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扮演
嘉云郡主前腳剛走，老大夫便挎著藥箱來了。
給江嫻診脈，只說昨日落水無恙，但夫人身體先天不足，需要吃幾貼補藥好好調(diào)理云云。
葉荷萱的健康狀況，江嫻再清楚不過。她讓徐嬤嬤將大夫送走，順便給嘉云郡主知會一聲，讓郡主不必?fù)?dān)心，便將翠濃喚來，準(zhǔn)備套話。
原著里提過，葉荷萱嫁來，陪嫁丫鬟婆子共有六人。除開忠心耿耿的徐嬤嬤，面前這個身姿圓潤臉如銀盤的翠濃，最為單純善良。
當(dāng)初葉荷萱欺辱秦衍風(fēng)，翠濃還幫秦衍風(fēng)求過情，卻換來葉荷萱的盛怒，找來人牙子，將她二兩銀子給發(fā)賣出去。
“少夫人？”
翠濃見江嫻發(fā)呆，不禁輕輕開口喚她。
江嫻回神，朝翠濃溫軟一笑，病氣蒼白的臉龐，如籠了陽春三月的輝芒，清麗溫煦，容姿動人。
翠濃在葉家做了六年丫頭，從未見過葉荷萱露出這般和善的表情。
葉荷萱有疾，葉溱對她寵愛無邊，養(yǎng)成了尖利驕縱跋扈的性格。這些時日，葉荷萱背著郡主等人，性子愈發(fā)乖戾，整日不是發(fā)怒訓(xùn)誡下人，便是暗罵裕國公府的傻公子。翠濃越想越心驚，總覺得面前的葉荷萱要賞她巴掌，忐忑不安至極。
江嫻看出丫鬟的膽怯，嘆了嘆息，放緩語氣道：“你不必害怕，我只是想問你一點兒事?！?p> 翠濃恭謹(jǐn)?shù)慕晃针p手，細(xì)聲細(xì)氣道：“少夫人請講，奴婢知無不言。”
江嫻嗯了聲，問她自己昨日什么時候落水，落水時，為何身邊沒有一個人知道。
方才嘉云郡主也問過這件事，因此翠濃沒有起疑，立刻答道：“少夫人因為心情不佳，將我等遣散，獨自去逛園子。結(jié)果沒一會兒，便傳來少夫人落水的消息，具體原因，奴婢等人也不知道?！?p> 江嫻皺起眉頭，總覺得哪里不對。
且不說原著根本沒有葉荷萱落水的劇情，目前自己穿成的葉荷萱，嫁給秦衍風(fēng)多久了？半年，還是半個月？
她滿頭霧水。
因為煩惱，江嫻習(xí)慣性的抬起右手，用牙齒嚙著食指第二節(jié)指骨。
一旁的翠濃眼觀鼻鼻觀心，大氣也不敢出，生怕主子因為落水，遷怒她們這些下人。
“秦衍風(fēng)呢？”
翠濃愣了愣。
江嫻又耐心的重問了一遍，“秦衍風(fēng)呢？我怎么沒看見他？”
她沒記錯的話，癡傻的秦衍風(fēng)應(yīng)該在松竹院的。
翠濃神色有些古怪，她小心翼翼地望了眼江嫻，艱澀道：“夫人難道忘記了嗎？大公子患了頭疾，送去杜院正那兒醫(yī)治去了。你嫁來裕國公府三日，還從未見過他……”就連她們這些下人，也都不知道這位腦子有問題的長公子什么模樣。
翠濃一席話，無異于平地驚雷，將江嫻劈了個外焦里嫩。
怎么可能！
這和原著完全不一樣??！
江嫻壓下心底驚駭，謊稱自己昨日落水，腦子有些混沌，搪塞過去，旋即仔仔細(xì)細(xì)問了翠濃一遍前因后果。
據(jù)翠濃說，她才嫁來三天。在成親之日，秦衍風(fēng)突然頭痛欲裂，口鼻流血，將裕國公府里的人嚇得三魂不見七魄。留下嘉云郡主安撫新婦葉荷萱，而秦衍風(fēng)則送去了太醫(yī)院正那里調(diào)養(yǎng)。是以，夫婦二人沒見過面。
“洞房那日，他……他也沒出現(xiàn)？”
翠濃點頭答是。
江嫻莫名松了口氣。
也就是說，沒有用合巹酒潑秦衍風(fēng)那出戲，她還沒得罪這位大佬。
