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紀公子啊,快請進。”
那小廝眼神茫然了一會,總覺得這個紀明身上少了點什么,和昨天不一樣了。
還差點沒認出來。
“這位是崔道長,是協同我來捉鬼的。”紀明指了指旁邊的崔文子,老頭露出滿嘴黃牙,對著那小廝笑了笑。
如同綻放的老菊。
“這位小兄弟,我看你印堂發(fā)黑,不日將有血光之災。我這包袱里有一瓶祖?zhèn)鞯蚓疲規(guī)煾杆赖臅r候我都沒給他用,如今九枚大錢賣給你?!?p> 崔文子一下子抓住了小廝的手腕,開始把起了脈,面色陰晴不定。
連連嘆息。
小廝:“......”
“別理他,他就是沒日子說話了,嘴碎。”
紀明看著憋火的小廝,轉手提著崔文子的脖領走入了府內。
沒有了鬼遮眼的紀明再次回到方府,里面的陳設沒變,但卻似乎都蒙上了一層灰霧,叫人看不真切。
空中沒有太陽,緣柳園里的枯敗柳樹隱隱發(fā)黑,枝條像是女人的頭發(fā)。
原本的假山流水也有些不一樣了。
“這地方缺少人氣,越是山水奇多,便越覺得空蕩。”
目光透過密密麻麻的柳條,緣柳園此時的情景讓紀明徹底愣住。
低矮破舊的老屋危危而立,炊煙從老屋后裊裊升騰,宛如一條扯不斷的白綾,緩緩攀上柳樹的枝頭,將它無聲的包裹。
“老崔?”紀明猛地回頭,突然發(fā)現身邊的崔文子不見了。
鏘——
長刀出鞘,紀明的退路已經被封鎖,他只能去會會這個所謂的方府詭異了。
若真是方唐鏡的原配,紀明倒是還真有點拿不準。
隨著腳步越來越臨近門檻,屋內的陳設也越來越清晰,紀明總覺得這個場景自己好像在哪見過。
“嗚嗚嗚......鏡哥兒你帶我走好不好......它在屋外守了三天了......”
紀明皺了皺眉,感覺有些不對勁,懸在半空中的腳緩緩后撤。
很快屋子里又響起了男人的聲音,應該是方唐鏡。
“娘子你哭什么?我這不是來看你了。放心,等我回去就跟我爹說,一定把你娶回家?!?p> 屋內響起了男女的對話聲,紀明貼著墻根細細的聽著。
自己怕不是進入了那個女鬼的回憶,難不成是方唐鏡始亂終棄?
“你這沒良心的,每次過來見我都是為了這個?!?p> 屋內傳來女人的聲聲低吟,方唐鏡喘著粗氣,搖擺的床腿發(fā)出刺耳的嘎吱聲。
“??!它在外面!它來找我了??!”
女人突然驚吼,拼命的往床角縮,把被子蒙過頭頂,瑟瑟發(fā)抖。
被打攪了好事的方唐鏡心中不爽到了極點,他倒要看看是那個小王八犢子在聽墻根。
紀明:“......”
他有些不敢相信,沒聽說鬼物的回憶能影響現實的,自己隱藏的這么好怎么可能被發(fā)現?
“媽的,一群鄉(xiāng)野村夫!沒見過女人是不是?!”
方唐鏡打開房門對著外面一頓破口大罵,目光直直的落在紀明身上。
“哈?”紀明見方唐鏡的目光有些奇怪,從一開始的憤怒轉變?yōu)轶@恐,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東西。
而他目光的落點不是紀明,是紀明的身后!
噗通噗通——
擂鼓般的心跳聲在紀明耳道里響起,體內如江似河的氣血開始奔騰。
體表翻起暗銅色,溫度越來越高,他整個人也越來越狂躁,像是一頭被激怒的斑斕大虎。
“給我死?。?!”
紀明揮舞著大刀發(fā)了瘋一般朝著背后砸去,余光中一張慘白的臉皮只與自己相隔不到一指距離。
就是它每天貼在窗戶上,死死的盯著主人家的一舉一動。
砰!
這一刀又快又狠,幾乎不給人反應的機會。那慘白臉皮結結實實的挨了紀明一刀,但入手的感覺像是抽刀砍在了一團精鐵之上。
沛然巨力如洪水般開閘,紀明高高躍起。
一聲響徹夜空的虎嘯聲傳來,自上而下的刀法穩(wěn)穩(wěn)的砸在了臉皮上。
“你不是硬嗎?!老子砍不動你,就砸死你??!”
咚咚咚!
