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刺鼻的羊肉味兒
侍女是如此的想法,可年輕的王爺絲毫并不在意。
桌子并侍女們,很快被烏銅與普洱一并驅(qū)趕了出去。
屋中頓時靜謐起來,大約掉一根針在厚重的地毯上,也是能聽到的。
天下居的二掌柜十分識相,不僅來低聲下氣的賠罪,還免了一晚的住宿費,后來又端來熱氣騰騰、白白胖胖的羊肉餃耳做賠禮。羊肉餃耳雖然不是很貴重,可勝在做得十分的好看。白白胖胖的羊肉餃耳被裝在翠綠的瓷碗中浮著,上頭綴著一點修剪得十分恰當(dāng)?shù)能拒?,煞是好看?p> 烏銅之前是做過功課的,聽說這天下居的廚子,比起皇帝用的御廚,只略遜一籌。
如今這一瞧,色香俱全,也不省得王爺會不會消一消氣。
烏銅低聲地將二掌柜的賠罪轉(zhuǎn)告給自家王爺時,段離燕眼皮都不抬:“沒有下次?!?p> 這話是間接的沒有追究他的責(zé)任了。烏銅才松了一口氣,誰料自家王爺又冷冷道:“既是你犯的錯誤,那這次的任務(wù)便由你完成?!?p> 甚任務(wù)?
烏銅瞠目結(jié)舌地看向普洱,后者正眼觀鼻鼻觀心的,連個多余的眼神都沒有遞給他??蓯旱钠斩?p> 還是流水仗義,將烏銅扯到一邊道:“高山?jīng)]能見到姜國的皇帝……”
二人正咬著耳朵竊竊私語,王爺清冷的聲音又響起:“這是什么?”
王爺指的是?烏銅還沒有回過神來,普洱就恭敬地湊上前去:“回稟燕爺,這乃是羊肉餃耳。爺可是要嘗一嘗?”他們之前在西南府,用的廚子也是西南人,擅長的是西南菜,如今細(xì)細(xì)想來,自從王爺出生以來,王府好似還沒有做過餃耳。
段離燕清冷的面容終于有了一絲松動:“嘗一口?!边@白白胖胖的羊肉餃耳看起來倒是甚賞心悅目。俱說汴京城乃是好吃的好玩的之大集成,今兒一看的確名不虛傳。相較于下屬的不同,他看得更長遠(yuǎn)。
什么時候,西南府府城才有汴京城繁華的五分之一?雖然西南府府城人口比起汴京城要少上一半,但西南府與好幾個國家都有貿(mào)易往來,水陸路的商貿(mào)亦算繁華一片。他的西南府,理應(yīng)變得更美好。
自家王爺說的嘗一口,決不會嘗第二口。雖然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王爺,對自己的身體比起府中的郎中更加的了解與節(jié)制。對于那些什么炙烤的,辛辣的,不曾試過的食物,王爺是很清心寡欲,不會過份牽掛的。
普洱手腳利落,將試毒的銀針拿出來。自己先吃了一只,確認(rèn)無毒之后,再用銀針輕輕戳向一只白白胖胖的餃耳。無論是在王府,還是在外頭,王爺?shù)某允扯柬毜檬值男⌒摹?p> 銀針測試過沒有毒,一只餃耳被裝在從王府中帶出來的器皿中,被段離燕用銀筷夾起。寬袖輕輕擋住外人的視線,段離燕輕輕的咬了一口餃耳。
嗯……他這一口嘗得正是恰好,一半筋道的皮,一半鮮美的羊肉,帶著鮮美的汁水,進入唇齒之間。
段離燕緩緩咀嚼,吞咽了下去。
而后用干凈的帕子揩干凈嘴角,將剩了一半的餃耳放下。
普洱趕緊遞上溫和的茶水。
姿態(tài)優(yōu)雅的王爺漱過口,又用青鹽清潔過牙齒,一直到方才鮮美的羊肉味兒徹底沒有了,才作罷。
這就是段離燕在西南王府的日常。嚴(yán)于律己,過份的克制自己。普洱都有些懷疑,之前與他們一同日夜兼程趕路的王爺,大約是老王爺附體了。老王爺與自己的兒子性格恰好完全相反,老王爺向來大大咧咧,粗糙不已,可小王爺……不提也罷。普洱在自己心中,默默地掬起一把淚。
