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珠狼狽不堪,喘著氣,深一腳淺一腳的趕到小鎮(zhèn)上的大福客棧時,小鎮(zhèn)上靜謐一片。
她叩了半響的門,才有人打著哈欠將門打開:“客官,若是住店,可沒有客房了。”
喜珠平復氣息,才緩聲道:“我尋五爺。”
那人提著燈籠,聞言打著的哈欠停住了,細細地打量著她。
喜珠面無表情地回望著他。
她的手上,甚至還握著一根粗大的棍子。披風、裙擺,鞋子上俱是泥巴。發(fā)髻都亂了,卻顯出一副別樣的風情來。
那人垂眼:“你是喜珠姑娘?”
她微微一頷首。心中卻是詫異,這五爺到底是何方神圣,竟是連這小鎮(zhèn)上俱是他的人。段王爺……他知道嗎?
“進來罷。五爺吩咐了,若是喜珠姑娘,便請她好生歇息。待天亮后再趕路?!?p> 喜珠咬牙切齒:“若是五爺再讓我走路,你便替我雇一輛馬車去?!彼砩峡捎形灏賰?,雇一輛馬車綽綽有余。
那人沒作聲,只提著燈籠將喜珠引到一間房屋前:“房中水壺有熱水,吃食待會我送過來。姑娘好生歇息?!?p> 說完將燈籠擱在一旁,自己摸著黑走了。
不過是一間極為簡陋的房子,喜珠嫌棄地撇撇嘴。瞧那五爺一身富貴,卻這般小氣。
她才粗略地將自己梳洗完畢,外頭又傳來方才那人的聲音:“喜珠姑娘,餛飩給你放門口了。”
喜珠開門出去,卻見門口放著一碗香味四溢的餛飩,那人卻是不見。
可真是怪異至極。
她吃完餛飩,才覺得渾身松散下來,撲上床鋪不過須臾便沉入了夢鄉(xiāng)。
東北角的一座閣樓內,屋中暖融,陳設奢華,獸皮褥子鋪陳的暖榻上,五爺瞇著眼,問:“她歇下了?”
方才領著喜珠進門那人恭敬地垂著頭:“是。”
五爺不再言。
那人也不言語,只守在一旁,仿佛雕塑一般不動彈。
他的下首,卻是斜臥著一個又矮又瘦的男子。他容貌平平無奇,一雙眼睛卻是精光四射。
“五爺,還要弄那女子作甚?”他的聲音充滿了鄙夷,“不過是一個平常女子,有何作用?”
五爺輕輕一笑:“史先生莫小看了女人。”
矮瘦男子忽地想起什么來:“五爺道那段離燕身邊有一個武藝高強的女侍衛(wèi),石某瞧著,也不過如此。警惕性一般也就算了,還好吃。嗤?!?p> 女人嘛,再怎么厲害,都越不過男人去。
不過那女侍衛(wèi),容貌的確不錯。
五爺大約是在這點上,對那女侍衛(wèi)刮目相看的罷。通常厲害的女人,相貌爾爾,而女侍衛(wèi)占了兩者,怪不得五爺對她很是不一般。
五爺笑了。他的笑容一向讓人如沐春風。
“弘帝年初時,在江湖上重金招募了四大高手?!彼曇艟従?,“可如今,那四大高手被人擊敗,二人不治而亡,二人重傷,武功盡廢?!?p> 史先生也不是蠢的,當下眼珠一轉:“是那女侍衛(wèi)干的?”
