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殿州驚濤 257、難民
賈干死了,他的手下樹倒猢猻散,一窩蜂地向山口逃去。
蘇瀾一揮馬鞭,上官榮、鄧鏵帶著前鋒追了上去。
蘇瀾知道,這幫家伙肯定會去鄧州、南陽告狀搬救兵的。必須搶在救兵還沒到達之前,出了這桐柏山!最好是將這幫王八蛋全部干掉!否則,賈干的救兵堵在山口,那大家就是死路一條!
殺四緊接著縱馬踏過向駒的身體,高呼:“沖?。 ?p> 覃龍、覃虎帶著護衛(wèi),趕著馬車,踏著向駒的身體,飛奔而過。
無影和關(guān)起也帶著人馬車貨過了玉溪石橋,緊隨其后。馬蹄也踏過向駒的身體,飛奔而過。
混亂中,夏松、夏柏早就打開了鎮(zhèn)所,俞壬和魏山率領(lǐng)的鏢隊,鐘靈的護衛(wèi)都分別找到了自己的車馬、貨物,跟著大隊伍沖了出去。
也有幾個被征收的商隊也趕緊去鎮(zhèn)所趕出了自己的車馬貨物,喜笑顏開又急匆匆地緊跟著隊伍飛奔而過。
又有三、四個商隊剛剛到達南鎮(zhèn)。見到這般架勢,沒有絲毫猶豫,也相跟著過了玉溪石橋,沖進山口。
向駒早就被馬踏成肉泥!至于眼泡,那就呵呵了!
蘇瀾縱馬上前,馬鞭一指戰(zhàn)戰(zhàn)兢兢、目瞪口呆的言壁和他身邊的言安,冷冷地道:“你,言安鎮(zhèn)長,給我好好維護地方,看管鎮(zhèn)所,任何人不得進去拿一針一線,否則殺無赦!你,言壁,作為重要證人跟我走一遭,去鄧州、南陽告發(fā)賈干、向駒在國難之時搶劫商旅,傷害人命,十惡不赦,罪該萬死!”
話音剛落,常樂已經(jīng)將言壁撈上了自己的馬,絕塵而去,丟下魂飛魄散的言安。
蘇瀾又指著從橋南飛馬疾馳過來的二十幾個人道:“張凡給我斷后!立功者,還你螳螂剪鐮!否則,丟到熔爐銷毀,絕不交還!”
這二十幾個人陡然聽到這樣的命令,都是一個愣怔,勒馬在原地轉(zhuǎn)了幾圈。
張凡沒有絲毫猶豫,立刻響亮地回應(yīng):“斷后!立功!”
這二十幾個人立刻炸雷一般喊道:“斷后!立功!”
喊罷,他們立刻調(diào)轉(zhuǎn)馬頭,分別站立在玉溪橋邊,又放進三支商隊。
果然訓(xùn)練有素!
眨眼間,人、車、馬闖進山口,丟下一地的尸體。
賈干的人跑了,但是向駒的人還傻愣在那里。人走光了,他們才醒過來。向駒的嘍啰許泰、袁疤子等人回過神來,開始驚叫:“殺人啦,殺人啦!”
袁疤子還叫喚道:“操家伙,我們追去殺了他們……”
話未說完,袁疤子的頭忽然滾落在地上?!皻⒘怂麄儭睅讉€字居然是人頭掉到地上之后才說出口的。真是匪夷所思!
看著這一幕,甘甜驚嘆道:“當(dāng)家的,這螳螂剪鐮真好用,人頭已經(jīng)剪下卻還在說話!堪比縣主說的聊齋的故事好快刀!”她指著橋邊張凡的人馬道,“那使剪鐮的小個子應(yīng)該就是屈明吧?剪鐮出手,人頭落地,這螳螂剪鐮使得不錯!”
蘇瀾也在看騎在馬上揮著剪鐮的小個子,笑道:“果然螳螂剪鐮是一對!”
甘甜道:“縣主,他們這就心甘情愿做了你的后衛(wèi)?”
“審時度勢才是好漢!再說,我們又沒仇沒怨!”蘇瀾理所當(dāng)然地道。
“你那么喜歡螳螂剪鐮,真的還他?”甘甜道。
“那是自然,男子漢說話算數(shù)!”
男子漢?!甘甜撲哧一聲笑了。
又有一隊商旅進了山口。
蘇瀾和甘甜并馬往山口飛奔而去。
張凡也帶著人跟來,往山口一站。二十六人,二十六馬,端的是銅墻鐵壁,萬夫莫開!
向駒的手下早就嚇得抱頭鼠竄,哪里還敢操家伙闖山口?
