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宮內(nèi)一片祥和之氣,從來來往往的宮人的神情中,便能知曉如今的南丹又恢復(fù)了以往的安寧。
邊境一戰(zhàn),九冠和燎煜等人打了旄由一個措手不及,加之對外宣稱南丹先王是被恒蒼暗殺,之后恒蒼又不知所蹤,即便旄由王心存疑慮,可對手如此高深莫測,短時間內(nèi)他必然不敢再輕舉妄動,哪怕他已經(jīng)猜到兒子恐遭不測,卻也只能生生的咽下這口氣,畢竟,他是一國之主,在一場勝算滿滿的戰(zhàn)爭中都敗下了陣來,又豈會因一個沒有被證實的想法再次出兵呢?
更何況,朱離本就是頂尖暗探,那些隱藏身份,暗中竊取消息的手段在她看來,不過都是些小把戲罷了。這一個月,在她的幫助下,穆衍早已帶人悄悄地解決了旄由安排在御京的眼線,旄由想再獲取到什么有效信息,也是再無可能。
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殆。貴,就貴在一個“知”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讓敵國顛覆了對南丹的“知”,這,便是紫熙幾人的目的所在。
沒有戰(zhàn)爭,明主在位,便是一國休生養(yǎng)息的最佳時機。
從繼位那一刻起,滕璇瀟便將所有精力都放在了朝堂之上,整頓吏治,為民謀福,樁樁件件,都辦在了老百姓的心坎兒里,之前那些關(guān)于他打壓兄弟,唯我獨尊的流言蜚語也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百姓們的滿口稱贊。
百忙之中,他也不忘時常向太后問安,太后不愿移居它處,便命人重新修葺了翔坤宮,用心程度,堪比親子。
看到這里的人又重新過上了平靜踏實的日子,紫熙很是欣慰,她摸了摸手腕上的絲帶,甚覺遺憾,如果熠麒軍的將士們還在,那該有多好……
熟悉的甜香味越來越濃,紫熙在翔坤宮門口停下了腳步,想必是瑾太妃將自己回來的消息告訴了太后,可她們又不愿意去打擾小輩們相聚的時光,所以在這里做些蜜糕,滿心期盼的等著孩子們過來吧!
守門的宮人歡喜地跑進去稟報,在她們看來,幾位殿下與往日并無不同,唯有紫熙,額間多了一朵花,還以為是她別出心裁的新妝容,殊不知那是用靈力都隱藏不住的印記。
出乎意料,這次太后并沒有親自出來相迎,而是一個婢女出來傳了話:
“太后有旨,請紫熙姑娘和幾位爺進殿?!?p> 紫熙道:“瑾太妃可在里面?”
婢女道:“在。”
紫熙笑著點了點頭,轉(zhuǎn)過身對落翼遙說道:“既然是太后的意思,那你們就先回府吧!”
落翼遙道:“可你現(xiàn)在的情況,不宜過多施法,這……”
紫熙道:“這不還有兩位尊神呢嘛!放心,你們回去等我消息?!?p> 落翼遙嘆了口氣:“也罷,那你們幾個進去吧,我去滕璇浩那里看一看邱大夫和晴兒。”
紫熙道:“好。”
竹瀾有些不悅,可也沒多說什么,他看了一眼星熠,道:“落翼遙,我與你一同去!”
說罷,竹瀾便頭也不回的走掉了,落翼遙撇撇嘴,朝著琰瞳沁嬈等人招了下手,道:“走了走了,咱們都是外人!”
望著漸漸遠去的那些身影,月曜看熱鬧不嫌事大,道:“嘖嘖嘖,好大一股醋味呦!”
直擊根源的調(diào)侃打破了尷尬的氣氛,只要有月曜在,他總是能巧妙的化解或者轉(zhuǎn)移那些會刺痛紫熙的點。
看似插科打諢,實則關(guān)切備至。
當然,代價依然是被錘打踢踹。可他能感受的到,紫熙每一次對自己出手,都是雷聲大雨點小,用沒用力,使沒使勁,只有月曜自己明白。
拍了拍衣衫上的土,月曜嬉皮笑臉道:“你這丫頭,是不是打我上癮?。慷颊f打是親罵是愛,你這愛我愛的也太深了,難怪他們對我都沒好臉色!”
大家早已習慣了月曜的“不要臉”,星熠和滕璇云滿臉嫌棄的送了他一個白眼,拉著紫熙朝正殿方向快速走去。
月曜站在原地,戲謔的笑容慢慢地融進了明朗與溫柔,望著那個嬌小的背影,他不敢想象那身上究竟有多少道傷口,紫熙說自己是個瘋子,可事實上,她才是名副其實的瘋子,瘋的讓人不知所措,無能為力。
太后端坐正殿,瑾太妃坐在一旁,見幾個孩子前前后后走了進來,臉色越發(fā)難看。
原本以為這會是個相擁而泣的溫馨場面,可這兩位母親的表現(xiàn),讓四個人心里不由自主的緊張了起來。
恭敬行禮之后,四人低下頭等待著太后先開口,可是等了很久也未聞其聲,他們?nèi)滩蛔√痤^看向正座,卻發(fā)現(xiàn)那個頭頂金冠,華服璀璨的威容上,早已布滿了倦色以及兩行滾動而下的熱淚。
三個男子怔在那里,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尤其是星熠,無論如何,她是自己在凡間的母親?。∵@么多變故,這么多不可思議之事,即便她未知全貌,可憑她的聰慧,多多少少也能分辨出一些緣由。
如何解釋,如何安慰,如何才能讓她接受這一切呢?
