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錄音
次日,周四。
白霧刷指紋打卡后,把包包掛到椅子上,看下手表,時間剛到九點。
這些天最主要的工作,就是Jet和Clock的樣機,所以白霧還沒落座,就想著下樓去催魏少英確定Jet樣品的交期,不過為了讓魏少英少找借口,她沒有立馬下樓,而是先問Selin有沒有通知葉零兮把設(shè)計稿發(fā)給魏少英。
Selin回復(fù)說,已經(jīng)通知了,而且收到了葉零兮的明確反饋,確定設(shè)計稿已經(jīng)成功發(fā)到了魏少英的郵箱。
白霧這才準備下樓,走到過道,發(fā)現(xiàn)最靠近馳明瑞的兩個位置都是空的,Lexie和Beth都沒來公司,白霧問Selin和Iris,兩人都茫然不知,白霧也沒深究,繼續(xù)下樓。
來到五樓,路過華成峰的辦公室,白霧往里瞅了一眼,華成峰沒在,路過沙莎的辦公室時,沙莎和另一個PMC也沒在,估計是開生產(chǎn)大會去了。
白霧又到采購部,發(fā)現(xiàn)采購部除了助理,其他職員也都不在,不過還好魏少英在。
魏少英在打電話,白霧很識趣,沒去敲門,站在門外三四步遠的地方等著,免得魏少英說她偷聽他打電話。
白霧等了足有十來分鐘,魏少英的電話還沒打完,便上前去在玻璃門上敲了兩下,提示他有人找,誰知魏少英站在窗邊,伸手做個“Stop”的手勢,示意她別催。
白霧不知魏少英打這么久的電話,是真有事呢,還是借故整她,因此不想再干等,便去品質(zhì)部找裴意濃,問他樣機的事。
品質(zhì)部位于五樓西邊,白霧到了這兒以后,四處瞧了瞧,卻沒發(fā)現(xiàn)裴意濃的蹤跡。
白霧只好到FQC工位上,找他下屬問他的去向,下屬說他在一樓測試,白霧詫異道:“在一樓測什么?”
下屬道:“好像是在測試你申請的樣機?!?p> 白霧道:“???測什么樓上不能測,非得跑到一樓去測???”
下屬道:“那我就不知道了,裴經(jīng)理跟以前的那些經(jīng)理不太一樣,做事一板一眼,估計是申請單上寫了什么特殊要求,他拿樣機驗證去了吧?!?p> 白霧與裴意濃打過幾次交道,知道他出身于上市公司,對品質(zhì)控制頗有經(jīng)驗,空降準針近三個月,帶領(lǐng)來料、制程、成品和出貨檢驗共計六個人,為準針的品質(zhì)提升做出過顯著貢獻,只不過他和其他專搞品質(zhì)的人一樣,對任何人任何事都容不得半點瑕疵。
現(xiàn)下他在一樓為樣機做測試,白霧推測可能是Selin念及客戶重大,把測試等級提到了最高級,所以裴意濃才會一絲不茍地對各個參數(shù)做周密測試。
白霧因此未再深究,也不急著催要樣機,兩手空空地出了品質(zhì)部。
從品質(zhì)部出來后,白霧再次回到東邊辦公室來找魏少英,好在這一次魏少英終于打完了電話。
白霧剛一敲門,魏少英就喊:“進?!?p> 白霧進去后,魏少英不喊她坐,她也就站著,道:“魏經(jīng)理,昨天下班的時候說到Jet樣機的事,還沒說完,你現(xiàn)在有空吧?有空的話,就把昨天的話說完吧!”
“昨天的事?”魏少英往椅子里一躺,道:“昨天什么事來著?”
“樣機打樣的事?!卑嘴F正色道:“我想請你回復(fù)一下,Jet的專色外殼和彩卡,什么時候可以上機打樣,鏡片和貼紙打樣需要多久?”