大約過了一刻鐘,張凡一揮馬鞭,大吼一聲:“走!”
一陣馬蹄聲響,人馬如箭,射出老遠。
蘇瀾和甘甜并駕齊驅(qū),一路上超過好幾個商隊。
甘甜不停地催促商隊:“快走,一旦那些王八蛋的救兵來了,堵住山口,大家就要死翹翹!”
“謝過英雄好漢!”商隊感激涕零,加快了步伐。
山道有的地方非常狹窄,堪堪通過一車一馬,有的地方就比較寬敞,可以縱馬揚鞭。
當(dāng)蘇瀾追上無影帶領(lǐng)的車隊時,已經(jīng)到了午時。無影正傍著蘇怡、蘇源的車馬走著。
蘇瀾問道:“叔叔辛苦,情況可好?”
無影微笑道:“有我在,自然保的公子平安!”
聽到蘇瀾的聲音,馬車窗簾立刻掀開,露出小源和蘇怡的笑臉:“我們很好!”
蘇源正在喝水啃饅頭:“姐姐也來吃一點?”
蘇瀾放慢馬速,笑道:“你和姑姑好好吃?!闭f著,將手探進馬鞍上的皮囊,實際是進入空間,掏出幾瓶可樂、橙汁、水果糖,還有一大包燒雞、鹵蛋,遞進馬車:“姑姑辛苦了,待出了山口就好了!”
馬車里立刻響起孩子們的歡笑聲。
蘇瀾又給無影一只燒雞,還有一壺酒。無影咧嘴笑了笑。
蘇瀾沒有停留,一邊和甘甜啃著燒雞,一邊繼續(xù)往前趕。
路過一個高崗時,蘇瀾發(fā)現(xiàn)下面的石坑里的樹叢中隱約有五、六具尸體,都是賈干帶領(lǐng)的嘍啰穿的衣服模樣。
甘甜道:“看來上官榮、鄧鏵、殺四他們已經(jīng)跟賈干的嘍啰交手了!”
再往前走,又看到路邊不顯眼的地方有幾具尸體被樹枝草草掩埋,還是賈干帶領(lǐng)的嘍啰們。
又超過幾個商隊。
很快,她們趕上了俞壬和鐘靈的車隊。
俞壬和鐘靈的車隊挨著一起走,互相照應(yīng)。
因為當(dāng)時是匆忙間搶了車馬、貨物就走,把母子乘坐的馬車給忘記了,所以鐘靈和兒女都是坐在貨物上,搖搖晃晃,一路顛簸,很是辛苦。
蘇瀾想,既然已經(jīng)干掉了賈干的嘍啰,應(yīng)該有馬匹繳獲,于是高聲問道:“不知道葉夫人會不會騎馬?”
鐘靈立刻道:“軍漢之妻,自然弓馬射箭都在行。便是我女兒,也會騎的!”
“好樣的!”蘇瀾贊道,“我讓前面的人給你們留幾匹馬,你們就不用這么辛苦了?!庇謱τ崛傻?,“公子若會騎馬,也挑一匹馬騎著!”
俞壬趕緊應(yīng)答。
蘇瀾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又對鐘靈道:“夫人放心,您損失的一千多兩銀票,還有首飾,我定會給您奪回來!”
鐘靈母子逃出生天,又奪回五車貨物,已經(jīng)是感激涕零,如今聽到蘇瀾還要為他們奪回銀票,已經(jīng)感動得滿眼淚花。
蘇瀾她們繼續(xù)趕路。遠遠地,看見道路上,常樂和言壁正在將幾具尸體往路旁的坡下扔。
看見蘇瀾和甘甜趕來,常樂喜滋滋地道:“殺四他們來不及清理尸體,我就在這里善后,免得嚇到后面的人。公子,連這幾個家伙,殺四他們已經(jīng)干掉了二十二人!”
言壁也道:“我們還搜出了兩千多兩銀票、銀錠,還有幾件首飾??磥矶际沁@些家伙搶劫得來的。”
蘇瀾點頭,沉吟著。加上北鎮(zhèn)賈干等被常樂一葉殺死的十個人,這就死了三十二人,應(yīng)該還有十幾個人。
蘇瀾有些緊張。這些家伙如果不干掉,只要有一人沖出山口,那就是大禍。
蘇瀾看到路邊有十幾匹馬正在吃草。她記得,之前,常樂和言壁是騎著一匹馬走的,如今,他們一人一馬,還空著這些馬。想是繳獲所得。
常樂喜滋滋地道:“公子,這些都是賈干那幫嘍啰的馬,都是好馬,想是他們搶奪來的!”
