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懺魂
那和尚奇道:“這倒奇了怪了,東宮上下都搜查過了,連太子殿下的身影都沒見著,最有可能的便是廣陵殿了,可娘娘您卻偏偏不讓進去,要說這其中沒有貓膩,誰信呢?”
那僧人咄咄逼人,蕭權(quán)不由得道:“大師,這樣不大妥當吧,他畢竟是我兄長,講話還是客氣些?!?p> 哼,鳳鴻不由得在心里冷哼,要是沒有他的授意,這和尚敢這么囂張?可是,蕭權(quán)為什么要帶著一個和尚?
她突然想到,進來的時候,門明明開著卻進不去,看來這個和尚來這里,是為了布陣的,這個陣法可以將人擋在外面,他們來根本不是為了帶太子回去,而是為了證明太子根本不在東宮,他們需要的,是太子根本不在東宮的證明,所以,一定有一個大陰謀等著太子,而且這個陰謀,對太子殿下極為不利。
雖然莫允寒說太子就是殺害顧苑的人,但兼聽則明,偏信則暗,她不懷疑莫允寒亂說,但如果真的要手刃仇人,她只相信自己看到的。即便蕭梧真的是仇人,也只能死在她的手里。
東宮的下人們也許早就被控制了,能幫忙的,只有她,她腦中靈光一現(xiàn),有了主意。
雖然在東宮只有短短幾月,但對于閑不住的她來說,除了太子居住的廣陵殿,能到的地方,她已經(jīng)摸了個透,廣陵殿外墻有一棵巨大的柳樹,柳樹下有一個巨大的樹洞,她當時還想,這么丑的樹,蕭梧也瞧得上。她順手摘了一片柳葉,毫不猶豫從樹上跳下來,竟然一點聲音也沒發(fā)出,身體似乎比之前輕盈了不少,她不疑有它,貓著腰往樹洞里面走,走了幾十步,邊走邊想,這南朝太子和元成倒是很像,都喜歡建暗道,不過元成氣派多了,建的暗道比東宮的豪華多了,能從洛陽城東通往洛陽城西。她一邊貓著腰走一邊在心里咒罵,這蕭梧也是,太小氣了,建個這么又暗又窄的暗道,可辛苦死她的腰了。
才走了百來步,還沒有走到盡頭,她心里有些打鼓,看來這個暗道并沒有連到廣陵殿,不然照理說,此處應(yīng)該有出口才對,可這里,卻只放了一幾一凳,凳上有一把琴,正是希聲。
她暗驚,蕭梧什么時候?qū)⑾B曏H回來了,她明明將琴賣了,而且還是賤賣,如果被他發(fā)現(xiàn)了……本來就發(fā)現(xiàn)了,這可怎么是好?尷尬死了。不對,她連忙打住自己這可怕的想法,她才是受害者好嗎,她莫名其妙被帶到建康,成了奴隸,還被他淋冷水,打板子,雖然最后沒打成,但她也是從身到心受到極大傷害的,她才是受害者,她有什么好尷尬的。
救人要緊,既然這個地道沒有出口,她只能先出去再想它法,她往門邊走去,卻發(fā)現(xiàn),地道不知何時已經(jīng)封閉了。而來時明明是一條黑暗的地道,此時卻溢滿光華,像一個布置得極其妥當?shù)姆块g,一幾一琴,還焚了香,門上還掛了一柄十分精致的寶劍。她看那寶劍好看,銀色的劍鞘,發(fā)著幽光,劍柄上鑲了紅色的寶石,好劍呀好劍,可是她知道這劍不能隨便亂碰,方才這里分明沒有劍的,她已經(jīng)陷入一個陣法里了,而這個陣法的關(guān)鍵,就是那把劍。
她聽不到外面的聲音,也不知道那些人沖進去了沒有,但她必須盡快出去。
可不拔劍,也出不去,既然如此,不妨試一試。她握住劍柄,那把劍冰涼透頂,她打了一個寒戰(zhàn),好不容易穩(wěn)定心神,試著拔了一下,沒用?她再用力,還是沒用。她倒不覺得奇怪,劍是有靈的,所以一把絕世好劍,是認主的,這把劍是有主人的,以她對江湖的一知半解,這劍是誰的,她也不知道。
“誰!”錚錚的弦響打破了寂靜,她在一個封閉的空間待久了,聽到一點聲影就非常緊張,況且這聲音還是琴發(fā)出來的,她緩緩轉(zhuǎn)身,突然被一道光打得吐了血。而琴聲還在繼續(xù)響,她再三確認,卻沒有人在彈琴,琴是自己響的!
經(jīng)歷了小菩提陣一事,她倒不覺得驚訝,很快鎮(zhèn)定下來,到處亂串,躲著琴聲的攻擊。忙亂之中聽出來,這琴自彈的是一首殺傷力極強的曲子,《懺魂》。
這曲子,據(jù)說是一個寺廟的俗家弟子創(chuàng)作的,這人年少時云游天下,意氣風發(fā),行俠仗義多年,這人便是江湖有名的俠士庾揚庾少游。不過據(jù)說他后來為一人而入紅塵,為一知己叛師門,后來妻子橫死,便著了這首曲子悼念亡妻。這曲子的目的本來不是為了殺人,而是為了悼念。不過他的曲怨憤太深,而他的琴又是一把厲害的法器,久而久之,此曲便有了殺傷力。輕則被琴聲攻擊而受傷,重則被琴聲影響,悲痛不能自拔而自殺。難道庾少游的琴,就是希聲?