“這可說不準,”魏少英道:“我?guī)湍銌枂???p> 白霧不知他耍什么詐,道:“要問你就問,問清楚了回我。你問這些需要多久?一個小時夠嗎?夠的話,我一個小時后再來?!?p> “不用!現(xiàn)在就可以問?!蔽荷儆⒛贸鍪謾C,放在桌上,播了個號,打開免提,道:“雖然你的腿長,跑來跑去也快,但我不是怕你麻煩嘛!我現(xiàn)在就幫你問。你先坐下!”
白霧忍著怒氣,拉把椅子坐了,把手機蓋在桌面上,沒說話。
電話接通后,對面?zhèn)鱽硪粋€男中音,道:“魏總,有什么指示?”
“袁總,是這樣,”魏少英笑道:“現(xiàn)在呢,我身邊坐著一個大美女,逼問我W6這套模具什么時候能停下來,給她打新顏色的樣。我想著這事我做不了主,還是得請老哥你幫忙。你看看,什么時候能幫人家美女安排上?”
袁大同道:“什么?又要改顏色?W6這套模具從開出來到現(xiàn)在,三年多時間,改了應(yīng)該有二十多種顏色了吧,光紅色、黃色就有十來種,什么大紅,深紅,酒紅,西瓜紅,南瓜黃,橘子黃,蔥花綠,數(shù)都數(shù)不過來。這次又要改什么顏色,就不能挑個現(xiàn)成的顏色嗎?”
魏少英對白霧道:“藍色吧?我記得?!?p> “是藍色,潘通色號是288C?!卑嘴F道。
袁大同道:“W6的藍色也有好幾種啊,什么淺藍,深藍,經(jīng)典藍,起碼有四種,就沒有一種接近的嗎?”
白霧道:“就是沒有接近的,我們才請你幫忙的嘛。我查了系統(tǒng),現(xiàn)有的客戶都沒買過這個色號的W6,只能重新打樣。這個顏色以前在W7上打過,色粉比例你們那應(yīng)該有記錄的,也不算是完全重新打樣?!?p> 袁大同道:“我的姐姐呀!這不一樣的,W6是W6,W7是W7,色粉比例在不同的模具上是不能通用的。還有一個問題,你知道是什么呢?W6是你們的主力機型,一直都有訂單在生產(chǎn),要打樣也只能等一個顏色生產(chǎn)完,注塑另一個顏色之前,在這個間隙里給你打樣。這就導(dǎo)致什么呢?導(dǎo)致我們要多洗幾次模具,還要請調(diào)色師傅,還要耽誤大貨生產(chǎn)?!?p> 魏少英道:“袁總,你不用給我們科普這些。你就給我一句痛快話,看在白老師的面子上,這個忙你是幫,還是不幫?”
“白老師……”袁大同噗呲一笑,沉默了三四秒后,才說:“白老師,這個樣你確定要打嗎?”
“要打,我確定。”白霧明確回復(fù)后,又擔(dān)心打樣會耽誤袁大同的生產(chǎn)進度,又問:“你手上的訂單多嗎?什么時候能打樣,打一次樣要多久呢?”
“訂單一直都有的,既然你確定要打,那就再難也要打。”袁大同道:“現(xiàn)在啤的是紅黑色的訂單,我都忘了是你們哪個客戶的了。總之今明兩天肯定啤不完,最早也要后天,紅色的啤完,還有一個黃色的急單,黃色啤完以后,才有空打樣,初步估計下周三應(yīng)該能上線。打樣嘛,要是順利呢,大半天就夠了,要是不順利,可能要一整天。”
說到這,袁大同補充道:“哦,對了,還有一個重要的問題。樣品打出來以后,你要是不急,我們就把樣品發(fā)快遞給你們確認。你一次性確認OK還好說,要是不滿意,再打一次,時間就不一定了。我們又要重新停機打樣,寄樣確認,最起碼也要十天半個月?!?p> 白霧忙道:“急!我們下個月三號參展,要用這個樣機,你殼子做好,我們還要組裝測試,十天半個月肯定來不及的?!?p> “這樣的話,你就只能來現(xiàn)場確認顏色了?!痹笸?。
白霧一聽此話,心里就犯嘀咕,道:“為什么要我去確認,你們沒有品質(zhì)部嗎?你們品質(zhì)部不比我一個銷售專業(yè)得多嗎?”
