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衣站在原地,和殷水清對視了幾秒,他咳嗽一聲,別過頭去,說:“公主,我得冒犯你一下了?!?p> 說著他試探著去抱殷水清,見她一雙眼睛好好地看著自己,頓時又把手縮回去了,轉頭看向白玉:“她好像不太情愿,一直瞪我,不如我還是去把楚棠叫進來?!?p> 白玉說:“公主哪有瞪你了,公主的意思是你別磨蹭了趕緊把她弄出去。再說了,你把美人姐姐叫進來她也不一定會管公主哦。”
殷水清眨了眨眼睛。
楚留衣這才放心大膽的把殷水清弄到自己背上,白玉在旁邊直呼:“主人,你輕一點,公主是女孩子,你別這樣……好像扛麻袋一樣……”
“你很閑是不是?”楚留衣對白玉說,“去找那只狐貍。”
白玉蹦蹦跳跳地走開了,楚留衣背著殷水清正要踏出門外,突然被什么東西掐住了脖子,而這股力量正來自他背上的殷水清。
準確說是她頭上那頂鳳冠,楚留衣不得不先把殷水清放下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被勒出一道細細的血痕。
他回頭看向殷水清,她剛才還明亮的雙眼此刻像是蒙了一層什么,變得灰蒙蒙的,看上去有些呆滯。
而殷水清頭上的那頂鳳冠,此刻在燭火的照耀下似乎變得更紅了。門外的風把鳳冠上的珠玉吹得搖搖晃晃,殷水清突然站起身,瞬移到了床上端坐好,霧蒙蒙的眼睛盯著他。
鳳冠上突然飛出許多細細的紅色絲線,像暗器飛針一般飛向楚留衣。
楚留衣手握笛子,畫出一道靈符防御這奇怪的紅絲線,他的符一碰到紅色絲線,那紅絲線就像是被燙傷一樣,冒出煙,斷成幾截,掉在地上。
“這么重的怨氣?!背粢聜壬肀荛_割向他腰間的絲線,兩根手指夾住笛子,在手中靈活繞了一圈之后,一道環(huán)形符咒生成一陣強勁的烈風,“風咒去無影!”
符咒化風,阻擋住千萬道紅絲線,楚留衣趁此機會跳到殷水清身旁,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將她懸空抱起,回身蹲下,把背遞向了殷水清。
這時候,那些被阻擋的紅絲線消失了,站在他們面前的是一個紅色長腳怪物——一個放大版的鳳冠。
放大了的鳳冠像是一只直立起來的紅蜘蛛,它以血絲作為站立的腳,在屋內(nèi)快速地到處移動,與風的速度比起來有過之而無不及。
鳳冠頭上的血色珠玉晃動不停,像是幾百只紅眼睛,突然從中間裂成兩半,睜開了眼睛,盯住獵物一樣的盯住了殷水清。
楚留衣背著殷水清在房間里與鳳冠周旋,滿屋子跑,他現(xiàn)在騰不出手來對付它,要是把殷水清放下又怕她被那鳳冠奪去,只能不停寫風咒。
風和氣流沖向門口,大門打開,楚留衣趁此機會一躍而起,奔向門邊,鳳冠噠噠噠地邁著它的長腳追上來,飛出紅絲線去纏住楚留衣的腳踝,又把他硬生生拉了回來。
楚留衣側頭的時候,臉頰不小心被細線劃過,這疼痛完全不亞于被刀刃開了一刀。血珠子很快就淌了他半張臉。
聞到血腥味的鳳冠更加興奮,長腳走得更響了,噠噠噠,噠噠噠,像催命咒語。
一只透明,箭簇帶一朵白色海棠花的長箭從楚留衣和殷水清耳朵邊擦了過去,一箭擊中鳳冠,只聽見當?shù)囊宦?,箭刺穿鳳冠中間,把它釘在了木門上。
鳳冠掙脫不開,開始凄厲嘶喊,發(fā)出的是無數(shù)個少女共同的慘叫和仇恨的哀嚎,楚留衣連連后退幾步,這聲音差點沒把他天靈蓋掀起來。
他放下殷水清,卻發(fā)現(xiàn)她也出現(xiàn)了痛苦至極的表情,似乎真的與那鳳冠連為一體了。
他拿出笛子,吹起渡靈曲。
漸漸地,鳳冠平靜下來,恢復原狀,卻瞬間消失,隨后又出現(xiàn)在了殷水清腦袋上,這時候殷水清才慢慢睜眼。
“搞什么啊,要這么久?!背哪弥L弓走了進來,收回自己的長箭,看了一眼殷水清,“怎么回事?”
“先走,這里不宜久留?!背粢侣氏茸吡顺鋈?。
白玉帶著滿身是劃傷的獙獙和幾個人匯合,司行提醒他們:“再不走那邊喝酒的也要過來了?!?p> 楚棠瞅了一眼獙獙:“看來這狐貍也飛不了了。畢方,干活了?!?p> 幾個人乘著畢方準備飛離這里,它回頭看了一眼那宅子,突然說:“爺沒玩過癮。不如放把火。”
“瘋了?”楚棠說,“不過我覺得可行。反正又沒人知道是誰放的。”
畢方得到肯定,立即興奮地朝那宅子后院送去了幾團火,只頃刻之間,便是一片火光沖天,它得意地沖著云霄發(fā)出了清脆的鳥鳴,隨后翅膀一扇,轉眼就消失在云層之中。
他們回到客棧,寧淵已經(jīng)回來多時,在客棧內(nèi)焦急地踱步,見他們回來,總算放下心來。
幾個人聚在殷水清房中,她端坐在床上,還是只能動眼珠。
“這東西不能取下難道要她一直戴著?”楚棠伸手撥了兩下鳳冠上的珠玉。
“不能一直戴著的。”正在搗藥的白玉說,“這是血色鳳冠,應該是那個姻婆婆用來控制新娘的東西,只要戴上就和新娘骨肉相融,直到它把新娘的血吸光,才會換下一個宿主?!?p> “這么說,不能戴也不能取的,怎么辦?我們不能眼睜睜看著公主死吧?”
