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李從佑
夕陽下,操場邊。
一名男生躺在地上,七八人圍著他。
而一名衣服搭在肩上,看起來斯斯文文的眼睛男,上去一腳踏在男生臉上,狠狠碾著。
躺在地上的男生,身軀不停扭動,嘴里發(fā)出虛弱且痛苦的慘叫聲。
回應(yīng)他的,是周圍男生故作興奮的嚎叫,和夸張的大笑聲。
眼鏡男一邊腳下用力,一邊惡狠狠的說道:“下賤的癟三,再敢靠近雨琦,老子把你舌頭割下來,聽見沒有?”
地上的男生使勁點(diǎn)頭,唯恐慢了又招來毒打。
眼鏡男見男生已經(jīng)屈服,臉上露出滿意的表情,蹲在男生面前,一下又一下,用力拍著他的臉。
“平時看你恨天恨地的樣子,還以為你有多牛逼,卻是他媽軟蛋一個,沒意思,走吧……”
眼鏡男帶人走了,而地上的男生望著天空,兩眼無神,一動不動。
畫面仿佛靜止。
好長時間過去,男生才從地上坐了起來,瞅著自己滿身的塵土,他隨手拍了拍,默默的朝校門口走去。
一路步履蹣跚,咬著牙到了自家樓下,眼前便一陣陣發(fā)黑。
還沒踏上第一個臺階,卻再也堅持不住。一個踉蹌,腦袋重重的磕在臺階上……
李從佑驚醒過來,那些畫面,讓他在夢中都有窒息感。
“呵呵,軟弱的家伙……”
李從佑自嘲一笑,搖了搖頭,看向窗外。
窗外,朝陽初升……
李從佑翻身下床,而江素梅比他起得更早,見到李從佑,她埋怨道:“起來這么早做什么?。款^還疼不疼?”
對于受傷,李從佑的解釋是摔了一跤,江素梅雖然將信將疑,卻也沒多追問,怕刺激到他。
畢竟,以前的李從佑,孤僻、偏執(zhí),還經(jīng)常莫名其妙的歇斯底里,對他再好,都難有好臉色。
可那是以前的李從佑,現(xiàn)在的李從佑笑著說道:“已經(jīng)沒事了,你看……”
李從佑將腦袋伸到江素梅跟前。眼里,露出的是滿是親近。
江素梅見狀,徹底放下心來,暗道:乖仔果然長大了。
“舅媽,我出門活動活動。”
“嗯!早點(diǎn)回來?!?p> 昨夜的雨,先大后小,持續(xù)下到半夜。
好在,九龍半島沒有內(nèi)澇之憂,水來的快,去的也快。
回身望了一眼身后的福欣苑,這棟建于六十年代,已經(jīng)有些老舊的六層唐樓。
沒有電梯,樓梯設(shè)在中間,樣式倒有些像內(nèi)地的學(xué)校。
舅舅家在三樓,上下方便,還不受潮,屬于最好的樓層。
而為了這套房子,舅舅家收入的一半,要用來還貸款。
這里是深水埗,行政上屬深水埗區(qū),原本是香江最早期發(fā)展的工業(yè)區(qū),建有紡織、制衣、五金等工廠。
而時至今日,這里卻變成這個年代,香江最貧窮的地區(qū)之一。
放眼望去,屋邨唐樓交織,四處拼搭的寮屋,以及雜亂不堪的街道。
總體上,也就比九龍城寨好些。
溜達(dá)一圈,等他回屋的時候,江素梅已經(jīng)弄好早餐。
“回來了?”