此時段離燕剛剛洗過的頭發(fā)被松松束起,發(fā)尾披散在玄色大氅上,也似黑得發(fā)亮的緞子。他俊秀的面容臉皮冷薄:“就寢罷?!?p> 卻又是撩了一下眼皮,睨了一眼烏銅:“自去辦你的事?!彼紤]了半響,覺得還是直接尋皇帝的好。為了避免不必要的誤會,他不想與姜國的要員有所接觸。
烏銅恭恭敬敬:“是。”
王爺就寢,須得留下一盞似豆大的燈,外頭還要罩上紗布,朦朦朧朧的,窺得一點影影綽綽的影子。如此既好起夜,也好防賊人。
普洱給自家王爺鋪被子。
王爺?shù)谋蝗?,也是從西南王府拿出來的被單被衾。這些被單被衾,乃是老王妃親自縫制的,用起來十分的舒服。
種種睡前事宜準(zhǔn)備完畢,段離燕除去大氅,躺在床上,嚴(yán)嚴(yán)實實地蓋好被衾,閉起雙眼,預(yù)備進入夢鄉(xiāng)。
他的生活極其規(guī)律,通常只要上床片刻,便能入睡。
果然,不過須臾,段離燕的呼吸舒緩而有規(guī)律起來。
雖然王爺點名烏銅去辦事,但流水還是一道陪著去了。這又不是西南府,萬一出了什么事,都有人照料著。再說了,高山將那女護衛(wèi)說得那么玄乎,流水也想會一會那女護衛(wèi)。
一瞬間,屋中只有普洱與高山了。
二人相互望了一眼,高山點點頭,普洱便輕手輕腳地倒在短榻上瞇起來。
周遭靜謐得仿佛外頭的風(fēng)雪像是第二個世界的。
這點兒風(fēng)雪,著實算不了什么。
孫南枝提著輕飄飄的大食盒,放回方才取走的位置,腳步再一拐,直上湯房。她在房梁上行走的時候聽說了,今晚皇后明靈欲在湯房泡澡。
皇后泡澡,勞民傷財,不僅要用花露,還要用上一池子的溫泉水。
太暴殄天物。
孫南枝熟門熟路地進了湯房,湯房外頭值守的侍女倒是甚多,可是能進浴池中伺候皇后洗澡的,只有皇后身邊的四個大宮女?;屎蟮纳碜幼鹳F無比,不是常人能窺見的。
浴池的水早就準(zhǔn)備好了,皇后還要再過兩刻鐘的功夫才過來。
而她沐浴,只需要一刻鐘的功夫便夠了。
浴池中靜悄悄的,空無一人,大概是沒有人能想到,竟然還有人膽大包天偷偷的來泡澡。
孫南枝快速解下胡服,光著白嫩的腳,踏進溫?zé)岬乃小?p> 她的動作的確很快,揉搓頭發(fā),而后用一根發(fā)釵盤起,再快速地洗一遍光潔無瑕的身子,便踏著石階上岸。
竟是連一滴水都不曾濺出來。池中的水仍舊平靜無波,仿佛不曾被人使用過。
孫南枝十分滿意自己的效率。此前小戰(zhàn)還說要替自己把風(fēng),哼,用不著。
卻是才穿好衣衫,就聽得外頭傳來恭敬而柔和的聲音:“娘娘,小心腳下?!?p> 皇后這次竟是提前來了?孫南枝不動聲色,悄然無聲地轉(zhuǎn)到一根柱子后頭。
皇后明靈的確來了。
原來今日外頭下著雪渣子,她是不想動彈的??珊髞碇形缬蒙诺臅r候,不知怎地,盛著小母雞羹的器皿忽地裂開來,汁水四濺開來,弄臟了她的衣裙。雖然后來換了衣衫,又擦拭了幾遍身子,還是覺得渾身的不舒坦,總有一股子油膩的讓人作嘔的味道。后來大宮女提議到湯房來泡澡,她覺得此建議甚好,便讓湯房提前準(zhǔn)備,在晚膳之后泡澡。
懷著身孕的明靈這一胎懷相不算極好,胃口也平平,心情比起之前也有幾分郁郁,自然也比以前難伺候幾分。
但皇宮里頭的貴人們,有幾個脾氣好相與的呢?
四個大宮女恭敬麻利地除去皇后的衣衫,用湯勺舀上水來給皇后試過水溫后,正要扶皇后下去。
皇后忽而不顧儀態(tài),吸了吸鼻子,眉頭一蹙,尖聲地問道:“可是誰用了羊肉的膳食?”
太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