蘇瀾點頭道:“你們處理了這些尸體后,在此稍等一下,葉夫人和俞公子他們就要過來,你把馬給他們幾個人人一人一匹。都是女人、孩子、書生,挑溫馴的馬。另外,把搜到的銀票和首飾全部交給葉夫人!”說著從馬鞍里拿出好些吃食,還有酒。然后撥馬就走。
常樂急道:“公子當(dāng)心,路上可能還有尸體!”
蘇瀾和甘甜已經(jīng)縱馬飛奔而去,遠遠傳來甘甜的聲音:“放心吧,給你留著!”
常樂和言壁處理好尸體,又在小溪邊仔細清洗了雙手,開始吃起燒雞喝起酒。
言壁早就對蘇瀾佩服至極,問道:“常大哥,你家公子真是大救星,不知道是哪家大族的少年?將來肯定能成蓋世英雄!”
常樂驕傲地一笑:“我家公子,早就名揚天下了!”
這時,俞壬和鐘靈的車隊過來了。常樂趕緊上前道:“我家公子吩咐,你們婦孺,給你們留幾匹溫馴的馬。”
說著挑了四匹馬給他們。葉夫人趕緊道:“我跟兒子共一騎就行?!?p> 常樂很軸,道:“我家公子吩咐了,一人一匹。還有這些,我們公子吩咐交給您?!闭f著從馬鞍上的皮囊里拿出銀票、銀錠和首飾。
鐘靈驚呆了。公子說給他們找回銀子、首飾,就真的找回了!她堅決不肯收:“我們沒有這么多銀子,不能收?!?p> 常樂把銀票、銀錠和首飾霸蠻一般塞到葉夫人手上,打馬就跑,他還要忙著處理尸體呢。
葉宓上了馬,羞澀一笑,輕聲道:“母親,收下吧。不可辜負了公子的好意!”
鐘靈看了看女兒嬌羞的樣子,還有什么不明白的?如果公子真的能成為自己的乘龍快婿,那是天大的好事!
蘇瀾和甘甜果然又相繼看到八具尸體,還有七匹駿馬。
蘇瀾想,賈干的嘍啰已經(jīng)死了四十個人了,照這樣“收割”的態(tài)勢,這幫家伙應(yīng)該沒剩幾個了。
這樣想著,蘇瀾卻絲毫不減馬速。
走不多遠,就見到鐘夏和蘇懷。他們倆精疲力盡,但是非常興奮,手上還牽著七、八匹馬??匆娞K瀾,他們激動不已:“縣主,殺四和上官榮、鄧鏵他們在前面。我們實在是跑不動了!”
蘇瀾關(guān)切地問道:“我們的人可有受傷?”
鐘夏稱贊道:“沒有!只是上官榮的馬腿別在石縫里,傷了腿。不過,那馬在倒地之前,上官榮已經(jīng)飛身騰起,還趁勢殺了一個壞蛋!真是蓋世英雄!”
蘇懷也興奮地道:“殺四他們一往無前,就像趕鴨子一般!”
蘇瀾放下心來,笑道:“你們也辛苦了?!?p> 說著,和甘甜飛馬繼續(xù)往前。
路上,又有五具尸體橫亙在路上。甘甜笑道:“已經(jīng)死了四十五人,估計沒有幾個了!”
蘇瀾點頭道:“我這才稍微放下心來。”
說著,倆人放慢了速度。這一路,把倆人趕得夠嗆,也累得要死。
天漸漸暗了下來,看天時,應(yīng)該是申時末酉時初,相當(dāng)于前世的下午五點鐘左右。
蘇瀾琢磨,應(yīng)該快出桐柏山了。
果然,前面出現(xiàn)了一隊車馬,覃龍、覃虎、夏松、夏柏,正護衛(wèi)著往前趕。
覃龍道:“公子,剛才殺四派人來報,馬上就到山口了。賈干的人已經(jīng)被全部宰殺!”
蘇瀾徹底放下心來。
蘇瀾和甘甜加快速度,繼續(xù)往前趕去。
果然,在路邊又看到三具尸體。上官榮正在整理馬匹和武器。想是戰(zhàn)斗結(jié)束不久。
上官榮牽過來三匹駿馬:“公子,這三個家伙之所以跑得最快,是因為他們有這幾匹好馬!據(jù)說還有十里就要出桐柏山了!好險!”
蘇瀾也道:“萬幸!”
就在這時,前面馬蹄聲急,一人一馬飛奔而來。
到了跟前一看,卻是鄧鏵。他驚呼道:“公子,大事不好了。山口有賈干的人把守!”
