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魂一直被封印著,直到此刻,危機臨身,她就選擇將其釋放,一切并不像臨時起意。
他不禁想,黃鞠塵這人真是有勇有謀,很會為自己留后手。
“是長公主!參見長公主!”
參禮眾人見到她,全都跪拜在地,行三叩大禮,讓跟在她邊上的辛丑一時不勝別扭。
此間卻傳來一個格外清醒的聲音:“不可跪,跪了便是殺身大禍?!?p> 眾人循聲望去,正是大司巫。
黃鞠塵暗中笑了一聲。
陣法已成,他們?nèi)诉~入陣眼,四下的人結(jié)成高墻,將他們團團保護在其間。
她再再抬起眉眼,看了看四境的風(fēng)景。
這將是只能出現(xiàn)在夢中的風(fēng)景,是她再也回不來的故鄉(xiāng),是魙境的最后一片色彩了。
最后嘆了口氣,沖大司巫點了一下頭。
眼看就要離開,卻又生出多余的變數(shù),聽到那個聲音,辛丑頓時血液逆流,頭皮發(fā)麻。
——“長姐留步!”
三人一齊回過了頭,阿寧嚇得輕聲叫出來:“隨大人!陛下為什么要抓他?”
就連辛丑也大感意外:“捉隨清當(dāng)人質(zhì),陛下這算盤恐怕打錯了!”
隔著四五丈遠,久違的兩人卻是相視一笑。
被劍抵著,隨清仍能一臉高興,只是并沒有多說什么。
“參見陛下!”四下響起參差的行禮之聲。
聲潮中,她輕輕對辛丑交代:“你說的對,我等的不光只有你一個,別怪我?!?p> 聲潮退下,她便喊道:“放開他!”
“憑什么?”那個人狠然瞪著她,怪白的臉上已是殺意滿盈,一雙眼因為憤意高熾,而掛滿恐怖的血絲,青筋矚目,“不忠的狗最不值一看,這可是長姐教會我的?!?p> “你想要王位,已然到手了,你要我死,我馬上就會永遠消失了,還有什么事是令你不如意的呢?”
“寡人要你的命,現(xiàn)在就要,如若不然,不光是隨清,在場諸多,必將無一幸免!”
四下沒有聲音。
“長公主,別來無恙?!碑?dāng)著新皇的面,隨清突然開口,在這種節(jié)骨眼上,偏偏,他笑了,“下官等這一天,等得太久了?!?p> 一只蝙蝠原本在遠處飛舞,突然拉起身子,就在隨清話音落下之際,飛快地俯沖向新皇。
陛下冷冷一笑,“雕蟲小計?!狈词忠徽疲脑隍鸬纳砩?,將它切作無數(shù)瓣,一片血紅,隨風(fēng)灑下。
黃鞠塵卻默默地向上抬起眼睛。
她的弟弟,高高在上的新皇,不知何故,亦隨著她目光中的指引,向上抬起了眼睛。
只見,劍魂兇兕筆直沖了下來,正要穿透新皇的全身,成全最后一次造殺,卻是被黃鞠塵親手制止了。
趁新皇分神之際,于眾目睽睽之下,黃鞠塵化出赤蛇身,迅猛地絞起新皇,將他拖離危險之境,帶到了遙遠的地界,同時也遠離了眾人。
“哈——”得救之后,他長長地松了口氣,卻面有余悸?!澳銊e指望寡人會因此感激你的不殺!”
黃鞠塵搖搖頭,“我沒說不殺,只是不愿在眾目睽睽下殺,說到底,這不過只是一場家事。”
“你……”
蛇首輕輕一抬,她用臉最后蹭了蹭曾經(jīng)的手足,附耳與之道:“放心吧,我的好弟弟,隨清會找到合適的繼位人選,你就安心上路吧。”
彼端,隨清輕輕地念起咒語,這一次,真的召喚出了喜神牌上的蝙蝠,趁著陛下不得動彈之際,直接在他頸邊開出兩個血口。
新皇終有所覺,“真是養(yǎng)了條好狗啊,不光蒙蔽了寡人的雙眼,還為你擘開了血路?!?p> 黃鞠塵搖搖頭,“人就是人,狗是狗,我從不把狗當(dāng)作下屬,也從不把下屬當(dāng)成狗,這就是我們最大的不同之處?!?p> 大司巫輕輕闔上眼睛,“徒兒……”他不忍的呼喚道。
當(dāng)黃鞠塵回到咒陣內(nèi),并沒人質(zhì)疑新皇的去向,也沒人質(zhì)問她為何滿身血腥味。
她釋然地沖隨清微微一笑,“多謝,余下的事就全權(quán)交給你了?!?p> 隨清卻有些急了:“公主,何不留下?”
黃鞠塵搖搖頭,回眸看了一眼辛丑。
辛丑這才明白過來,原來三炎日并非湊巧,原來隨清才是一再刺殺陛下的元兇,一切都是刻意安排,這位隨大人早就打算好了,要借大婚典禮上的祭天禮營救黃鞠塵,而黃鞠塵選擇在其父母陵前殺死自己的親弟弟,必也是早就埋好的決斷。
現(xiàn)在回想,連續(xù)把雙劍送到他手中的,不正是隨清隨大人嗎?
“公主,”此時一個虛弱地聲音傳來,提醒著他們:“要走就快走,勿多逗留,老夫已經(jīng)撐不了多久了?!?p> 黃鞠塵一把拉住辛丑的手,辛丑看看她,手自然而然地挽住了阿寧。
她哀傷地看向了大司巫,“師父,徒兒不孝?!?p> “已經(jīng)很孝了,老夫?qū)δ銖臎]失望過。”
她點點頭。
陣法終成,眼看他們?nèi)私K于可以遠離魙境,遠離這片是非之地,偏偏在此時,斜刺里竟又飛出一道血紅色的身影。
新皇的彌留之身戰(zhàn)戰(zhàn)巍巍地出現(xiàn)在遠處,借用最后一分清醒的力道,竟然祭出了九頭鳥的冤魂。
看來喜歡封印與策動兇獸的魂靈,是他們一家人的愛好。辛丑皺起眉宇時想到。
冤魂目的清晰,筆直正沖大司巫而來,危機關(guān)頭,辛丑反手一掌,直接擊向了那一股來勢洶洶的力量。
最后兩道巨力猛然撞擊,四下傾然為白光所蓋,黃鞠塵的最后一眼,是辛丑攤開雙手,將她和阿寧牢牢地護在了身后。
蟠天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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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月會醒過來吧?”
嘈雜的像正置身于蠅場,轟炸著五感,讓人難生清靜。
于是一片痛吟。
其余幾人連忙湊過來。
嚴(yán)蘸月動了動手指,骨頭之間僵硬的像是生了固痂。
眼前的事物先是重疊的,之后才慢慢恢復(fù)原樣。
努力定定眼,首先望見的是一張漂亮的女人臉龐。
怔了一會兒,才認出人來,“鞠塵?”
看來,她把記憶送還給他了。
黃鞠塵嘆了口氣,輕輕地握住他的手。
他望著她的眼睛,輕輕一笑——輕輕一笑,輕輕扯動嘴角,卻忽然感受到什么異樣,本能的伸手一摸,駭然大叫,“我的臉!我的臉!”
“公子……沒事的,人在就好了,人在就好了……”有常在邊上哀哭著。
甚至連一旁的嚴(yán)玨與嚴(yán)秋泓也不忍見,暗中別開臉龐。
“有常,把鏡子拿來!”他摸著自己,陡然心頭一冷,生出不安的預(yù)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