五爺輕輕點頭。
史先生向來固執(zhí)至極:“官家人哪里省得江湖事,說是四大高手,不過是招搖撞騙之輩?!?p> 五爺只笑著,沒有再與他爭辯。
畢竟,史先生的自負,是有底氣的。
據他觀察,史先生與孫南枝,應都是同一類人。
都是武癡。
史先生不過只是他的工具之一,若是與孫南枝兩敗俱傷,他也無所謂。不過都是些無關緊要的人罷了。
他眼皮微闔,露出一絲倦容來。饒是他再精心保養(yǎng),身體還是顯露出頹勢來。
但愿,西南府有他想要的東西。
他必須盡快到西南府去。
是以他才幫著段離燕,讓史先生清掃了藏在驛站的那些殺手。
喜鵲嬤嬤在給冬杏鋪床的時候,冬杏自己坐在一旁打散頭發(fā),心中越想越氣,一不小心,弄斷了篦子的篦齒。
她更是火大,一下將篦子扔到地上去。
喜鵲嬤嬤顫顫地走過來:“姑娘,這是怎么了?這篦子怎地扔了?”她正要彎腰拾起篦子,一雙手比她更快的拾起來。
是孫南枝。
方才孫南枝送她們二人回來后又出去了,也不知干什么去。
喜鵲嬤嬤聞得孫南枝身上有一股澡豆的清香,便道:“孫女俠可是沐浴了?”
孫南枝對喜鵲嬤嬤還有幾分尊重的:“嬤嬤可要去?”
喜鵲嬤嬤笑道:“不了,天太冷,老婆子擦擦洗洗便可?!?p> 冬杏在一旁沒說話。
她再生氣,身子也抵擋不住已經奔波了一日的勞累。此時夜深,不如先歇息,明兒再想法子磋磨孫南枝。
冬杏自爬到床上了,喜鵲嬤嬤為難地看了一下四周:“這只得一張矮榻……不妨孫女俠您睡上半夜,老婆子睡下半夜……”
冬杏悶聲在被衾里道:“喜鵲嬤嬤這么大年紀了,哪能不睡整覺?”
孫南枝卻是道:“喜鵲嬤嬤不用擔心,我有地方睡。”
冬杏差點從被窩中跳出來:她不會跑到表哥的屋中睡罷!正要掀被一躍而起阻止孫南枝,卻見孫南枝神態(tài)自若地懷中掏出一根輕飄飄的白綾來。
冬杏神情呆滯:她,她,她拿白綾做甚?該不會是想勒死她罷?
卻又見孫南枝手一揚,白綾似虹,直上房梁,跨越一段距離后,又墜下來,被利落地打成一個結。
更讓冬杏瞠目結舌的來了。
孫南枝腳尖微點,人似飛燕,不過眨眼的功夫就宛若飛天仙子,輕輕松松的睡在了白綾上。
白綾上的孫南枝,朝喜鵲嬤嬤道:“喜鵲嬤嬤請安心睡罷?!?p> 喜鵲嬤嬤也看得目瞪口呆,半響才贊道:“孫女俠好生厲害!”
孫南枝合眼:“不過雕蟲小技罷?!?p> 這回,冬杏老老實實地藏在被窩中,再也不敢有旁的心思了。
白綾上的孫南枝,嘴角忽地微微揚起來。
嗤,小戰(zhàn)說得對,若是旁人不服,便顯露出她的功夫來,那人便服了。若是再不服,便狠狠地打一頓。
果然還是拳頭好說話啊。
次日清晨,冬杏起來時,明顯乖巧了許多。
叫起孫南枝來也多了幾分真心實意:“孫姐姐,你喜歡用什么樣的早食?我讓喜鵲嬤嬤吩咐灶房做去?!?p> 孫南枝還沒回答,外頭有道男子的聲音恭敬道:“孫侍衛(wèi),今兒一早,張隊長便炊了羊肉饅頭與羊肉湯面,都是孫侍衛(wèi)喜歡吃的?!?p> 張濟的手藝自不必說。羊肉饅頭與羊肉湯面,做得比外頭的食肆還要美味。
可表哥向來喜歡茹素,并不喜歡吃肉。張濟這般賣力,是為了討好孫南枝?
冬杏又郁郁起來。怎地人人都討好孫南枝呢?
從汴京到西南府,一行人花了將近一個月的功夫,冬杏也郁郁了將近一個月。臨到西南府,一向瘦弱但還算康健的冬杏在溫暖如春的天氣中,受了風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