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我倆各自一端
見孟浩不再作聲，吳萍也低下頭，默默地看著腳下的枯葉。
她剛要踩住一片，卻被晚風吹去了一邊。
往事點點滴滴，他都還記得，作為外表雖然豁達但內(nèi)心很是細密的吳萍而言，又怎會不記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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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吳萍匆匆趕來公交站，正在著急地在人群中四處搜尋他的身影。卻看見一只瘦長的手臂，伸到人群的上方向她揮動不止。
“孟浩。”吳萍叫了一聲，就開心地向他跑去。
吳萍將頭上黑發(fā)用一根紅色皮筋扎起，露出滿是開心神色的臉龐。
看著她一身運動裝，再于上身披了件小夾克的裝束，孟浩立即感覺到他這身裝扮的不妥。
孟浩略帶尷尬地說：“你真的很漂亮。我，我的衣服是不是……”
“很好啊，很帥氣的。”吳萍退后一步，上上下下打量了孟浩以后，認真地說。
孟浩看著吳萍寬和的神情，反而確認了他的衣裝的確有些不合時宜。
因為善良的她，從未指摘過他。只有她過份稱贊時，孟浩才會敏感地察覺一些異樣。
但也再無辦法，他只好點點頭，就和吳萍一起走向那輛準備開往香山的公交車。
吳萍覺得原本興沖沖地約她出游的孟浩，此時有點神情低落，就笑著問他：“是早上沒吃飯，還是你爸又罵你了？”
孟浩被她逗笑：“我是擔心遲到，會被你責備?，F(xiàn)在還是驚魂未定呢！”
“我當然相信你不會遲到了！”吳萍見他笑了，就也笑呵呵地說著，伸手挽住他的胳膊。
孟浩頓覺身上過電一般，很不自然。但這應(yīng)該就是電影里、公園中見到的，普通戀人的舉止吧。
他心情舒朗起來，與她快步上車后，找到座位坐下來。
一路上，公交車在大街小巷中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又不時有老人、兒童、孕婦等弱者上下車。孟浩只要見到，就趕緊起身讓座。待被讓座人下車后，他再坐在吳萍身邊；再讓座……。
孟浩自覺像是機械人一樣有趣；吳萍看在眼里，覺得這個帥氣的少年很善良。
公交車停在了總站，迂回綿長的上山道路，似乎沒有盡頭。
孟浩不停地給吳萍打起“上山的坡路雖長，美景也就在盡頭等著我們！”
吳萍咬緊牙關(guān)，走過漫長的陡坡。但剛到公園進門處，她就已經(jīng)連聲喊累了。
孟浩只好安慰：“要不我背你？”
吳萍抬頭看看山頂方向，再看著孟浩，腦袋搖得像兒童手里晃動的撥浪鼓：“不敢！別說肯定被別人笑話，就是你這莽撞人一不小心，我就不知道骨碌到哪里去了?！?p> 兩人都是大笑，精神隨之大振，體力頓覺大增。
仰望西北邊的天空中，那座看起來極為杳渺的山頂建筑，兩人此時也不再畏懼，于他們心中生發(fā)出無限勇氣。
走走停停、說說笑笑、打打鬧鬧，兩個年輕人相互鼓勵著，甚至攙扶著，緩緩攀到了最高峰。
上山，兩人并肩站在風中，眺望著遠處的城。
天氣晴朗，能夠看到高樓矮房鱗次櫛比，高大的供暖煙囪中，冒出道道白色煙氣。在城的上空，有繞圈飛行的鴿子。
“西平街，你在這里；樂華路，我在那里?！眳瞧加檬种更c著各自住處對他說。
“很遠啊。”孟浩不禁感嘆。他望著這座城，覺得身處其中時總是覺得身邊的人太過嘈雜，而此時卻覺得它很是悄寂孤單。
一個人影也看不見，他有些茫然。
“哪里遠了！”吳萍不滿地說。
孟浩伸出手指，用眼睛瞄著，丈量著她指示的方向。
