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回 毒瘤
孫南枝的確很美,這是冬杏沒法否認(rèn)的。
此刻,孫南枝那張美麗不可方物的臉正在她眼前,那雙似盛了萬千星辰的眸子,帶著讓人蠱惑的寒意,冷冷地盯著她。
似是深沉暗夜的黑,又像是人內(nèi)心深處的黑暗。
孫南枝的臉,美得沒有瑕疵。
仿佛是上蒼獨獨憐愛她,特別花費了比旁人多數(shù)倍的心思去捏造她。
但此時,冬杏覺得一股又一股的寒意從脊梁上爬起。
她怎地忘了,在孫南枝面前,她的命,如螻蟻那般脆弱。
孫南枝濃密而長的眼睫毛輕輕闔下來,語氣又輕又冷:“你喜歡我伺候你?”
她一邊說,一邊將方才那只茶碗,輕輕劃過冬杏嬌嫩的脖子。
像含苞欲放的花兒一般的少女,因為害怕而顫抖著,痙攣著。
這種滋味,可真讓人懷念啊。
想當(dāng)初,她踏平山谷的每一寸地方的時候,那些野獸,也曾像冬杏這般瑟瑟發(fā)抖呢。
她的血液里,終究是流著不羈。
欺負(fù)這么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少女,雖然不是她的初衷,但,誰讓這少女,竟然有一顆壞的心呢。不好,不好。這樣的人留在段王爺身邊,簡直是毒瘤。
不如,現(xiàn)在就解決了她。
孫南枝輕輕轉(zhuǎn)動手中的茶碗,嫣紅的唇瓣露出一抹罕見的笑容。
絕美又驚心動魄。
但,很嚇人!
冬杏覺著自己的耳朵嗡嗡作響,壓根兒不起作用了。她的腦袋,空白一片。
那冷而硬的茶碗,一直冷冷冰冰地壓著她脆弱的脖子。
豆大似的淚珠,忽地從她的眼中蜿蜒而下。
冬杏被嚇哭了。
嗤。膽小鬼。孫南枝將茶碗移開,正要扣在小杌子上,忽地聽得有人輕輕叩門:“表姑娘,熱水來了?!?p> 是普洱。
冬杏鼻頭一酸,委屈更甚,竟是放聲哭了起來。
這少女哭起來,倒是讓人心疼得要緊。
普洱在外頭慌了:“表姑娘,表姑娘,可是有人欺負(fù)你了?”
可真是……一個麻煩精。
孫南枝手上的茶碗,輕輕轉(zhuǎn)動著。
冬杏嚇得,眼淚又迅速地收了回去。
喜鵲嬤嬤顫顫地開了門,對上普洱一張摻雜著關(guān)懷與好奇的臉,語氣無可奈何:“表姑娘啊,趕了一天的路,腰酸背痛的,小姑娘一時受不住,竟是哭了。倒是讓你見笑了?!?p> 她一邊說著,一邊去接過普洱手上的木桶。
普洱笑道:“這腰酸背痛的可是很要緊?主子那向來是備有些藥油的,甚是靈驗。表姑娘若是需要,小的可以替表姑娘取些來。”
冬杏不想要藥油,她想見表哥。
可孫南枝就坐在她的面前,白皙纖長的手指輕輕地轉(zhuǎn)動著茶碗。
冬杏不敢。
喜鵲嬤嬤自是替冬杏拒絕了:“燕爺事務(wù)繁忙,我們還是不要去打擾燕爺?shù)暮?。?p> 喜鵲嬤嬤雖然老了,可還沒有糊涂。冬杏這一路對她挑挑剔剔,她倒是能忍受??扇f一真的進(jìn)了西南王府……
喜鵲嬤嬤想起藏在心底間那模模糊糊的身影。
那人身著深青色的翟衣,頭上戴著華麗的花冠,臉上是莊重的妝容。
她緩緩地朝年少的秦太妃走過來。
喜鵲彼時就在衣架后頭,替秦太妃整理嫁衣。卻是從那一處,窺得那人前來。
那人,當(dāng)時與秦家的兄弟姐妹,其實并不和。
她會收留自己弟弟的孫女嗎?若是收留,又會疼惜嗎?
一切都是未知。
可冬杏首先,得讓自己強(qiáng)大起來。
而一個強(qiáng)大的人,肚量都寬廣。
冬杏如今,心眼兒太小了。
不過是一個護(hù)衛(wèi),她就急得白臉赤眼的。那倘若以后段王爺身邊再多幾個鶯鶯燕燕,她豈不是活活被氣死?
只這些話,喜鵲嬤嬤是不敢與此時的冬杏說的。
驛站的飯菜,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壞。葷菜足夠,時蔬種類也頗多,也新鮮,就是做得,太糙。
飯菜端過來時,冬杏有些失望:“表哥沒叫杏兒過去一起用膳嗎?”她想偷偷的向表哥告孫南枝的狀。
負(fù)責(zé)送菜的普洱笑道:“燕爺還有事,時辰也不早了,是以先讓驛站做上一桌與表姑娘?!?p> 這是怕她餓壞了肚子。冬杏又高興起來。
她睨了一眼孫南枝,卻見孫南枝站在打開的支摘窗前,吹著冷風(fēng),似乎在沉思。
嗤,侍衛(wèi)與主子到底是有區(qū)別的。
普洱比起那烏銅,倒是懂做人。
冬杏很歡喜,囑咐喜鵲嬤嬤:“普洱做得很好,賞?!迸R出發(fā)前,表哥給了她好些碎銀,明著就是讓她打賞下人的。想到這里,冬杏又歡喜起來。
普洱自然是笑瞇瞇的接受了冬杏的賞。
普洱正要走,孫南枝忽地問他:“燕爺在做什么?”這驛站的氣味比起方才進(jìn)來時,越發(fā)的奇怪了。她一直等著段離燕下令讓她去徹查,可段離燕卻沒有動靜。他那是,自己親自去調(diào)查了?
主子的事,下人哪能隨便過問。
但冬杏也不敢呵斥孫南枝,而且她自己也想知曉段離燕此時在做什么。
若是冬杏問,普洱還可以選擇不答。但孫南枝問……普洱有些為難,瞧了一眼冬杏,才道:“燕爺,此時還在沐浴呢?!?p> 孫南枝:“……”都什么時候了還沐???不行,她得去尋他。
冬杏忽地,偷偷紅了臉。
表哥是堂堂男子漢,竟是如此愛干凈,而她在車上顛簸了一路,卻只是簡單的洗漱。等下表哥還以為她是不愛干凈的女子呢。
罷了,既如此,用過飯再讓普洱送水來沐浴罷。
冬杏才想完,忽地聽得普洱叫了一聲:“孫侍衛(wèi)?!?p> 冬杏抬眼,屋中哪里還有孫南枝的身影?
冬杏氣得將筷箸一擲:“不知好歹的東西!”
普洱站在原地,眼觀鼻鼻觀心,嘴角卻是緩緩揚起,露出一抹不易覺察的笑容。
孫南枝身姿如游龍蛟蛇,很快便翻進(jìn)了段離燕的房中。
小程兒正守在浴房前,見她進(jìn)來,唬了一跳:“小枝姐,您這是……”
“燕爺可在里面,我有緊要的事與他說?!睂O南枝快速道。
小程兒忽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