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滅門（一-①）
四月的香灣市，提前進入雨季，昨夜瓢潑大雨沖刷后帶來了氣溫驟降，冷硬的風吹在身上令人們有些難以適應。
邢沐森把覃若琳的風衣衣領立起來，扣好扣子?！澳阕约喝ヒ欢ㄒ⌒?，有什么事立刻給我打電話?！?p> 覃若琳雙眼含情脈脈的凝望邢沐森，臉上浮現(xiàn)一抹淡淡的笑，說道：“放心，他不敢對我怎么樣?！?p> 隨后，兩人各自上了車，往相反的方向駛?cè)ァ?p> 2021年4月9日，CoCo夜總會。
今晚的月亮早已被黑云遮住，遮去它一身皎潔的光芒。
緊張的氣氛籠罩在城市的上空，使暗處的人們心里不斷的打著鼓。
晚上7點，夜總會還沒有正式營業(yè)，紋龍坐在大廳里，等候覃若琳的到來。
紋龍在黎耀輝手下多年，深得黎耀輝信任，但他囂張且目中無人的性格沒少給黎耀輝惹麻煩。不過他也算有本事，“洪義”能歸順于黎耀輝，全靠他的功勞。
紋龍剪著平頭，灰色的短頭發(fā)有種說不出的冷血動物的蠢相。兩條猿人般隆起的眉骨，眉毛十分稀少。他正坐在卡座里，雙腳搭在茶幾上，悠哉的品著紅酒。
四個兇神惡煞般的馬仔站在紋龍身后，這架勢著實讓人望而生畏。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已經(jīng)八點了。紋龍一只手托著紅酒杯，另一只手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憤怒的踹了一下茶幾，罵道：“TM的，說好了七點鐘，老子整整等了一個小時，這丫頭耍我？”
紋龍剛發(fā)完脾氣，便聽到外面?zhèn)鱽砺曇簟?p> “大小姐！”
一個纖瘦的背影，出現(xiàn)在夜總會門口。覃若琳吩咐身邊的古仔，在大廳外等候，然后獨自走了進去。
她徑直的朝紋龍走過來，在他對面的沙發(fā)坐下。覃若琳只是坐在那里，筆直而優(yōu)雅，渾然天成的氣質(zhì)，渾身散發(fā)著生人勿近的氣息。
覃若琳率先開口說道：“怎么，等著急了？”
紋龍皮笑肉不笑的“嘿嘿”兩聲，他當然能夠看出覃若琳是故意來晚的，他隨即說道：“怎么會？反正我也閑著。”說完，他對一個馬仔揮揮手，馬仔走過來把一摞賬本放在茶幾上，紋龍繼續(xù)說：“賬本都在這了，沒什么事的話我就先走了?！?p> 覃若琳拿起賬本，慢慢的翻開看了看，眼皮都沒有抬一下，漫不經(jīng)心的說道：“你可以走了?！?p> 看到覃若琳對自己這個態(tài)度，讓紋龍很是不爽，不過黎耀輝再三叮囑過他，無論如何都不能與覃若琳起沖突。
盡管紋龍心中有氣，但表面上還是很配合，裝模作樣的說：“你們幾個以后就跟著大小姐，好好干，我相信大小姐一定不會虧待你們的。”說完準備離開。
還未等她走出去，覃若琳突然語氣不屑的叫住了他：“等等！”
紋龍轉(zhuǎn)身站在那里，眼里放射出的目光即是憤怒又夾雜著疑惑。心想，這丫頭又搞什么？
覃若琳抬頭瞥了一眼紋龍：“把你的人帶走，我不需要?！?p> 紋龍本想安插幾個人在夜總會時時刻刻監(jiān)視覃若琳的一舉一動，可她又不是傻子，怎么會把紋龍的人放在自己身邊？
紋龍強壓住怒氣，對手下人說：“我們走！”
只見一幫小弟，還有夜總會的服務生及幾十個坐/臺小/姐全都跟著紋龍離開了。
