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飛機上,凌菲覺得一切恍如隔世。她轉(zhuǎn)臉看著外面的云層,整個人就像外面肆意散漫在空中的棉花云圈一樣輕,好累啊,她閉上眼,長長地睡了一覺。
醒來的時候,她還在飛機上,身邊坐著的還是那些人,她沒有做夢,這一切是真的!
她想不出來要怎么面對辰南,她甚至不敢想這個人。她用盡畢生力氣都無法將“卑劣”這個詞跟他聯(lián)系起來。
她更加痛苦地發(fā)現(xiàn),自己比想象的,還要珍視辰南。在這個世界上,她已經(jīng)沒有任何親人了,辰南是照進她生命里的一束光。
可若范軒宇說得是真的,辰南果真用了不恥的手段對待自己的合伙人,導(dǎo)致對方不堪受辱入院。
那么,她應(yīng)該怎么看他?
坐了好長時間的飛機,但十幾個小時都不夠她將對這件事整理清楚,她從未像現(xiàn)在這樣混亂過。下飛機是那邊的凌晨了,她失魂落魄地拖著行李出來,一抬頭就看見了辰南。
她第一反應(yīng)是,范軒宇已經(jīng)宣告過成功了。
兩個人隔著十幾米的距離,對望。凌菲看著他心情太復(fù)雜了,導(dǎo)致她一步也走不動。她站在原地,是辰南先走過來,接過她手上的行李。
辰南看著她,“先回去再說,好嗎?”
車上兩個人都沒有說話,辰南開車還是一樣的平穩(wěn),但坐在上面的凌菲,卻已經(jīng)顛簸得支離破碎了。
到了辰南家,辰南依舊泡了一壺茶,倒了一杯給凌菲暖手,兩人在窗邊對坐。
他看著她,依舊溫柔,但卻總有哪里不一樣了,他問:“是先休息一下,還是…”
凌菲安靜地看著他,他瘦了好多。雖然見她之前肯定刮面清理,收拾了一番,但仍然掩飾不住他的憔悴,才一周。
他愛她,是真的。
她靜靜地看著他,然后開始流淚。
辰南看著她,眼眶也濕潤了,他說:“對不起?!?p> 隨著這一句對不起,凌菲繃在心上的弦,斷了。
凌菲起身,“我好累呀,麻煩你送我回去吧?!?p> 辰南也起身,他也痛苦得話都說不出來。他走過去抱著凌菲,手越收越緊,他流淚了,但是他什么也沒有解釋。凌菲沒有推拒,也沒有迎合,她呆若木雞地站著。
她說:“我求你,給我一個重新接受你的理由?!?p> 說完,整張臉上都是淚,怎么擦都擦不干凈,怎么流都流不完。辰南安靜地抱著他,兩個人都在流淚,誰都沒有再說一句話。
凌菲是怎么被辰南送回自己家的,她已經(jīng)記不得了。緩過神來的時候,天已經(jīng)黑了,她一個人坐在這間充滿了不堪回憶的屋子里。
在這間屋子里,她親眼見過父親為了逃避患病攤上巨額醫(yī)療費的母親,獸變的全過程。
她每次被嚇醒的那個夢,都是父親拉著她的手,不讓她管發(fā)病的母親,他說只要母親死了,大家就清凈了。
她很小的時候就見識過人性,她當時只覺得害怕,只會哭泣和悲憤,當她理解到那件事的真相以后,她就不再相信任何人了。
雖然她在苦苦支撐,但母親最終連三年都沒有捱過去。母親離世的消息傳出去以后,那個獸變的父親回來討要房子,那個時候她還不滿十八歲。
她永遠忘不了在那短短幾個月里將她撕裂成碎片的經(jīng)歷,雖然她早就見識過那個獸變的人,但是當下限再次被刷新的時候,她還是狠狠地再一次被血淋淋地來回又剁成了一回肉泥。
若非法學導(dǎo)師鼎力相助,想盡辦法拖延,直到判決拖到了她年滿十八周歲,那她現(xiàn)在就是一只無家可歸的流浪貓。
這套房,才是她人生的第一枚勛章。獲得的那么疼,那么辛苦,那么讓她生不如死!
她在沙發(fā)上從天黑又坐到了天亮,猛然回神,突然才意識到一件非常嚴重的事情。Lucky沒有帶回來,它還在紐約,范軒宇家里!
然后電話響了,是尤夏打過來的,她喂了一聲,嗓子啞了。
尤夏帶著魅惑的聲音,傳進耳朵里,“小寶貝,我提醒你一聲,你今天是正常上班喲。”
凌菲緩了一下神,說:“好的。感謝尤總?!?p> 尤夏笑得非常歡快,“真是見外,我也是職責所在。聽說你昨天就到了,但范總交代讓你好好休息一下,不要打擾你?!?p> 凌菲頓了一下,“請問尤總,我現(xiàn)在是什么職位?”
尤夏笑著,“親愛的,你在跟我開玩笑嗎?你是總裁秘書,我之前不是群里宣布三遍了嘛?!?p> 凌菲:“尤總,我最后再問您一個問題?!?p> 尤夏是人精,她接道:“范總沒說,我不知道。你懂得,他沒有跟別人匯報行程的必要?!?p> 凌菲說了謝謝,兩人寒暄了幾句,掛了電話。她起身,去浴室沖了個澡,換好衣服下去。一出小區(qū)就看見辰南站在車邊,身上還是送她來時的那身衣服。
她在沙發(fā)上坐了一天一夜,而他在這里等了一天一夜。
看見她來,他像往常一樣給她開車門。
凌菲坐了進去,她第一句話是,“你現(xiàn)在,跟我上去?!?p> 辰南愣住了,他看著凌菲,抬手幫她輕輕地擦拭眼淚。
凌菲已經(jīng)意識不到自己在哭了,她說:“我們現(xiàn)在上去?!?p> 辰南知道她在說什么,但是他沉默。
凌菲聲淚俱下,視線里那個熟悉的人已經(jīng)完全模糊了,她用自己都聽不清的聲音說,“連跟我上床都不敢嗎?你在怕什么?你怕我看清什么?”
辰南看著她,他也在掉眼淚,可是他連一句解釋都沒有。
凌菲看著他,做著最后地掙扎,她說:“你為什么不說話?”
辰南緩緩地說,“對不起?!?p> 凌菲整個人都崩潰了,她慌了,抖得像落水的人一樣,她哭著求他,“我求你,你解釋…你解釋,你說什么我都信,你騙我也沒關(guān)系。你說話啊,你不要再說對不起了,不要說…”
求到后面,她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了,她哭得停不下來,哭到哽咽、抽搐。她信他光明磊落,她愿意用自己去賭。可是當她渴求的真相抽絲剝繭掉出來的時候,她發(fā)現(xiàn)她根本接不住。
這束生命里唯一照進來的光,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