袁大同道:“我們廠里當(dāng)然有品質(zhì)部!但是什么呢?色差這個東西,沒有一個統(tǒng)一的標準,而且呢,塑膠的顏色在不同光源下看,它的顏色還不一樣。我們品質(zhì)部認為可接受的東西,你們客戶不一定能接受嘛!這種事已經(jīng)不是發(fā)生一次兩次了,你負責(zé)的客戶應(yīng)該在國外吧,他們不能過來確認,就只能讓你做代表,幫他們確認啦!”
白霧想了想,道:“你先打樣,打好以后寄過來,只要你們品質(zhì)部把標準卡嚴格一點,我想應(yīng)該不會有問題?!?p> “行吧!”袁大同道。
剛說完,魏少英便把電話掛了,對白霧道:“你看,美女一出馬,一個頂一打。平時我跟這個袁大同打電話,他答復(fù)的從來都沒有今天這么爽快的,看來以后跟他們溝通不暢的時候,把你請來疏通疏通,倒能起到潤滑效果。”
白霧充耳不聞,道:“還有印刷廠呢?不問了?”
魏少英道:“說到印刷廠,我還真不好意思請‘仙都’幫忙。要不這個電話還是你打,至于倪總答不答應(yīng)幫忙,就看你什么態(tài)度了?!?p> 仙都印刷廠也就是白霧被魏少英設(shè)計陷害,差點釀成大禍的地方。
白霧明知魏少英故意刁難她,卻不好拆穿,道:“難道跟我們合作的印刷廠就只有仙都嗎?打個樣非得在他家打?”
“當(dāng)然不是,”魏少英道:“但你是不是忘了,你的這個設(shè)計改了刀模,刀模得重做,印刷工藝是彩卡雙面彩印,這種設(shè)備沒有幾家印刷廠買得起,打的樣還必須是上機樣,時間還這么緊,打了樣還不一定有訂單。你認為隨隨便便找一家工廠,就能印刷出來嗎,人家就會愿意幫你印嗎?”
白霧對魏少英的話,不敢全信,道:“你不會多找?guī)准覇枂枂???p> 魏少英道:“實在抱歉,我能力有限,找不到這樣的廠,你有本事,你找一個給我看看?”
“那彩卡就先放著,”白霧不信邪,當(dāng)下決定自己去找找看,道:“你先問問其他幾個物料的回樣時間?!?p> 魏少英道:“其他的不用問,我現(xiàn)在就可以答復(fù)你,貼紙保準你周一就收到,鏡片最遲周二?,F(xiàn)在只差彩卡,你想什么時候要,全由你自己說了算?!?p> 白霧一語不發(fā),摸起手機就走了。
回到座位,白霧立馬打開瀏覽器,搜索深圳的印刷廠,找到電話就直接打過去問,待向?qū)Ψ秸f清需求后,四五家直接回復(fù)做不了。好在有一家聽過準針的名頭,本著長期合作的目的,請白霧把圖紙發(fā)給他,待他們認真評估之后再答復(fù)。
白霧高高興興地發(fā)了圖紙,臨近中午,對方回復(fù)說能做。
白霧喜出望外,忙問什么時候能做好。
對方道:“要做倒是快,六七天就能做出一小批來。但是呢,因為你是要大貨樣,所以各個工序跟做大貨是一樣的,一個樣品的成本和一百張產(chǎn)品也差不了多少。所以這個打樣,我們得收一點打樣費?!?p> “應(yīng)該的,多少錢?”白霧忙問。
對方噼里啪啦給白霧算了一筆賬,道:“至少三千塊,我們才能保證不賺不賠。要是以后有訂單,這三千塊就充當(dāng)貨款,你們也沒損失,你看如何?”