覃若琳看著他們離開并沒有任何反應，但邢沐森的手下古仔看到這個情形立刻不干了，沖上去堵在門口，怒問道：“紋龍哥，你把妞兒都帶走了，讓我們還怎么做生意？”
紋龍露出一臉奸笑，扭頭指了指覃若琳說道：“這可是大小姐的意思，你不是都聽見了嗎？”
古仔不知道自己該如何是好，是繼續(xù)攔著不讓這些女孩走？還是放行？他用求助的眼神望向覃若琳，等待她下達指令。
“沒關系，這些庸脂俗粉我也不需要！讓她們走吧?！瘪袅照f完拿出電話撥了一個號碼。
古仔不再阻攔，看著紋龍大搖大擺的離開，忿忿的說道：“看你還能得意多久？”
紋龍離開之后，覃若琳對古仔說：“你去安排一下，阿森馬上帶人來了?！?p> “是，大小姐?！?p> 覃若琳早就預料到，紋龍不會乖乖的把夜總會交給自己，但凡是夜店，沒有女孩就沒有生意。關于這一點，覃若琳請來了萬錦雯。
……
二十年前，萬錦雯可是銅鑼灣最吃得開的女人，混跡夜場八面玲瓏，黑白兩道通吃，沒有人不知道她大嘴雯的。
后來，萬錦雯嫁給了“興和”集團的大佬關鵬。2016年，關鵬因為非法走私而被警方逮捕。后來萬錦雯向警方自首承擔了所有罪名，關鵬被無罪釋放。
覃若琳利用在獄中的兩年時間，與邢沐森里應外合，編織了好大一張關系網(wǎng)。她在自己出獄之前的一個月里，讓邢沐森暗中與關鵬聯(lián)絡，為萬錦雯申請了假釋。在覃若琳出獄前的一個星期，萬錦雯已經(jīng)提前出獄了。
而今，紋龍帶走了夜總會的所有女孩，覃若琳是毫不在意的，因為，曾經(jīng)香灣第一媽咪萬錦雯，早已經(jīng)給她備好了一大批上等貨色。
……
覃若琳拿起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你們到哪了？”
電話那邊是邢沐森，他說道：“還有一個路口就到了?！?p> “好?！睊鞌嚯娫?，覃若琳長長的呼了一口氣，她從手包里掏出打火機，點燃了一根煙，修長的手指同兩片紅唇里吐出的煙圈交織纏繞著。煙霧朦朧擴散，模糊了過分美麗的臉龐。
桌上放著的高腳杯，在奢靡的燈光下同那杯里的深紅泛著奇異的光澤，頹靡中帶著致命的誘惑，可是從覃若琳那斂著寒光的銳眸比那杯里的艷紅危險上千萬分。
她輕輕的彈落的煙灰，糾結(jié)的眉心慢慢舒展開。要想把夜總會的生意搞起來，真的只能靠萬錦雯了。
沒過多久，邢沐森和萬錦雯帶著五六個妖嬈的女人走了進來。頓時，夜總會的大廳里彌漫著各種香水混合的味道。
見他們來了，覃若琳利落地將手中的煙掐滅，站起身迎了過去，剛才還冷冰冰的臉瞬間熱情洋溢：“雯姐！”
“Alin！”萬錦雯和覃若琳相互擁抱一下，向她介紹一起到來的那幾個女人。
艾米、吉娜、麗莎、美寶、發(fā)嫂、雪兒。她們跟隨萬錦雯多年，香灣市所有混跡夜店的男人們，上到八十下到十八，幾乎全被她們幾個媽咪包攬了。而她們手里的女孩更是不計其數(shù)，如果一個客戶每天都去夜店的話，至少兩年不會遇見同一個女孩。
“該我做的事都已經(jīng)幫你搞定了?？墒蔷琵埑悄菐准乙箍倳比f錦雯面露難色的沒有把話說完。
“你和鵬哥已經(jīng)幫我很多了，你們放心，烏鴉我一定會搞定的！”覃若琳胸有成竹的說完，看了看邢沐森。邢沐森肯定的點一下頭。
萬錦雯：“那我就放心了?！?p> ……
CoCo夜總會經(jīng)過兩個星期的翻修，終于重新開業(yè)了。萬錦雯帶來的幾個媽咪果然沒有讓覃若琳失望。開業(yè)后一個星期的流水額竟然比紋龍一個月的流水額都高出許多。