楚留衣拿著自己的笛子,很不爽的表情:“這血色鳳冠來歷不小,渡靈曲都只能暫時壓制它的怨氣?!?p> “我的箭也沒法讓它消失,這頂鳳冠的怨氣極重,渡不了,只能……”她用余光瞟了眼司行,“只能送到陰司去讓他們解決。不過這樣,殷水清也要跟著受罪?!?p> “就沒有什么辦法把這鳳冠與宿主分離?”寧淵最后把目光轉向了沉默不語的司行,“公子,你見多識廣,有沒有什么辦法?”
“有,兩個辦法。一,等陰司黑白無常來帶走她們,送去彼岸邊孟婆處強行渡化。讓她重入輪回道。”
殷水清瞪大了眼睛,看著楚棠,說她拒絕。
“公主不肯。大人,還有別的辦法嗎?”
“有。二就是,去找鬼將軍,請他的夫人幫忙解開她們的血契。”
“鬼將軍的夫人?沒聽說過鬼將軍還有個夫人?!?p> “這就是這個辦法的難處。鬼將軍是有個夫人,但他這位夫人行蹤神秘,尸胡國從來沒人見過她的真容。她也從來不拋頭露面,只有鬼將軍才知道她身在何處?!?p> “還有,最大的一個問題是——鬼將軍不一定會幫你們。如果你們能攻克鬼將軍,一切都好說?!?p> 眾人一臉愁容,坐在一邊想辦法,寧淵下樓去找客棧老板打聽鬼將軍。
楚棠問司行:“大人,為什么只有鬼將軍的夫人能解開血契,這位夫人叫什么名字?”
“沒人知道她的名字。我也只是猜測,她能解開血契。要不要賭還是得看你們?!?p> 楚棠說:“我相信大人。”
幾個人一籌莫展,楚棠轉頭看向殷水清,她睜著眼睛,在幾個人身上轉來轉去。
“你動不了是吧?”楚棠摸著下巴,壞壞一笑,雙手齊上,對著殷水清的臉這里捏捏,那里揉揉,還拿了盤胭脂給她的臉頰抹得像猴子屁股。
“瞪我,使勁瞪我。反正你也動不了?!?p> 殷水清對著楚棠翻了個白眼。
楚棠在她對面坐下,說:“我聽說你怕毛毛蟲?”
殷水清驚懼地瞪大眼睛。
楚棠攤開手掌,化符變了條又肥又粗的毛毛蟲放到了殷水清的肩膀上,殷水清沒法躲,只能用睜大的眼睛表達自己的情緒,后面她索性閉上眼睛不看,但是那條蟲在肩膀上蠕動的感覺實在是很難受。
楚留衣瞥了一眼楚棠,撇嘴,有點無語,手指放在膝蓋上敲了敲,然后他伸出兩根手指,把蟲從殷水清肩膀上拿了下來。
“無聊?!?p> “誰讓她平時老是一副傲慢得要死的樣子,總是看不起這個那個的?!?p> 這時候寧淵打聽消息回來了。
“高掌柜說,鬼將軍很難接觸,不過要引起他的注意就要投其所好。他是天賦異稟的鬼界將軍,就喜歡和別人打架,要是咱們誰能打得過他也就好辦?!?p> 楚留衣說:“廢話。誰打得過他?”
楚棠轉向司行,司行淡然搖頭拒絕。
“試試?!背恼酒饋砩鞈醒?,“我倒是想試試?!?p> “明天中元節(jié),鬼城有鬼將軍巡城的儀式,到時是個機會。但是,楚姑娘,鬼將軍可不是好對付的。你……確定嗎?”
楚棠點點頭:“就這么決定了?!?p> 她其實有自己的小算盤。她要是打不過鬼將軍還有司行撐腰,到時候也正好借此機會試試司行對自己的心意,經(jīng)過這幾日的相處,她能感覺到司行對她有一些不一樣,但是又不確定,所以這次是個好機會,一舉兩得。
楚棠回房的時候,一進門見窗邊立著個人影,一看,是穿白衣的司行。
他取下臉上的白兔面具,擱在一邊,然后問楚棠:“楚楚,你是否生氣?”
“我沒有啊,我沒那么小氣的?!?p> “并非我不幫你們。若是打起來,尸胡國的四大尸王都非我對手,更何況一個鬼將軍。只是,我此行是百年巡游,是天眾派給我的任務,只能巡游視察,不能插手,不然你也看見了,神族那群閑著無事的又會生是非,我不喜歡是非。再有,四大尸王一直與陰司作對,他們?nèi)糁牢以谑鷩?,又要打架,我也討厭打架。畢竟,作為一個神,老是和小輩計較有失神德。所以,楚楚能否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