她讓翠濃切莫將今日盤問的事聲張，便笑著讓她退下。
翠濃沒挨巴掌，離開屋子的時候摸了摸臉，想到少夫人和善溫柔的笑靨，簡直匪夷所思。
江嫻問明情況，瞬間心里有了數(shù)。
她患有先天心疾，左右活不到兩年，倒不如老老實實窩在裕國公府的后院，不得罪任何男女主，不得罪任何男女配，只求最后能因病猝死，而不是被秦衍風(fēng)的暗衛(wèi)砍斷脖子。
江嫻不是沒想過出走，遠(yuǎn)離劇情，瀟灑過自己的人生。
但她身體不好，對這里的情況不熟，想必出入城需要身份文牒等等憑證的。若是穿成一個普通人，還可以試試種田發(fā)家致富的劇本，但她穿成的是秘書少監(jiān)嫡女，裕國公府的少夫人，要離開就有點不切實際了。
可茍在裕國公府的后院干什么，江嫻暫且還沒想到。
迷迷糊糊睡過去，到了傍晚，才被丫鬟叫起來喝藥。喝完苦藥，徐嬤嬤立刻拿來一疊開胃的蜜餞酸果，江嫻一口氣吃了好多顆，只覺酸酸甜甜格外爽口。
緊接著翠濃又拎食盒過來，說是郡主吩咐大廚房做的新菜色。
漂亮的鎏銀碗碟，一一擺在桌上，鹽水核桃仁，芡實稠粥，水晶肉圓，腌火腿拌豆苗……色澤亮麗，香氣四溢。
江嫻咽了咽唾沫，頓時就明白了自己留在裕國公府的目的。
——混吃?。?p> 反正都是要死的人了，倒不如犒勞犒勞五臟廟，做個飽死鬼。
當(dāng)家主母嘉云郡主對她這個媳婦兒十分偏愛；老夫人是個喜歡參禪禮佛不問家宅事的；裕國公妻奴，唯嘉云郡主馬首是瞻；二房那邊倒是不怎么安生，還有秦衍風(fēng)秦隨星……可江嫻打定主意不去摻和，宅在松竹院吃吃喝喝，想必不會有人主動來觸她霉頭。
江嫻越想越覺得可行，人一高興，連粥都多喝了兩碗。徐嬤嬤怕她積食，連忙搶了筷子，否則江嫻還想再多吃些。
松竹院好歹也是嫡長子秦衍風(fēng)的居所。
主屋寬闊，除開正廳臥室，兩邊耳房的面積也不小。江嫻非常喜歡屋中那張華貴精美的楠木攢錦拔步床，床上鋪著軟綿親膚的被褥，人躺上去，像是窩在軟綿綿的云朵里，舒服的讓人喟嘆。
躺在高床軟枕中，吃飽喝足的江嫻，很快進入夢鄉(xiāng)。
但這一夜，她卻睡得并不踏實。
夢中，總有一道清晰的聲音告訴她：只要她好好扮演葉荷萱的角色，就能死而復(fù)生。
同樣的話，在夢中反反復(fù)復(fù)提醒了她十幾次。
江嫻倏然驚醒。
她從床上猛然坐起，滿身虛汗，薄衫黏膩的貼在肌膚上，有些難受。
瞳孔無神的望著黑漆漆的房間，心跳飛快。
她相信自己不會做這么無厘頭的夢，夢里那道聲音，不辨男女，但江嫻隱隱覺得，它說得是真。連穿成葉荷萱這么玄幻的事都發(fā)生了，又有什么不能相信？說不定葉荷萱死去的那天，猝死的江嫻就能活過來。
這樣一想，咸魚江嫻充滿希望，哪怕是混吃等死，也動力滿滿。
她看了眼天色，叫來外間守夜的翠濃，問什么時辰了。
翠濃道：“卯時二刻了?！?p> 江嫻在心底默默換算了一下時間，頷首道：“那我起了吧，收拾一下便去給母親請安?！?p> 既然打算再裕國公府混日子，必須抱緊嘉云郡主這根粗大腿。作為高門大戶的兒媳，晨昏定省免不了的。
翠濃愕然，忙又道：“郡主囑咐過，夫人您身子羸弱，不必早起。”
“母親體諒我，我卻不能逾越了?！苯瓔钩⑽⒁恍Γ斑€是去下比較好?！?p> 翠濃不明白少夫人怎么突然轉(zhuǎn)了性，但她樂得見到這樣溫言軟語的主子，忙笑著“誒”了聲，起身去準(zhǔn)備熱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