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回 夜會
直到小枝將支摘窗打開,冷風(fēng)吹進來,她才仿若魂魄歸位。
“小枝,我們竟莫名的,就留在了這里?”
雖然名義上是留下來陪白糖糖,但到底是留下來了不是!
孫南枝看著外面暗夜沉沉,眉眼間波瀾不驚:“不好?”白糖糖與白霜霜被安排住在離老王妃并不遠的瑤湖閣中,白凈凈作為作陪的客人,自然也住進了瑤湖閣。這瑤湖閣顧名思義,就是依著一面湖而建。此時夜深,湖面被風(fēng)拂著,蕩起半面湖水的波光粼粼。湖的對面,同樣有樓閣燃著燈光。咦?似乎有一扇窗大開著,有一道人影正靜靜的站在窗口。
那個人影,似乎有些熟悉啊。
孫南枝看著那道人影,只見那道人影像是朝她招招手,而后消失了。
小枝還是一如既往的寡言,但卻正中白凈凈內(nèi)心的掙扎。
她也說不上來好不好。
說好吧,這事若是被未婚夫省得了,要是埋怨她可怎么辦?說不好吧,這以后回到了白家,她爹娘定然很高興。
正猶猶豫豫,門外響起輕微的腳步聲:“八姐姐,你可睡了?”
來人卻是白糖糖。
白糖糖總算記起白凈凈的排行了。
白凈凈都忘了自己還有個丫鬟了,趕緊親自去開門:“十三妹妹來了?!?p> 只見門外站著嘴角含笑的白糖糖,小九在后頭打著燈籠。
風(fēng)越發(fā)的大了,白糖糖在外面罩了一件淺紫的披風(fēng),朦朦燈光下,更是顯得她容色美好。白凈凈更想不明白了,十三妹妹生得這般好顏色,遠不是她能相比的,王爺怎地,就看上了自己呢。
白糖糖被白凈凈迎進屋中,她含笑看了一周屋中的擺設(shè),見與她住的那間房并不是一個層次的,心中才略略的舒坦許多。
不然,她的心頭總有一股說不上來的郁悶。
再瞧燈下的白凈凈,一臉的茫然與無措,并沒有得意之色,這才和顏悅色道:“八姐姐可是瞞著妹妹什么事?”
白凈凈被白糖糖反客為主的拉著坐下,聽得她這般問,又趕緊站起來:“我從來不曾見過王爺……”
白糖糖笑吟吟的握住她的手:“姐姐莫慌,妹妹不是那個意思?!?p> 白凈凈越發(fā)的緊張:“十三妹妹……”
孫南枝忽地插嘴道:“八姑娘,夜深了,明兒還得向老王妃請安,還是早些歇息罷?!?p> 白糖糖聞言,眼兒朝孫南枝斜睨過去,卻見相貌丑陋的燒火丫頭正冷冷的看著自己,半點都不懼。好呀,這是以為自個的主子得了王爺青眼,有了底氣罷。
白糖糖想用表情震懾一下孫南枝,卻見人家壓根不怕,只仍冷冷的看著自己。
她眼波流轉(zhuǎn),又轉(zhuǎn)回白凈凈小心翼翼的臉上。
不過是個燒火丫頭,不過是個不起眼旁支的相貌平平的堂姐,她倒是魔怔了。說不定王爺?shù)拇_是想尋個人陪著自己呢。那白霜霜還沒有這般的待遇呢。
白糖糖宛然一笑,聲音柔和道:“倒是妹妹不識事了。八姐姐好生歇息,明兒妹妹再來與八姐姐一道給老王妃請安?!?p> 白糖糖施施然的離開了。
白凈凈關(guān)好門扇,長長的吐了一口氣,愁眉苦臉的:“這或許并不是一件好事?!?p> 孫南枝站在一旁:“八姑娘還是早些歇息罷。歇息好了,容光煥發(fā)總比頹廢不堪的好?!?p> 白凈凈聞言卻是眼兒一亮:“小枝說的甚是?!卑變魞艄皇莻€沒心沒肺的,也不用小枝伺候,當下自己拔下發(fā)簪,打散頭發(fā),自己凈了臉,解了衣衫,往床上一躺,還想與孫南枝說些什么,卻是困意沉沉,合眼便沉睡了過去。
片刻后,屋中除了白凈凈微微的呼吸聲,安靜異常。
孫南枝再等待片刻,見白凈凈睡得像豬那般沉,才毫不猶豫的翻窗出去。
窗外,是微弱的月光與無邊的黑夜。
以及,在對面湖畔等著她的段離燕。
方才她看見的人影,就是段離燕。
微弱月光下,湖面泛著冷意,有一道纖細的人影,乘風(fēng)踏浪而來。
段離燕坐在帳幔鼓動的窗邊,看著孫南枝敏捷的翻過窗戶,輕輕巧巧的站在他面前。
孫南枝氣息平穩(wěn):“燕爺?!?p> 段離燕望了一眼她,很快的轉(zhuǎn)過頭去看向別處:“為何留在白凈凈身邊?她不過是個不起眼的白家女子?!睂O南枝這易容術(shù)化得,著實……難看。他自認不是個以貌取人的人,也被她這副尊容給驚著了。不過,他此前倒是不曾想過,她竟然還會易容術(shù)。他的心腹,可真是讓人驚喜不斷。
孫南枝語氣淡淡:“越是不起眼的人,人們越是想要在他面前露出真面容來?!?p> 段離燕忽地笑了:“小枝雖然不常說話,可句句俱是金言?!?p> 他頓了一下,問道:“白家情況如何?”
