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橘子
江嫻還沒意識到自己話把秦衍風(fēng)給驚著了。
因為藥性,她腦子尚呆滯。
江嫻疲倦地倚靠在大迎枕上,跟秦衍風(fēng)有一搭沒一搭的嘮嗑。
“翠濃去哪兒了?”
“打水?!?p> “十九娘他們呢?”
“忙?!?p> 酒樓里還有那么多的食客呢,總不能因為這件事提前打烊吧。江嫻“哦”了一聲,慢慢地頷首。
她好像突然想到什么,歪著頭凝睇秦衍風(fēng),“我怎么覺得你今天很正常?”
秦衍風(fēng)微微一僵。
他低頭不語。
又是這幅自閉的模樣,江嫻瞬間打消疑慮,用食指敲著額頭,“看來是我不正?!谷粫X得你正常?!?p> 秦衍風(fēng):“……”
過得片刻,木質(zhì)樓梯傳來噠噠噠的腳步聲。翠濃提著水壺匆匆趕來,見江嫻醒了,忙半跪在貴妃榻前,緊張萬分,“少夫人,你沒事吧?”
江嫻點點頭,溫柔莞爾,“還好。地上涼,你快起來?!?p> 翠濃忙倒了一杯熱水給她,問起剛才方鷂到底是什么情況。
面對翠濃沒什么不能說。
江嫻捧著瓷杯,小口抿著熱水,皺眉道:“滿肚花花腸子的卑鄙小人罷了?!?p> 她猜測,方鷂早就盯上了她,然后在她的午飯里做了手腳。等翠濃單獨離開,他再趁虛而入,企圖逼迫江嫻就范……
“可惡!”翠濃勃然大怒,“我這就去讓人把他捆了沉塘!”
江嫻失笑,“不能的?!?p> 她對大元朝的刑法有所涉獵,知道不能動用私行戕害他人。想了想,思忖道:“還是報官吧?!?p> 翠濃嘀嘀咕咕不滿意,“報官只能讓他受些杖責(zé),便宜他了?!?p> 江嫻也很無奈。
她身為裕國公府的少夫人,更不能仗著身份草菅人命,否則是給裕國公府抹黑。
主仆二人將方鷂臭罵半天,才稍稍消氣。
秦衍風(fēng)坐在旁邊,覺得江嫻這幅氣炸了的樣子不似作假。這一世太多事發(fā)生改變,上輩子摯愛的書生,眨眼就能成為仇敵。
這時,秦隨星帶著大夫回來,大步跨入房間。
“嫂嫂!你醒了?”他催促大夫,“快,快去給我嫂嫂看一看?!?p> 江嫻愣了下,隨即點頭微笑,“隨星,讓你費心了?!?p> “應(yīng)該的?!?p> 秦隨星說完,搬了椅子來,與秦衍風(fēng)并排而坐。
大夫一把年紀,長著一叢花白的山羊胡。他摸上江嫻的脈搏,幾息后,驚愕地問:“夫人打娘胎里帶有心疾,這些日子難道沒有任何不適嗎?”
江嫻沒想到這老頭兒有點本事。
她當(dāng)然不適。
整宿難以入眠,咳嗽越來越嚴重,胸口隨時都像壓著一塊石頭。
江嫻知道,這是天命將至的正?,F(xiàn)象。
書中的結(jié)局已經(jīng)注定,哪怕天下間的人參靈芝都喂給她吃,不會有任何治愈可能。故此,她在努力的經(jīng)營酒樓和食肆,不希望讓關(guān)心自己的人因為她的病而擔(dān)憂。
江嫻緊張地看了眼翠濃等人。
她清咳一聲,岔開話題,“媚香粉對我沒什么危害吧?聽說吃了媚香粉皮膚會長疹子?”
大夫成功被江嫻帶偏,“不會不會,媚香粉中含有大量的黃柏木香,本質(zhì)無毒。夫人多休息多喝水,頭暈頭痛的癥狀自然會消失?!?p> “那你給我開兩幅養(yǎng)氣安神的藥方吧?!?p> “啊,那夫人你的心疾……”
“安神的藥方里不加辣木籽可以嗎?”
“辣木籽?不用加的?!?p> “茯苓也不要,我不喜歡那個氣味。”
“好,好?!?p> 大夫?qū)P慕o江嫻寫藥方,追問心疾的事兒被他拋諸腦后。
日暮西斜,天色漸暗,一行人準備打道回府。
秦隨星充當(dāng)起車夫,秦衍風(fēng)、江嫻、翠濃、還有老大夫一并坐在車廂里,位置局促。
江嫻下意識不想與大夫靠太近,她往秦衍風(fēng)的方向挪了挪。
秦衍風(fēng)感受到身后靠近的溫?zé)?,攏在袖中的手緊握成拳。隨后,撩開轎簾縫隙,讓冷風(fēng)灌入,驅(qū)散緊貼著后背的熱度。
秦隨星一邊趕馬車,一邊詢問起那個方鷂的事。
江嫻簡短說了,又道:“隨星,你明日有空的話,把那人押送官府吧?!?p> “沒問題?!?p> 懲治潑皮無賴,秦隨星義不容辭。
車廂里沒人繼續(xù)說話,氣氛有些僵硬。江嫻干笑兩聲,沒話找話,“我以為你會游學(xué)很長一段時日,沒想到這么快就回來了?!?p> 秦隨星倒是大大方方地回答:“原本還打算去漳州,但中途接到母親的信箋,說月末要去太廟參加祈福大典。身為皇室子弟,不能缺席?!?p> “這么快?”
江嫻訝異。
原著中,祈福大典之后,段問春就要和七皇子定情。
想到這里,江嫻偷偷覷了眼秦隨星的背影。想必這個時候,段問春應(yīng)該已經(jīng)明確的拒絕他了。只是這些話江嫻也不好意思問,只能心底猜一猜。
秦隨星說起江嫻的酒樓食肆,稱贊她有生意頭腦。
末了又問:“嫂嫂,為何不讓人知道你是酒樓幕后的掌柜?這樣生意會更好些。”
江嫻不想打著裕國公府的面子欠人情債,她淡笑道:“東西好吃,不怕沒有客人?!?p> “也是?!鼻仉S星點點頭。
他嘆了口氣,打趣說:“這次有點遺憾,沒吃到酒樓里的菜。下次我邀三五好友過來,嫂嫂能給我算便宜些么?”
江嫻囅然,“你來吃飯東西管夠,錢就不用給了?!?p> 叔嫂二人隔著簾子相談甚歡,秦衍風(fēng)覺得自己像個礙眼蘿卜杵中間。
他冷著俊臉,找不到插話的機會,老不高興。
這時,秦衍風(fēng)瞅見矮幾上擱著幾個橘子。
黃澄澄的新鮮橘子。
他遲疑了一下,飛快抓起一個塞進江嫻手心。
正在跟秦隨星聊天的江嫻:“……?”
秦衍風(fēng)為自己幼稚的舉動不恥。
他別扭地看向轎簾外沉沉暮色,半晌,從齒縫里擠出一句話,“我要吃這個?!?p> 江嫻握著橘子恍然大悟,“好,我給你剝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