白霧一聽,直接頭皮發(fā)麻,三千塊不是要肖祺的命嗎,而且說給魏少英聽,估計還會引來一陣恥笑,所以只能婉拒。
白霧沒得選擇,便想通過馳明瑞去跟魏少英溝通,取得魏少英的幫助,但魏少英擺明了是想坑她,估計仍會拿相同的借口敷衍馳明瑞,所以倪總成了她唯一的選擇。白霧因此心中十分懊惱。
中午下班時,白霧打電話約沙莎一起吃飯。
兩人來到面館,分別點了面條以后,白霧說起自己的處境,沙莎勸道:“這就得看你怎么想了,到底是看重打樣,還是看重面子。要是我,我肯定不會跟那個什么狗屁倪總服軟,大不了這個訂單不做了。”
“那不行,不管做什么決定,訂單不可能不做,Jet項目走到現(xiàn)在,你不知道耗費了我多少心血?!卑嘴F道:“現(xiàn)在樣機單好不容易簽了,我怎么能放棄?而且我估計,魏少英給我出的題目可能沒那么簡單,要是像你說的服個軟就行,那我二話不說就道歉了。怕就怕姓倪的?;ㄕ?,提出別的奇怪的要求,到時候面子沒了,事也沒辦成,那就虧大了?!?p> 沙莎道:“那要不你給他打電話的時候一邊錄音,姓倪的要是敢耍流氓,你拿著錄音反過來將他一軍?!?p> 白霧道:“上午我進魏少英的辦公室之前就把錄音打開了,也沒錄到什么過火的言詞。下午我再去找他,走一步看一步吧。拖一天少一天,我真怕打樣來不及?!?p> 沙莎道:“確定物料交期是我的工作,要不我陪你一塊去找他?雖然幫不上什么忙,給你壯壯膽也好?!?p> “你又不負責(zé)催收樣機物料。”白霧笑道:“再說,事情也沒那么嚴重,你去了反而別扭?!?p> 沙莎這才作罷。
吃過飯后,白霧回公司回了幾封郵件,到下午上班,忽然發(fā)現(xiàn)Lexie回來了。
Lexie的狀態(tài)看起來比昨天更差了,不但臉上全無血色,眼中充滿血絲,看起來像是一夜沒睡,又哭了很久。Iris和Selin連忙圍上去問怎么回事。Lexie依然不想多說,杵在座位上機械地看郵件,也不知道看沒看進去。
白霧料定事不尋常,便去馳明瑞的辦公室詢問詳情,她推測,Lexie向馳明瑞請假,應(yīng)該跟經(jīng)理說了原因。
誰知馳明瑞卻道:“我問了,她就只說身體不舒服,想請半天假,下午來上班。我看她語氣微弱,就沒多問,直接批了她的假。”
白霧看Lexie的樣子,估計是遇到了難以向外人啟齒的難題,因此不再追問,改而問道:“Beth呢?她怎么也沒來?”
馳明瑞道:“Beth昨天的簽證沒簽上,今天又去廣州了?!?p> 白霧詫異道:“為什么?我的簽證應(yīng)該沒問題,她為什么還去弄簽證呢?她昨天去廣州不是為了頂替我嗎?現(xiàn)在我去參展,她應(yīng)該沒必要弄簽證了吧?難道,你又給她爭取了一個名額?”
“怎么可能!”馳明瑞道。
白霧道:“那她一大早去廣州,是什么意思?”
馳明瑞道:“昨天她去廣州是為了頂替你,今天她去是為了頂替Lexie?!?p> 白霧一下沒反應(yīng)過來,道:“Lexie?昨天聽Iris說,Lexie的簽證應(yīng)該也沒問題啊!”
馳明瑞道:“簽證是沒問題,是她自己不想去了!昨天凌晨三點她給我打電話,我沒接到,今天早上我收到她的微信才知道的?!?p> “Lexie不想去了?”白霧大吃一驚,道:“怎么可能?為什么?”
馳明瑞道:“我問了,她不肯說。你跟她有點交情,不妨問問?!?p> 白霧帶著滿臉的迷茫和震驚,走出了馳明瑞的辦公室。
巴子巴子
Stop:停 FQC:最終檢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