星熠絞盡腦汁也想不出此時此刻該說些什么,做些什么,仿佛胸口壓了一塊大石,悶得他幾乎喘不上氣來。
就在這時,一抹紫色在余光中滑過,在三個男子的驚詫中,紫熙慢慢地走上了臺階,她來到太后面前,如同哄小孩子般幫她擦去兩頰的淚水,微笑道:
“瞧瞧,這脂粉都花了,奇怪,怎么妝容花了還是如此絕美動人呢!真讓人羨慕!”
太后先是一愣,轉(zhuǎn)而含淚笑了起來,她伸手摸了摸紫熙額頭上的印記,道:“好看是好看……只是哀家更喜歡沒有它的時候?!?p> 紫熙做了個鬼臉,蹲下身來,雙手搭在太后的膝蓋上,道:“有沒有它,我都還是以前的紫熙,他們,也都是您的孩子?!?p> 抓住紫熙的手,王后重重地點下頭道:“琰瞳都告訴我們了,別怪他,是哀家和太妃實在拿云兒沒辦法了,才苦苦追問的,你們放心,這人間的善惡之象更甚,殊途同歸,沒有什么稀奇的。哀家之所以只召你們幾個進來,就是想單純的和你們聊聊天,在哀家心里,你們都是孩子,我,只是母親,無論親生與否,他們都曾是滕氏后嗣……”
聽到此處,三個男子紛紛跪地,規(guī)規(guī)矩矩地朝太后磕了個頭,異口同聲道:“母后所言極是!”
這時,瑾太妃終于松了口氣,她站起身走到三個孩子身邊,一一將他們扶起,微笑道:“若論身份尊卑,我可能不夠資格,但若憑心而言,我與太后的想法是一樣的。孩子們,你們受苦了!”
紫熙轉(zhuǎn)過頭看了看瑾太妃,道:“您最近的身體如何?可感覺有什么不適?”
瑾太妃搖搖頭:“一切都好,并無不適?!?p> 紫熙伸出手指,一道黛紫光沖向了瑾太妃的額頭,有鳳血標記,鸞丹印,可以確定她是凡胎無誤,只是,她體內(nèi)陰寒之氣未散,陰陽并未被調(diào)和!
收回光束,紫熙道:“太妃,您是自幼就體弱多病嗎?
瑾太妃道:“非也,如果是那樣,大抵我是入不了御宮的,子嗣傳承乃是后宮最重要的職責所在,我母家勢力不強,先王無需顧及其它,所以當初被選入宮時,我定是身強體健,適合生養(yǎng)的。”
紫熙頷首道:“有道理,那么請問,您可是懷胎后身體才逐漸虛弱下來的?”
瑾太妃怔了怔,道:“好像……是這樣。不過女子懷胎本就容易氣血不足,或許是我疏于保養(yǎng),產(chǎn)子之時才傷了根本,不過自從我服下竹瀾公子給的藥后,明顯感覺好了許多。”
紫熙眼前一亮:竹瀾給的藥!
滅蒙血是解毒良藥,難不成瑾太妃之前染了什么奇怪的毒?如果她的體質(zhì)因毒而改變,前有滅蒙之血,后有鸞丹之印,怎么可能到現(xiàn)在還是這樣?
既然自身感覺好轉(zhuǎn),那應(yīng)該是滅蒙血暫時緩解了那毒對于凡胎所引起的癥狀。
滕璇云的體質(zhì)并無明顯怪異,說明這類似寒毒的東西不是他帶入母體的,那么究竟是何人,助靈入胎時會留下寒毒的痕跡呢……
見紫熙陷入沉思,面色不佳,太后拍了拍她的手,道:“別著急,有些事情想不通時就暫且放一放,或許某個時機,你一下子就想通了呢!熙兒,這次你回去……可有受傷?哀家看你的臉色不太好,這……這里再好的藥材對你來說大抵是無用的吧……”
紫熙回過神來,笑道:“沒受傷,我這么機靈的人怎么會受傷呢!那個……蜜糕好了沒?這香味,快把我饞死了!”
太后笑著將紫熙扶起,整理了一下裙擺,柔聲道:“估計差不多了,哀家,親自去給你拿!”
太后和瑾太妃一前一后的出了正殿,朝小廚房的方向走了去,四人松了口氣,原以為要解釋上一大堆,看來是低估了那兩個凡間女子的承受能力。
星熠斟了一杯茶送到紫熙面前,道:“與我們之前設(shè)想的一樣,對嗎?”
紫熙接過茶,輕抿了一口道:“嗯,陰寒未消,居然連我母親的鸞丹都無法調(diào)和,唉!”
摸了摸紫熙的頭,星熠溫柔地勸解道:“別著急,總會有線索的,不過你現(xiàn)在這說謊的能力真是突飛猛進?。]受傷?機靈?嗯?”
紫熙道:“能不能別再提了,那要死不死的滋味兒實在是太難受了!簡直就跟要燒掉一層皮一樣,還好我有無念在身,知道姑奶奶快被灼死了,及時來了陣寒涼,哎呦,也不枉我為了它受了那么些罪!”
星熠眉峰驟挑:“寒涼?你動念的結(jié)果嗎?”
紫熙道:“啊?動什么念,當時我就一個念頭,姐姐必須比我受的罪少,死我也要死她前面!”
星熠默然片刻,轉(zhuǎn)過頭看向了月曜,月曜的神情異常嚴肅,半晌,他點了點頭,道:
“有這種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