“有一座石房子,是你給的輿圖上沒有的。石房子里面,住著一個男人。白福光喚他作巫師。正是這巫師,白福光才改了原來要攻打西南府城的主意,與你聯(lián)姻。”
段離燕:“……”那還不如與白家打一場呢。這一堆女子在他面前晃,他差些就犯了惡心的毛病。
尤其還是,有了白家遞梯子,母妃便順勢而上。
“白福光不過是虛張聲勢,而白糖糖背后的白老五,才是讓人摸不透的人物?!睂O南枝語調(diào)平淡,“白老五特意藏起一身的武藝,在白家人面前表現(xiàn)得羸弱,又特意與白糖糖交好,甚是可疑?!?p> 段離燕垂下眼簾,靜靜地聽著。
卻不知不覺,有些晃神。
孫南枝很少說一大段一大段的話,向來是只吐出幾個簡短的詞句。她的聲音亦是十分的清冷,甚至,在這涼涼夜色中,還帶著一些……空靈。
咳,不過,那只能是在回憶她原來的相貌情況下。
他到底還是個,以貌取人的俗人。
他忽地回過神來:“炙烤羊排可還合胃口?我甚少食葷,也不省得羊排合不合適你的胃口?!?p> 孫南枝一怔。怎地話題就從白家老五轉(zhuǎn)到炙烤羊排上去了?
她望著仍舊側(cè)著臉的段離燕,淡淡的評價:“甚好?!?p> 段離燕頷首:“你若不喜歡府中廚子的手藝,還可以叫張濟親自下廚。他如今無所事事,只待過了年便回汴京去?!?p> 這回孫南枝是認真的點頭:“好。”
段離燕從旁邊的矮桌上取過一張輿圖來:“這是王府的輿圖,背熟后照舊燒掉?!?p> 孫南枝沉默地接過輿圖。她的易容術(shù)做得很到位,不僅臉上的膚色是焦黃的,手上的也是。若不是段離燕還聞得她身上那股熟悉的味道,怕是真的認不出她。
段離燕道:“回去早些歇息,明兒……”他轉(zhuǎn)過臉來,眼光沉沉,“怕是有很多事情應(yīng)付?!?p> 他就坐在那里,臉上仍舊冷冷,卻多了一絲疲憊。
倘若她回到山谷,雖然并沒有很濃郁的歸屬感,但內(nèi)心深處,也是歡喜的。
這樣的段離燕,很容易讓人生出疼惜來……
孫南枝忽地一怔。
她竟是在胡思亂想什么!什么疼惜?那是什么東西?她莫不是病了罷?!
她趕緊斂了神思:“是?!?p> 說著仍舊利利落落的從窗戶翻出去了。
小程兒一直候在外面聽著。
聽得孫南枝離去,他輕輕進來:“燕爺。”
冷風(fēng)吹進來,段離燕忽地劇烈的咳嗽起來。
小程兒趕緊將窗戶關(guān)好,又端了溫水遞與段離燕:“燕爺?!?p> 段離燕呷了一口水,氣息微微平復(fù):“小程兒。”
小程兒恭恭敬敬:“燕爺?!?p> “以后……”段離燕說了兩個字,卻是轉(zhuǎn)換了話題,“罷了,早些歇息罷。”
次日清晨,晨光柔和地落在樹影間,孫南枝才推開窗扇,就聽得有人在外頭笑道:“八姐姐可是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