔷盘熘?,統(tǒng)管兵馬的女帝,怎會逗留在這凡間的不毛之地。
“可是……”一向口齒伶俐的他,好像連話都說不好了。
霧氣蒙蒙,半掩著紅色身影。
其實他很清楚,離別遲早會來,只不過,離別的時刻,會讓他這般受不了。明明剛開始的時候,二人是相互看不順眼的冤家。
風吹得有些冷,眼看那道紅色的影子就要消失,他急了,再也顧不得自己的自尊心,伸出手去喊道:“別走……”
孫南枝默默地望著段離燕緊緊抓住她手臂的手,沒有將他的手掰開,而是繼續(xù)將自己的真氣輸與段離燕。
但愿她的真氣,可以讓已經(jīng)時日無多的段離燕再撐一段時間。
若是段離燕清醒,他定然不會同意這般做的。
她靜靜地繼續(xù)著動作。
原來應該心無旁騖的她,忽地從眼中,流下一滴清淚來。
段離燕再度醒來時,天邊是柔和的暮光。
他怔怔地看著滿室目光,一時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有一道清清冷冷的聲音道:“你醒了。”
他緩緩轉(zhuǎn)頭,看到旁邊容顏絕色的女子。
她穿了一套淺黃的翟衣,烏發(fā)似云般的束起,戴著黃金打造的小花冠。她整個人沐浴在暮光之中,渾身有著一種睥睨天下的氣勢。
段離燕笑了:“真好看,我的女皇?!?p> 孫南枝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時辰不早了,該去觀禮了?!?p> 羌族王族的婚禮,并不似姜國那般眾多的繁文縟節(jié)。婚禮在黃昏時舉行后,便是篝火宴會。王子與王妃一道坐在篝火旁,接受臣民的祝福。
喜珠便是要在那時候,趁機將南丹路郎殺死。
夜姍姍來遲。
原來寂靜的夜,鼓聲震天。
歡呼雀躍的人群后,是一重又一重的羌族衛(wèi)兵。
喜珠唇角含笑,坐在南丹路郎身邊,紋絲不動。
賓客入口處,傳來騷動的聲音。
她心頭忽地一跳,抬眼望去,卻見一雙璧人并肩同行,緩緩朝他們走過來。
是段離燕與孫南枝。
二人素日里,就是人中龍鳳。如今特意打扮,更是曜曜生輝。
尤其是孫南枝,她,她竟然穿著那樣的衣裳!雖然不是王妃的衣衫,但羌族的那些蠻夷之人如何會懂!尤其是段離燕對孫南枝呵護至備的動作……喜珠嫉妒得雙眼都要滴出血來了。
正嫉妒得一顆心似被焚燒一般,忽地旁邊有人拉了拉她:“赫果兒?”
她轉(zhuǎn)過頭去,巧笑倩兮:“三王子?!?p> 南丹路郎朝段離燕與孫南枝的方向奴了奴嘴:“那便是西南王了?!?p> 喜珠笑道:“我省得了。旁邊那位,又是何人?卻是不曾聽說,西南王娶了王妃?!?p> 赫果兒雖然不是公主,但也是部落的貴女。對西南王的情況有所了解也并不奇怪。
說起孫南枝,南丹路郎的臉色就變了。他眼神陰騖:“那是一個妖女?!?p> 妖女?喜珠詫異地看著南丹路郎。孫南枝竟然有這般可怕?被南丹路郎稱為妖女?這幾日,五爺向她提了南丹路郎的一些事。說這南丹路郎從小時便心狠手辣,驍勇善戰(zhàn),六七歲的年紀便能幫著大人宰殺敵軍。他竟然稱孫南枝為妖女?
南丹路郎卻恢復了一張笑臉,語氣一變:“西南王可來了?!?p> 段離燕攜著孫南枝,雙雙走到南丹路郎與喜珠面前。
按禮儀,段離燕要向南丹路郎祝酒,送上禮物與祝福語。
也就是在此時,南丹路郎的戒備心,全放在段離燕與孫南枝身上。
也就是在此時,是她出手的好時機。
喜珠望著容顏絕色的孫南枝,輕輕咬牙,下定了決心。
段離燕與南丹路郎同時舉起酒杯。
她按動了暗器。
一枚淬了劇毒的細小毒針,準確無誤地射向南丹路郎。
南丹路郎手中的酒杯猛然跌落在地上,他瞪著一雙眼睛,捂著自己的心口,看向段離燕:“你……”卻是只說了這一個字,便轟然倒在地上,再也說不出話來。
作戲自然要做到底,喜珠撲在南丹路郎身上,驚恐萬分:“三王子!三王子!”
南丹路郎艱難地喘息著,再也動彈不了了。
這一處的變故自然引起極大的騷動,此前在大帳中與南丹路郎說話的中年男子疾步走過來,從腰間拔出大刀,便朝段離燕砍過去:“兄弟們,勿要將殺人兇手放跑了!”
原來是歡喜的鼓聲變成了緊密的軍鼓。
大刀砍過來時,段離燕被孫南枝護在了身后。
孫南枝輕輕巧巧的架住大刀,又面無表情的看了喜珠一眼,才借力打力,將中年男子一腳踹到飛奔而來的羌族人中。
遠處,源源不斷的火把在匯集,朝這里快速地移動著。
一場大戰(zhàn),眼看一觸即發(fā)。
還假意伏在南丹路郎身邊的喜珠有些驚呆了。她自從出生,便活在汴京城里。雖然生活中有些許的不如意,但大體上都是一帆風順的。雖然經(jīng)歷過勾心斗角,但打打殺殺卻是不曾經(jīng)歷過的。
跟在五爺身邊的這段日子,殺了幾個人的她已經(jīng)覺得她滿目瘡痍了。
可現(xiàn)在,是怎么回事?
一波又一波的人涌過來,揮著武器,紅了眼,與敵軍拼命的廝殺著。
她顫著手,驚惶地尋著段離燕的身影。
還沒尋著段離燕,她就被別人拉起來了:“王妃,王妃,你得振作起來啊。三王子死了,你要替他報仇雪恨哪。”
她忽地冷靜了下來。這人,是五爺派來的,在提醒她,該做什么事。
是啊,只有像孫南枝那樣的女人,段離燕才會喜歡。
她尋到了段離燕的身影。段離燕已經(jīng)上了一匹馬,與他并肩作戰(zhàn)的,是英氣勃勃的孫南枝。
明明是殘酷、血肉橫飛、混亂不堪的戰(zhàn)爭,可那個女人,騎在馬上,英姿颯爽,仿若天神。
尤其是她穿的那一身用金線縫制的衣衫,在暗夜中似一道又一道的流光。
不過,喜珠緩緩笑了。
傻子,穿成那樣,是準備當箭靶嗎?
她捏緊了手中的暗器。方才的毒針用了一枚,此刻還剩一枚。雖然有些粗糙,但亦能一針致命。
孫南枝離她,有些近了。
便是在此時……
喜珠按動機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