這樣顯而易見的差距，讓某些人不爽。沒過多久，夜總會便陸陸續(xù)續(xù)發(fā)生客人投訴，也經(jīng)常遇到一些人鬧事，好在都讓邢沐森輕而易舉的解決了。
雖然暫時沒有人搗亂，但是和自己作對的人長期存在終究是隱患，若要想高枕無憂，就必須斬草除根以絕后患。
……
夜已經(jīng)很深了，邢沐森躺在床上，閉著眼睛嘗試了很多次，卻始終無法入眠。他看看自己身旁的覃若琳，睡得很深。
這兩個多月的時間，她聯(lián)絡了幾個覃福昔日的老朋友，這些人都和覃福有過命的交情。覃若琳放下大小姐的身份，又親自拜訪了一些跟隨覃福多年的手下。
這些人，在覃福死后，有些因看不慣黎耀輝的做事風格而退出集團，有些人被金錢誘惑轉(zhuǎn)投黎耀輝門下。還有一些人無懼黎耀輝和其他元老，喜歡和他們硬剛。但結(jié)果可想而知，只能被排擠。
覃若琳的歸來，無疑是讓這些彷徨的人找到了主心骨。
覃若琳平穩(wěn)的呼吸著，閉著的雙眼之下，睫毛如同一把小扇子，蓋下一片淡淡的陰影。她的嘴輕輕彎起，就像在以前那樣，甜甜的笑著。她把邢沐森的手臂壓在自己的胸口，仿佛那會給她帶來安全感，她實在太沒有安全感了。
邢沐森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左手掀開被子準備下床，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右手臂被覃若琳緊緊摟著。
窗簾半掩，邢沐森望著窗外沉沉的夜色看了良久，最后他索性放棄起身，用左手摸出枕邊的手機，然后像是下定了什么決心一般，舉起手機，滑動屏幕，進入了通訊錄，他往下拉了幾下屏幕，指尖停在了通訊錄盡頭的名字上——“油麻地叫花雞”。
邢沐森著這三個字，目光閃爍了許，最終還是按了下去。
他本是想打電話的，可指尖還沒碰上電話的圖標，他就停了下來。轉(zhuǎn)頭看看熟睡的覃若琳，面露猶豫的掙扎了一陣兒，最后選擇了短信。他在鍵盤上敲打了好一會兒，編寫了一條消息發(fā)了出去。
這條消息是發(fā)給華Sir的，已經(jīng)兩個月沒有向華Sir匯報工作了，好在，華Sir并沒有主動找他。
邢沐森低頭看看手機屏幕，已經(jīng)凌晨兩點鐘了，心想，華Sir可能已經(jīng)睡下了，即使回他消息，怕也是明天了。他盯著自己發(fā)出的消息，看了一會兒，當他正準備收起手機時，掌心里握著的手機就“嗡嗡”的震了一聲，屏幕上顯示：“最近沒有新貨，上新了再聯(lián)絡?！?p> 得到華Sir的回復，邢沐森安心許多。他收起手機，轉(zhuǎn)過身摟住覃若琳。
覃若琳被邢沐森摟在懷里，突然說道說：“一直以來，辛苦你了。如果沒有你，爸爸的公司也保留不下來。如今我回來了，我一定要讓公司恢復往日的風光！”
邢沐森先是一驚，他看到覃若琳閉著眼很是滿足的樣子時，便放下心來，她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
邢沐森在覃若琳額頭一吻，說道：“我不會讓你一個人那么辛苦?！彪S即，閉上眼睛。
兩個人的呼吸、心跳，節(jié)奏慢慢的達到同步。
覃若琳突然睜開眼睛，一雙大而黑的眼睛，靜時顯露出沉思和熱情，此刻卻閃爍著最兇惡的仇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