幸而她一向沒心沒肺,不易被琴聲影響,不至于自殺,不過這琴聲逐漸彈得又急又快,她的手臂已經(jīng)受了傷,衣服也破了好幾處,她東串西跳,可這地方連個藏身的地方都沒有,她想,再過一下,她就真的要死在這妖琴手下了。她雖然上串下跳,但大腦還是飛速運轉(zhuǎn)著,她剛來的時候,這琴明明很安靜,沒有響,她碰了那把劍,琴才開始響的??伤髅鳑]把劍拔出來呀,難道正是因為她沒拔出劍?所以這琴才將她認成敵人?
她好不容易躲過琴的攻擊,又試著拔了一下,琴的殺傷力更強了,看來只有拔出那把劍才行?!把?!”她猛然想到,她的血,好像十分有用,她毫不猶豫咬破自己的手指,將血涂抹在劍柄上,用力一拔,那把劍突然被拔了出來,她狠狠栽了一個跟斗,這空間里突然盛光大作,她瞇著眼睛真不開,等終于緩過來,她發(fā)現(xiàn)自己正拿著那把劍,以一個極其難看的姿勢躺在一張床上,而這張床,以她進廣陵殿的為數(shù)不多的經(jīng)歷,是太子的床。
這一發(fā)現(xiàn)讓她受驚不少,這陣法破了之后,進來的,竟然是太子殿下的床上?幸好太子不在屋里,不然她真的要無地自容了。
太子的帳子也是灰色的,整個房間,灰敗得徹底,布置也極盡簡略,鳳鴻想起元成的屋子,巨大的玉床,鋪滿豪華的裘皮,刺繡精美的羅帳一天換一次,屋里永遠點著珍貴的龍涎香,而南朝太子的房間,竟然只有一張掛著灰色帳子的床,一方放著琴的矮幾而已。她嘆息幾聲,聽到門外顏之帶道:“豫章王帶著您身邊這個走狗闖入太子殿下的寢殿,是什么居心,難道王爺以為,如今殿下被禁足,你便想欺就欺了嗎?你是不是以為你很快便能取而代之了,未免有些心急了吧?”
鳳鴻躺在太子的床上暗笑,這蔡顏之,這般不注意言辭,這話雖然是事實,但說得有些過了吧。這些話,還是不適合放在臺面上說呀。
“皇嫂,臣弟惶恐,這話若讓別人聽去了,讓臣弟如何自處?實在不是我想叨擾皇兄,而是父皇已經(jīng)下了旨,限我一個時辰內(nèi)必須將皇兄帶到宮內(nèi),我也很為難呀。”蕭權(quán)說這話時,要多可憐有多可憐,要多無奈有多無奈,要不是知道他的本性,她差點以為他真的無可奈何才來打擾太子。
“是呀太子妃殿下,王爺也是無奈。您這般阻攔也無益,太子殿下如果行動不方便,我們也不怕麻煩,可以將殿下抬到宮里的?!边@話是那個僧人說的,這語氣,也很囂張呀。
顏之怒極:“你個禿驢,這里哪有你說話的份!”那和尚很是不樂,退到了后面。
蕭權(quán)道:“皇嫂,您就行個方便,這于你也沒什么難處吧,難道……皇兄真的不在里面?這……不大可能吧,皇兄的病情可不能隨意折騰,還是好好待在東宮養(yǎng)病的好?!?p> 鳳鴻將衣服扯凌亂,心一橫,拉下帳子,心一橫,躺到被窩里,沒辦法了,這滿身的污泥,弄臟他的床也沒辦法了,他將來愛怎么嫌棄怎么嫌棄吧,她躺進去,突然扯開嗓子媚叫:“殿下,殿下您輕點,啊……啊……殿下您聽我說,外面好多人呢,您真的不出去嗎?殿下您別這樣,您是要羞死奴家嗎,外面這么多人,您讓我以后怎么見人呢?”
外面幾人對寢殿內(nèi)突然發(fā)出的淫靡的帶著喘息媚入骨髓的叫聲都感到十分羞恥,顏之簡直將眼睛瞪到了最大,完全忘了憤怒,且不論太子寢殿內(nèi)為何會有人,但這聲音也太……世上怎么會有這般不要臉的女子。
蕭權(quán)等人明顯也怔住了,許久才反應(yīng)過來,橫下心走到門口,做了一個敲門的姿勢,想了想又將手放下,措辭道:“那個……皇兄,臣弟也不是有意打斷……你的好事,可實在……實在……是父皇急召你入宮,要不皇兄你收拾一下,臣弟……就,就,就在外面等著?!?p> 鳳鴻簡直要笑死了,但還是勉強忍住了,還是努力裝作喘息之態(tài),不時來一句“殿下您好厲害”這些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