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回 可疑的血跡
她說這話的時候,面無表情,可偏生面孔明艷動人,叫人越發(fā)的疑心,方才她捏著的那只酒碗,是不是真的削去了別人的小半塊腦袋。
妖女……還真的是妖女!
人們再也顧不上什么面子,紛紛站起來,朝南丹路郎一一告別。
甚至還有人直接的就溜走了。
原來人頭濟(jì)濟(jì)的大帳,一哄而散。
段離燕也漫不經(jīng)心道:“本王原覺著三王子大婚前的宴會獨特?zé)o二,可原來不過爾爾?!?p> 他說完,攜著孫南枝,輕輕松松的走了。
原來想給段離燕一個下馬威,可最后,他精心設(shè)計的宴會就在那樣詭異的氣氛下結(jié)束了。
南丹路郎坐在大帳中,眼神陰騖地看著還來不及收拾的物什。
下人們都不敢動彈。
三王子向來陰晴不定,動不動就喜歡用鞭子抽人。
卻是有一個中年男子同樣眼神陰騖的走進(jìn)來:“路郎?!?p> 南丹路郎瞟了他一眼,不作聲。
中年男子走到他面前道:“你就這般放過他?”
南丹路郎還保持著幾分清醒:“你方才沒瞧見,他身邊那女子,像個妖女?!?p> 倒也是。中年男子默默地回想起方才那紅衣女子傷了人之后,還氣定神閑的模樣,心中也不由得閃過一陣畏懼。羌族向來也不乏能干的女子,但像那妖女那般的,他也不曾見過。
段離燕那畜生,運道可真是好。
二人默默的坐了一會。
南丹路郎起身,目光越發(fā)的惡毒:“總不能,那女子時時都護(hù)在他身旁,既到了我們的地盤,就沒有讓他活著回去的道理?!?p> 他說完,大步流星的走了。
夜風(fēng)漸漸變得詭異起來。
孫南枝除去一身行動不便的翟衣,換成常服,總算又覺得四肢活泛了起來。
她剛走出內(nèi)室,就看到段離燕默然地背對著她,站在窗口邊,不知在看什么。
外頭黑漆漆的一片,不省得有什么可看的。還不如早些回去歇著,明日……嗯,說不定等一下便有鏖戰(zhàn)呢。
孫南枝走到段離燕身旁,與他比肩而立。
段離燕卻好似在想什么事情,有些出神。好一會了,他仿佛才覺察到孫南枝的存在,臉微微的側(cè)過來,聲音暗?。骸靶≈?。”
孫南枝輕輕的,嗯了一聲。
夜色里,似乎旖旎著什么。
雖然離西南府并不遠(yuǎn),可羌族刮的夜風(fēng),是干燥的。不似西南府那般刮著的那般溫柔。
段離燕喚了她一聲,卻又沒說話,只看著她,眼神中藏著奇怪的東西。
那奇怪的東西……孫南枝趕緊別開眼睛:“王爺早些歇著罷。我……出去走走?!?p> 她正要走,衣擺忽地被人扯住了。
段離燕的聲音暗?。骸拔覀?,一道?!?p> 雖然在汴京的時候,二人一道夜探過汴京皇宮,這一道行動,也不算什么奇事。但感覺卻是不同的。
畢竟那時候,二人是素不相識的陌生人。
可如今,二人應(yīng)是,很熟捻的關(guān)系。
按道理,應(yīng)該越發(fā)的坦蕩才是。
可她怎地覺得,似乎有一絲不大自在呢。
但拒絕的話,她又沒有辦法說出口。
畢竟,她沒有理由拒絕。
嗯……似乎她也不討厭這種一道行動的感覺。
夜風(fēng)刮得緊。
這陣子一直顯得很虛弱的段王爺忽地又生龍活虎起來。他似林中的一只雄鷹,矯健的身軀在枝葉中穿梭。
甚至一直能跟上孫南枝的速度。
當(dāng)然,其實她偷偷的,微微的控制了自己的速度。
二人轉(zhuǎn)了半響,最后雙雙落在一塊巨大的巖石上。
月黑風(fēng)高,周遭除了吱吱呀呀叫的小蟲,以及遠(yuǎn)處傳來的狗吠聲,靜謐異常。
素日里甚是注意自己舉止言談的段王爺,在這個靜謐的無人窺見的曠野中,舒舒服服的半躺在巖石上,抬頭望著沉沉夜空:“羌族的兵馬不過爾爾,竟敢想著攻打我西南府?!?p> 沒錯,方才他們?nèi)サ牡胤剑匀皇乔甲宕筌姷鸟v扎地。
孫南枝睨了一眼段王爺,很是不習(xí)慣這樣的段王爺。
此時段離燕仍舊是穿著在汴京城時穿的那套夜行衣,除了一雙眼睛,其他地方都罩得嚴(yán)嚴(yán)實實。
咳,夜行衣有些緊身,顯得段王爺?shù)纳聿脑桨l(fā)的瘦削。嗯,若是她沒看錯的話,段王爺應(yīng)是比起在汴京時,瘦了一些。
她這一睨,段離燕的目光卻是緊緊的隨了過來:“小枝不同意我的看法?”
