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夫人聽說西施已入宮,有一回趁勾踐不在,派人將西施引出宮外,背上綁上大石,沉于錢塘江中。理由很正當(dāng):“這樣的亡國之物,留著做什么?”
這才是西施的真實歷史結(jié)局。后人所傳的什么跟著范蠡泛舟五湖的說法,都是吳越百姓同情她,而臆想出來的美好結(jié)局。那范蠡決絕而去,連家中的妻兒都棄之如履,何況是西施這么一個敵國寵妃,他敢?guī)е抗糯氖看蠓?,把名?jié)看得比性命和妻兒都重得多,范蠡便是當(dāng)年真的與西施有情,如今也當(dāng)不得真的。
勾踐念著范蠡昔年之功,依舊好生照拂他的妻兒家小,并未真的誅殺。封給范家百里之地,還命國中的良工巧匠,鑄造了一座范蠡的銅像,放在王座旁,以解思念之意。
不知過了多久,風(fēng)平浪靜的一天,范蠡忽然派人來悄悄將妻兒迎入齊國。原來此時他已改名為鴟夷子皮,在齊國當(dāng)了上卿。
妻小一到,沒多久,范蠡便棄官歸隱于陶山,靠畜養(yǎng)牲畜發(fā)家,獲利千金,號為陶朱公,為天下首富。傳說有一本《致富奇書》,便是他傳下來的致富之道。之后,吳人在吳江祀祭范蠡,與晉代的張翰,唐代的陸龜蒙同入“三高祠”。
看來,范蠡雖為滅吳首功,但吳地老百姓不但不恨他,反而世代銘記其恩德??梢妳峭醴虿畹拇_是失盡民心,天道要其亡啊!
話說勾踐果然如范蠡所料,刻薄寡恩。滅吳之后,一寸土地都不分賞給功臣,與臣子們?nèi)找娛柽h,見面都越來越少。人心離散,聰明的如計倪假裝發(fā)瘋,借以辭職;大多數(shù)老臣如曳庸等人紛紛告老。文種也在心里嘀咕著范蠡留下的話,稱病不朝了。
話說這些年文種執(zhí)政也得罪了不少小人,勾踐身邊總有人向他進讒言:“文種自以為功高蓋世,卻沒得什么厚賞,早就心懷不滿,所以才不上朝的?!?p> 越王是知道文種的才能的,他認為吳國已滅,文種也沒什么好大用了。如果他要作亂,無人可制,想除掉他吧,又沒什么名目。
恰在此時,魯哀公跟三桓鬧翻了,來向越國借兵以討伐三家,便借朝聘之名,親自來到會稽。勾踐心里想著,自己親征怕文種在內(nèi)作亂,干脆派文種出征又怕他坐大,因此沒有答應(yīng),魯哀公失望至極,郁郁死在越國。
忽一日,聽說文種病了,越王親自來到他家看望。文種已是滿臉病容,勉強坐起迎候越王。
勾踐解下佩劍,正襟危坐,說:“志士不憂其身之死,而憂其道之不行。你有七術(shù),寡人只用其三,已破吳國,那剩下的四術(shù)有什么用處呢?”
“臣不知有何用?!?p> “那能不能以這四術(shù),去地下為我吳人的先祖謀劃呢?”
勾踐說完,便升輿而去,地下留下一把佩劍。文種取來一看,劍匣里赫然“屬鏤”二字,分明是當(dāng)年吳王夫差賜死伍子胥的那把劍嘛!
文種仰天長嘆:“古話說‘大德不報’,我不聽范蠡的話,以至被越王所戮,真是愚蠢之至??!”他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大笑道:“自此以后,后人定會將我與伍子胥相提并論,夫復(fù)何恨?”
說完,欣然伏劍而死。越王得知文種已死,大喜,命歸葬于臥龍山,后人改此山名為種山。
一年后,海潮大發(fā),擊穿山梁,文種的墓突然崩裂,有人眼見伍子胥與文種一前一后踏浪而去。如今每年錢塘江大潮,前后重疊,前頭是伍子胥,后頭便是文種,前赴后繼。這樣的人無疑堪稱民族脊梁。
勾踐在位二十七年后薨逝,其后子孫,世代稱霸。
再回過頭說說那老牌霸主晉國,自從范氏與中行氏覆滅后,六卿便只剩下智,趙,韓,魏四卿。其中智氏與范氏都出于荀姓,都是荀息之后,但為了區(qū)別,從智罃那代起,便改稱智氏。
周元王七年,正當(dāng)智瑤為政,自號智伯。四家聽說齊國田氏弒殺了齊侯,擅專國政,諸侯們都不理會。這四卿受了啟發(fā),商量著每家各在晉國挑選中意的地方,作為自己的封邑。這樣一來,晉出公自己名下的城邑,反而少于四卿中任何一家,卻也無可奈何。
趙簡子趙鞅,有好多兒子,長子叫趙伯魯,最小的兒子叫趙無恤,是家里下賤的婢女生的。有一位善于相面的人叫姑布子卿來到晉國,趙鞅慕名召他來給兒子們相面。
姑布子卿看了個遍,得出結(jié)論:“沒有一個可為將軍?!?p> 趙鞅長吁道:“趙氏要完了!”
姑布子卿不疾不徐地問:“我來的時候在路上遇見一個少年,跟的仆從都是貴府中人,莫非也是您的兒子么?”
“那是我最小的兒子無恤,出身微賤,何足道哉?”
“天之所廢,雖貴必賤;天之所興,雖賤必貴。此子骨相異于眾公子,我還沒來得及詳看。您可把他召來,待我細細察看一番?!?p> 趙無恤來了,姑布子卿遠遠望見便起立拱手道:“這才是真將軍!”
趙鞅笑而不答。第二天,他把所有兒子召來一個個考校學(xué)問,趙無恤是有問必答,條理分明。趙鞅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小兒子竟然是個人才?。∮谑?,廢了長子伯魯而立無恤為趙氏嗣子。
某一日,智伯忽記起鄭國已許久不來朝聘了,大怒,準(zhǔn)備邀上趙鞅一同討伐新鄭。不巧趙鞅得了病,便派兒子趙無恤替父領(lǐng)兵相從。出征途中,有一回智瑤興起,拿起酒壺死命灌無恤,那趙無恤年紀(jì)還小,哪里喝得下?智伯醉了更容易生氣,將手中的酒壺砸到趙無恤臉上,當(dāng)即血流滿面。
這可惹火了跟來的趙氏將士,大家一擁而上要攻擊智瑤。趙無恤勸阻道:“這不過是小事,我姑且忍下便是了。”
待到班師回來,智伯反而惡人先告狀,一個勁兒地說趙無恤的不是,非要趙鞅廢了嗣子。趙鞅自然不聽,因此智伯與趙無恤自此便有了嫌隙。
那么智趙兩家的矛盾將如何影響晉國的局勢呢?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