打鐵和娃娃慘叫聲不絕于耳,紀明烙鐵般的大手鉗住臉皮。
體內如洪水般的熾烈陽氣再次迸發(fā)到一個高度,漸漸地臉皮扭曲,求饒。
而紀明的大手死死的抓住兩邊,一道裂縫從人面的中間出現,最后竟讓是被紀明活生生的死成兩半。
【?!`能點+6】
久違的提示音響起,紀明如同一只巨熊般喘氣,鐵塔般的昂藏身軀在月光下映的如精鐵灌注。
“沒想到只是一張人臉便能給我加上六點靈能?!?p> 紀明還是有點意外的,畢竟那三個女鬼加起來才給自己九點靈能。
這還沒讓人臉進化出手腳,軀干。這要是在放任它猥瑣發(fā)育幾年,那還得了?
“鏡哥兒,鏡哥兒你醒醒!你醒醒?。 ?p> 屋內傳來女子焦急的呼喊聲,很快聲音便沒有了,聽腳步的距離越來越近。
紀明瞇了瞇眼睛,身形暴退,把開山刀橫在胸前。
嘎吱——
門板才剛剛打開,一只繡花鞋出現在紀明視線里,周圍一陣天旋地轉。
在模糊的視野里,那女子似乎是在和什么東西爭執(zhí)。
紀明心中略微猜測,那女人應該就是為方唐鏡出頭的時候才被殺害的。
方唐鏡一個大男人剛出門就被嚇暈,反而還不如一個女子,不過或許人有人的福報,正是因為他膽小,所以昏過去后便保住了一條命。
......
遠處的山道上,敲鑼打鼓的走下來一群迎親隊伍。
迎頭的漢子把前端系紅繩的嗩吶吹得震天響,緊隨其后的是兩個小童,穿著棗紅色外襯,衣服中間寫著大大的壽字,頭上帶著一頂瓜皮帽。
一人手里拿著梆子,一人手里拿著銅鑼。
紀明站在山道上,見此一幕趕緊下了草叢,伏地觀察。
隊伍經過了紀明所在的地方,緩緩遠離。在不遠處的岔道口與另一支迎親隊伍相遇。
一股至陽和一股至陰之氣轟然爆發(fā),在兩支隊伍的中心漸漸地形成一個漩渦。
頓時山林鳥啼猿哀,大片大片的血鴉在天空中盤旋。
飛沙走石,天昏地暗。
不知過了多久,紀明緩緩抬頭,后來的那支隊伍贏了,只不過每個人臉上都沒什么人氣。
但他們還是硬生生擠出笑容,因為今天是自家少爺成親。
三書六禮,八抬大轎,明媒正娶。
......
春宵。
方唐鏡與女人蓋著鴛鴦被,彼此感受著對方的存在。
“娘子,睡著沒?”
沉重的被褥中,方唐鏡有些心思雜亂,老婆娶到手了他反而還中規(guī)中矩起來了。
“沒......早點睡?!?p> 微若蚊蠅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四周寂靜的連蟬鳴都聽不到。
“你是不是還在想那晚的事情?放心我爹已經帶人驅除那些臟東西了。你當時不也在場?不要想那么多了,今后我們就踏踏實實的過自己的日子。
那個地方你要是討厭,我們今后不在回去了便是。”
方唐鏡覺得女人應該是在村里受到的驚嚇過度了。不過說來也是,那村子大半夜的唱什么戲就夠詭異了。
人都睡下了,你唱戲給誰聽?。?p> “娘子你不說話,是不是生我爹娘的氣了?其實我也有一點,平時他們不這樣的。你過門了,他們老是板著個臉,笑都不會笑一下的。”
自顧自的聊天聲不絕,方唐鏡沒聽見女人回過一句話。
摩挲——
他側過身,黑暗中伸出手摸索上女人纖細的脊背,然后自下腋處穿插手臂。
緩緩地把女人環(huán)抱住。
窸窸窣窣——
幾只老鼠在房梁上掉下,摔死了。
“鏡哥兒......我好冷......”
女人的聲音在寂靜的夜空中響起,像是老舊的發(fā)條,躲在暗處的紀明已經蓄勢待發(fā)。
方堂鏡抽了抽鼻子,緊緊的抱住女人,感受著冰涼的體溫。
“沒事......娘子別怕,讓我抱一會就好了......”
方唐鏡說話帶著哭腔,感受著自己手臂出傳來鉆心的疼痛,有東西在吃他。
“你這是何苦......”
女人高高揚起的利爪終于還是放下,方唐鏡哭的撕心裂肺,他的女孩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