她沒有立刻回應(yīng)他,只是將目光從他那雙灼灼眼睛中移開,看著純黑的夜空,思慮半刻,才淡淡道:“正因如此,是以羌族的軍隊才越發(fā)的奮勇。”她雖然行走的地方不多,但還是能看得出來。雖然同處西南,但西南府地大物博,氣候宜人,物產(chǎn)豐饒;而羌族所在地方,明顯要貧瘠得多。也難怪羌族總是惦記著西南府的東西。
她沒瞧見,段離燕聽她說完這句話,眼角微微上挑,又笑了。
他慢吞吞的道:“若是兩軍對戰(zhàn),羌族人無所畏懼,又擅搏斗之術(shù),小枝屆時,應(yīng)如何制定戰(zhàn)術(shù)?屆時可不能光靠小枝一己之力,去應(yīng)付千軍萬馬罷?小枝的功夫再高,但也會累的?!?p> 這回小枝沒再睨他,而是緊緊盯著段離燕背后十?dāng)?shù)雙散發(fā)著幽幽綠光的眼睛,聲音淡然:“狼來了?!?p> 狼來了?這是什么戰(zhàn)術(shù)?段離燕正思慮著,忽地聞到了空氣中讓人不安的味道。
他緩緩回頭,與一雙綠幽幽的眼睛對上了。
屋中燈火通明。
喜珠坐在妝鏡前,面無表情的由著兩位侍女打扮。
妝鏡旁邊,是一幀工筆畫像。上頭的女子,深目高鼻,與喜珠并不大相似。兩位侍女這一晚的任務(wù),便是將喜珠易容成畫像女子的模樣。那畫像女子,便是南丹路郎的新娘赫果兒。
花費了一個時辰,成果初顯。
鏡中的女子,便是喜珠自己看著,也不認(rèn)得了。
還真是可笑。她竟然被五爺當(dāng)作是一支對付段離燕的利刃。
五爺?shù)挠嬛\,是在南丹路郎大婚時,她扮作赫果兒,將南丹路郎射死。南丹路郎一死,羌族自然大亂,而假赫果兒被發(fā)現(xiàn)是與段離燕有過瓜葛的女子,戰(zhàn)火自然引向西南王府。
五爺可真是心思歹毒。
喜珠垂眼,濃密而長的眼睫毛垂了下來。
可直到現(xiàn)在,她還弄不清楚五爺引起戰(zhàn)火的真實目的是什么。他與段離燕有仇?可又不像。從汴京城到西南府一路上,他派出了幾個手下,替段離燕清掃那些不長眼的匪賊。但若說他與段離燕沒有仇怨,卻為何要引起羌族與西南府的戰(zhàn)火?
還有五爺?shù)纳矸?,到底是何許人也?
喜珠的腦子,亂成了一團(tuán)理不清的麻。
不管她再不愿意面對,兩位侍女滿意地停止手中的動作,替她換上婚服:“簡直是一模一樣?!?p> 她像一個木偶,被牽引到五爺面前。
五爺仍舊搖著扇子,擯退了兩個侍女,一跛一跛地走到喜珠面前,緊緊地盯著喜珠:“可是怨我?”
喜珠不語。
五爺笑了:“你與南丹路郎行過大禮,便是三王妃。南丹路郎一死,他封地的軍馬便掌握在你的手中,屆時羌族與段離燕開打,你再在適當(dāng)?shù)臅r候向段離燕投誠……”
這些他之前便向她提過。
喜珠扯了扯嘴角:“是?!?p> 五爺搖著扇子:“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p> 他這句話,才更可怕。一個陰魂不散、心思歹毒的男人時時刻刻無處不在。
她朱唇輕啟:“多謝五爺。”
月黑風(fēng)高的,王爺與小枝姐,竟然不見了。
記掛著王爺沒有用藥的小程兒提著熱水,與一臉茫然的白凈凈遇上了。白凈凈是發(fā)覺孫南枝不在房中,心里害怕,這才出來尋人。
二人傻傻的在門口站了一會,白凈凈才弱弱道:“王爺與小枝姐,不會拋下我們走了罷?”
小程兒:“……”說起來這白凈凈一臉迷糊,干啥啥不會,小枝姐為何要帶她出來呢?
小程兒剜了一眼她:“不會的?!彼菗?dān)心王爺與小枝姐夜探南丹路郎的地盤去了。說不定遇上了什么麻煩……
正想著,內(nèi)室的門扇忽地被打開,孫南枝出現(xiàn)在門口,聲音淡淡:“小程兒?!?p> 白凈凈瞪大了眼睛:小枝姐與王爺,又又又獨處一室了!還是月黑風(fēng)高夜!
小程兒沒白凈凈那么多彎彎道道,趕緊走過去:“小枝姐?!?p> 孫南枝語氣仍舊淡淡:“去打一盆水來?!?p> 小程兒趕緊麻溜的去打水。
孫南枝睨了一眼白凈凈:“回房去,別四處亂跑。”
白凈凈卻是眼神怪異地看著孫南枝,眨眨眼,偷偷的伸出手指,指了指她的衣裙:“小枝姐,您的衣服上,有血……”
那血跡,不大不小的一塊,有點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