江素梅正在收拾廚房,見他滿頭的汗,叮囑道:“歇一會,汗水干了再去洗漱……”
“嗯!我知道了舅媽……”
李從佑對江素梅未語先笑,與往常完全變了一個人。
江素梅看著他的背影,點(diǎn)了點(diǎn)頭,欣慰之情,彌漫著全身。
李從佑都忙活完了,潘恩慧還沒起床。
江素梅喊道:“乖仔,叫你妹妹起床,這死丫頭,懶得不成樣了?!?p> 李從佑打開潘恩慧的房門,就感覺有些悶,不怎么透氣。
這間房,是雜物間改造過來的,兩米多長,一米多寬,空間狹小,就擺得下一張床。
當(dāng)年,潘玉貴把李從佑接過來后,便將恩慧的房間安排給他,而把雜物間收拾出來,讓潘恩慧住。
此恩此情,不可謂不厚,偏以前的李從佑,是個沒心沒肺的家伙。
感嘆了一陣,才看向潘恩慧。
呼呼大睡的她,人在地上。睡姿嘛!完全是自由發(fā)揮,雅觀這種事,與她毫不沾邊。
李從佑拾起枕頭扔在她臉上,這丫頭一挺腰,坐了起來。
眼睛還睜不開,用手抹了抹嘴角,嘟嚕道:“吃飯了嗎?”
“太陽曬屁股了……”
聽到李從佑的聲音,恩慧才勉強(qiáng)睜開眼睛,半瞇著眼看向他,“你進(jìn)來干嘛?”
潘恩慧還沒徹底清醒,迷迷糊糊中,就是一連串的懶腰。
還厥了下屁股,看樣子是想放屁,不過沒放出來。
這樣子的潘恩慧,讓李從佑對青春少女的所有美好想象,在剎那間轟然破碎,搖搖頭,無奈的道:“舅媽叫你,快起來了。”
“哦……”
恩慧答應(yīng)一聲,這才準(zhǔn)備起床。
李從佑轉(zhuǎn)身出去,他為不經(jīng)意間的一瞥,卻楞了一下:
這丫頭也是個大姑娘了。
飯桌上,李從佑向江素梅問道:“好幾天沒見舅舅了,今天也不回來嗎?”
江素梅嘆口氣,搖了搖頭,“不知道啊,昨天你昏迷,我打電話到警署,居然沒找到人,你說他小小一個輔警,感覺比警察還忙?!?p> 吃完早飯,恩慧要去學(xué)校,走之前她喊道:“媽,下午你來接我,放假了,東西有點(diǎn)多?!?p> 江素梅要去紡織廠上工,她想了一下,“那你在學(xué)校等我一會,我下了工馬上趕過去。”
潘恩慧有些委屈,噘著嘴,但也知道母親的難處,還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
“我去吧!”李從佑對潘恩慧道:“我這今天沒事?!?p> 潘恩慧沒有拒絕。
“那也行,乖仔,中午舅媽買菜回來,你好好休息。”
江素梅說完,也匆匆走了。
就剩下李從佑一個人了,突然間有些無所適從。
熟悉又陌生的家里,雖然不是家徒四壁,可也沒什么像樣的東西。
舅舅是一名輔警,舅媽在紡織廠,倆人的收入除了供房子、養(yǎng)孩子,難得有剩余。
李從佑站在樓道上,望著遠(yuǎn)處的香江本島,記憶涌上心頭。
香江,這個亞洲四小龍之一,全球第三大金融中心,重要的國際金融、貿(mào)易、航運(yùn)中心,也是全球最自由經(jīng)濟(jì)體和最具競爭力城市之一。
這個時代,是香江最好的時代,可以說,遍地是黃金。
可同時,它也是最壞的時代,表面秩序井然,實則混亂不堪。
而普通人,只是財閥及資本家的奴隸。
黃金,輪不到普通人去撿。
除了概率事件,哪些所謂的白手起家,都只是上層和那些既得利益者,給普通老百姓編織的一個白日夢。
事實上,多少家庭都只是在勉力支撐,只求一日三餐。
唉……
李從佑看了會風(fēng)景,發(fā)了會呆,百無聊賴。
電視里,TVB正在重播一場晚會,唱唱跳跳,熱鬧非凡。
哪些或英俊瀟灑,或風(fēng)華絕代的身影。在幾十年后依然得到內(nèi)地觀眾的欣賞,對他們追捧不已。
有些已經(jīng)大紅大紫,而多數(shù)人正在緩緩發(fā)力,遠(yuǎn)沒到如日中天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