“什么?”大伙吃了一驚。千追萬趕,沒想到賈干在山口布置了接應(yīng)的人馬!
蘇瀾卻平靜下來,問道:“有多少人?他們發(fā)現(xiàn)了我們沒有?”
鄧鏵道:“沒有。殺四真是有經(jīng)驗!我們快到山口時,他讓我們幾個下馬,到山口哨探,結(jié)果就發(fā)現(xiàn),山口那里還有二、三十人,都騎著高頭大馬,拿著兵器,嚴陣以待!”
蘇瀾有些奇怪,如果這幫人是接應(yīng)賈干的,為什么不進山口呢?
聽了她的問題,鄧鏵道:“我回來告訴殺四,他也覺得奇怪,就帶著人悄悄爬到附近一個山頭,然后就看到山下有很多難民……”
“什么?”蘇瀾眼皮突地一跳,緊張地問道,“有多少難民?”
“不知道。殺四沒說!”
蘇瀾心跳如鼓。賈干的人之所以沒有進山口接應(yīng),那是因為來了難民!而且難民一定很多!他們一定是得到消息,說賈干今日晚間就會運回很多糧食,所以等在這里準(zhǔn)備搶劫!所以,賈干的嘍啰才守在山口,目的是保證賈干從雞鳴兩省鎮(zhèn)拉回的車馬貨物能夠順利運到目的地!
所謂難民,是指由于天災(zāi)或人禍而生活無著、流離失所、需要離開原居地謀生的人。
顯然,這些難民是因為地動天災(zāi)以及貪官盤剝等人禍而造成生活無著、流離失所的。
難民是最可憐的一群人!
地動已經(jīng)過去了快三個月,長期沒有飯吃,足以讓人失去理智,喪失天良,搶劫殺人,無惡不作。甚至是產(chǎn)生幻覺,無論看見什么東西都認作吃食,因而連死去的動物和人的尸體都吃。即使有大兵彈壓,他們也會奮不顧身,前赴后繼!
更可怕的是,難民一旦聚集,就會爆發(fā)驚人的破壞力,那就好比過境的蝗蟲,打砸搶燒,摧枯拉朽;又好像洪水猛獸,排山倒海,勢不可擋,即使在大軍面前也是無所畏懼。因為在他們眼里,死亡不可怕,饑餓才是最可怕的!
所以,難民和暴民就是一線之隔。前一刻,他們還是可憐的難民;下一刻,為了吃食他們可能就會成為殘酷的暴民!
而且,在歷朝歷代中,凡是彈壓難民者,事后都被御史言官彈劾,沒有善終。畢竟,向難民動手,都是傷了陰鷙,會被人詬?。〖词故菑棄罕┟?,事后追責(zé)時,往往也會被扣上逼難為暴的罪名!
所以,一些人情愿去前線和敵人肉搏,卻不愿意彈壓難民!
所以,難民是世上最可憐的人,也是最可怕的人!
蘇瀾和甘甜趕緊將馬匹交給上官榮:“我們?nèi)ド谔揭幌隆D阍谶@里攔住后面的商隊,沒有命令,絕對不能通過這山口。還有,鐘夏和蘇懷是本地人,他們來了后,也讓上來看看?!?p> 上官榮連聲應(yīng)答,又讓鄧鏵帶了幾個護衛(wèi)跟著蘇瀾、甘甜。
在鄧鏵的指點下,蘇瀾上了一座山坡。曲里拐彎走了一通,來到一個高崗。殺四和幾個護衛(wèi)正在這里瞭望。
蘇瀾來到殺四旁邊。這里是山口外靠東的山巒,山口附近及周圍的情景一覽無余。
蘇瀾趴在山坡上,掏出望遠鏡,四下一望,頓時倒吸一口冷氣。
只見這山口有一塊很大的平地,相當(dāng)于一個足球場大小,山口正北是條大路。鄧鏵解釋,大路通往南陽縣城。東西兩側(cè)則是綿延的山地。難民們已經(jīng)堵塞了通往南陽的大路,組成了一個大大的包圍圈,正對著山口。而大路上還不斷地有難民擁來。這里的難民少說有六、七千人!他們個個面黃肌瘦,羸弱不堪,而且很多人都是赤身裸體,瘦骨支離!
賈干的人馬只有二、三十人,都騎著大馬,拿著刀槍,被難民包圍在圈子里。蘇瀾在鏡頭里發(fā)現(xiàn),這幫家伙也是面色如土,雙股戰(zhàn)栗,害怕得緊!也是,五、六千難民對陣幾十個護衛(wèi),還不是一沖就垮?不過,即使是這樣的情景,這些人也沒有到山口避難。蘇瀾估計,賈干的律令肯定是,退進山口就是死!