“嗯。太近了。我的拇指、食指伸直了，就能夠連到一起?！泵虾菩α?。
吳萍聽了很滿意，再看他還是瞇著眼睛丈量著，再笑著說：“你不去當兵真是可惜了?！?p> 孟浩睜開瞇著的右眼，再看看自己伸著的右手拇指和食指。的確很像比劃手槍的姿勢，他也是大笑不止。
“要是這么說，你也可以。”孟浩笑著說，“剛才你的樣子也很像女兵?！?p> “嘻嘻，那就是，是你的兵姐姐了。”吳萍笑了。
孟浩聽了很不舒服，但從未有過埋怨她的膽量，只好默不作聲，呆看遠方。
知道孟浩又對自己無意中嘲笑他比她小而郁悶。吳萍再笑著說：“我們就在一個連里，你是連長，我是你的通訊兵?！?p> 知道她是寬慰他，孟浩心里覺得很是愧疚。
孟浩點點頭，又搖搖頭，轉(zhuǎn)頭看著她：“怎么可能？”
吳萍疑惑地看著他。
“男連長怎么可能有個女通訊兵？”孟浩故意板著臉說。
“哈哈。是啊，要是那樣，”吳萍大笑起來，“你就應(yīng)該是《紅色娘子軍》里的洪常青了！”
孟浩尷尬地笑了。
下山，吳萍顫顫巍巍地走得緩慢至極。孟浩看她臉色因為疲累和心驚而慘白，只有暗罵自己“為什么想出這爬山的主意來？明明可以去頤和園走走的?！?p> 山路曲折，他等著她，扶著她；她很是難堪，只好對他的關(guān)照，報以贊許的微笑。
“干脆背你下去得了?！泵虾瓶粗谑_階上又走不動了，氣喘吁吁的她，認真地說。
“那像什么樣子？！我又不是老太太?！眳瞧寄ㄈヮ~上的汗水，埋怨著說。
看她有些羞惱，覺得好心說的話被她誤解成輕視，孟浩想說“對不起”，但她不想聽這個詞，只有收回。
“你怎么可能是老太太？”孟浩微笑著看著她。
“很快就會成為老太太的?！眳瞧紣澣徽f。
“不會的。”孟浩笑著拉起她下山，“你真成了老太太，我也能背得動你?！?p> 他心里暗想“不是比你小三歲嗎？”
吳萍聽了很感動，臉色浮起紅暈。
她邊仔細地盯著山道，邊想“呵呵，比你大三歲，還是占了便宜的?！?p> 回到山下，吳萍心里踏實下來，體力也隨著在平地的緩行而得以恢復。
再游轉(zhuǎn)了好久，兩人終于都累了。
孟浩和吳萍并肩坐在長椅上，望著前面的兩片碧色水面連接成的“眼鏡湖”發(fā)呆。
“可惜了，一道小橋把它們分開了?！眳瞧驾p聲說。
“這小橋，是把它們連在了一起才對?！泵虾拼笮χf。
吳萍聽了很滿意，轉(zhuǎn)頭看看帶著開朗笑容的他。
“我們等會兒還去那邊嗎？”吳萍手指北門外的另一處公園問。
孟浩從吳萍試問的語氣中，察覺到了她的疲憊。
除了愧疚疏忽吳萍不愿過度運動的事實之外，孟浩只好笑著推脫：“不去了，我有點累了?！?p> 心中升起對孟浩關(guān)切她的溫暖，吳萍疲乏消失許多。
孟浩脫掉西服外衣，搭在她的肩上。
吳萍抬頭笑看著他：“我有夾克，你卻只穿著襯衫。我都能覺出你在發(fā)抖?！?p> 早春的風，也仍是寒涼，尤其是剛從山上下來，出了一身汗之后。孟浩卻并不為意，只是呆呆地看著近在咫尺的，她圓潤的臉龐。聞著她散發(fā)著的淡淡脂粉香氣，他真想與她湊得近些，再近些。
但卻覺得脖頸僵硬，他不敢亂動，只好挪開視線。
“哆嗦也沒事，聽說哆嗦也是抵抗外界不適的一種身體應(yīng)激反應(yīng)。”孟浩毫不在意地說著，擔心驚嚇到她，忍住了心中的沖動。
仰看他許久，吳萍見他并不敢湊近，她當然也不敢主動。
除了羞澀，她也擔心那樣做，會讓這個少年感到她不夠莊重。
他本來很在意比吳萍小幾歲的客觀事實，對她是愛意同于敬重，吳萍也是早就知道的了。
她略有失望之余，也只好再在心底“暗贊”他的隱忍和禮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