蘇瀾將望遠鏡交給殺四道:“我看,這些難民起碼有五、六千人!”
殺四也仔細看了周圍的情景:“只多不少!”
蘇瀾緊鎖眉頭,喃喃自語道:“我在想,是只有我們這個甕子山山口擁堵了難民,還是桐柏山目前三個能夠通行的山口都堵塞了難民?比如九腸山口,那可是道路最寬闊,地勢最平坦的山口。而且,據(jù)俞大人和俞壬說,九腸山口也在搞征收。說不得,他們那邊比我們這邊的難民還要多!”
殺四和甘甜都是一愣。殺四沉吟了一下:“公子,我想,應(yīng)該所有能夠通行的山口都有難民堵著!”
蘇瀾沉吟道:“桐柏山目前能夠通行的山口有三個,如果按照這樣的規(guī)模,桐柏山這里至少有兩萬難民。這還只是南陽之南的情況!如果算上南陽東、西和北邊,豈不是有十萬難民?”
大家聽了瞠目結(jié)舌。殺四憤憤地道:“地動已經(jīng)這么長時間了,南陽縣令和鄧州知府都是吃屎的嗎?”
“他們才不吃屎,他們吃的是難民的血肉!”蘇瀾道,“所謂征收,肯定就是把從我們手上搶劫的糧食拿到南陽高價售賣。難民一貧如洗,哪有錢買?如此盤剝,即便是富戶也破產(chǎn)了,難民才會越來越多!”
“天越來越黑了,后面的商隊也趕上來了,下一步怎么辦?”甘甜道,“要不我去跟他們斗一場?”
“稍安勿躁?!碧K瀾道,“我們商隊出谷之時,便是大戰(zhàn)爆發(fā)之際??墒?,我不想跟難民開打!”
這時,蘇瀾注意到,靠近通往南陽的道路邊的難民堆里,有一個人居然坐在一把竹子靠椅上,一邊吃著點心喝著茶水,一邊指揮幾個人對一個難民拳打腳踢。旁邊還有幾個人給他打扇驅(qū)蚊、端茶倒水。
蘇瀾臉色一凜:“看來,那家伙是難民的頭!”
正說著,鐘夏和蘇懷也上來了。他們倆一看,驚訝道:“這家伙不是曠家山的曠二流子嗎?”
蘇瀾道:“怎么,你們認識?”
“嗨,這人叫曠流,因為排行老二,人稱曠二流子,南陽百姓誰不認識他呀?一貫好吃懶做,不務(wù)正業(yè),恃強凌弱,欺男霸女,魚肉鄉(xiāng)里!”鐘夏道,“地動了,他卻做了難民的頭兒!”
蘇懷呸道:“恐怕不是做頭兒這么簡單,只怕這些難民都被這流氓無賴給裹挾著搶劫殺人了!”
正說著,忽然山下傳來一陣騷動。原來是有兩個難民突然倒地,成了餓殍。只見那曠二流子站起身,大笑著點點頭。于是一伙難民蜂擁而上,分兒食之,轉(zhuǎn)瞬間尸骨無存。更可怕的是,有人居然還在爭搶死者的腸子,滿地亂跑,場面非常駭人。
賈干的護衛(wèi)中,有一個人嚇得坐立不住,忽然栽下馬來。難民們蜂擁而上,來搶奪倒地的護衛(wèi)。目的不言而喻。
其他的護衛(wèi)趕緊并馬上前搶奪。可是,晚了一步,那倒地的護衛(wèi)被難民拖走,立刻傳來慘絕人寰的痛嚎聲,然后是難民們興奮的笑聲。然后,難民們突然分開,地上除了鮮血,已經(jīng)沒有了那護衛(wèi)的尸骨。
蘇瀾活了兩輩子,這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血腥慘劇,當(dāng)下也是頭昏腦漲,臉色蒼白,心慌意亂,惡心嘔吐。
殺四趕緊和甘甜將蘇瀾扶了下去。
離開了高坡,沒有了血腥的場面,又有些微風(fēng)吹來,蘇瀾臉上才慢慢恢復(fù)血色。
蘇瀾喝了一口甘甜遞來的酒,沉吟半天,這才漸漸清明下來:“看來,今天我要大開殺戒了。沒法子,曠二流子裹挾著的這幫難民已經(jīng)不是人,是惡魔了!”她狠厲地道,“今日我要魔擋殺魔,佛擋殺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