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琴一臉無趣地盯著地上那人。
那人還在喊打喊殺。
很快,另一名身穿白大褂的男子跑了過來,先是掃了一眼何琴,才氣勢洶洶地沖地上那人吼道:“還亂喊?說,你又偷了誰的制服?”
地上那人緊緊抱住前胸,將左邊的名牌遮得嚴(yán)嚴(yán)實實。
“好像是池醫(yī)生的,池景。”只好由何琴幫他回答了。雖然只是一瞬間,但她看得清清楚楚。
“又是池醫(yī)生?”面前這人暴躁的扶著額頭,一臉怒不可遏,并狠狠埋怨道:“他又忘記鎖門了!”
很快,兩名保安沖這邊跑了過來,將地上那人一把拎起,徑直帶回了室內(nèi),那人一路哼哼唧唧個不停,好像滿肚子里全是怨言似的。
“你反應(yīng)不錯啊?!泵媲斑@人親切地笑開,露出坦誠的表情。這人長相五官雖不太優(yōu)越,可勝在足夠白凈,年紀(jì)不大,眉宇間還隱隱透著淡淡的學(xué)生氣,估計剛畢業(yè)不久。
何琴快速掃了一眼他的名牌,一下子心有底細(xì),這才卸下防備,“沒什么,上過幾節(jié)女子防狼課。”
“我剛才看到林主管和你走在一起,是新同事吧?沒有被嚇到吧?”他雙手相握,腳呈八字,身體很自然地傾向何琴,姿態(tài)放松,并滿臉期待。
何琴回以微然一笑,“那倒不至于?!?p> “剛才那個病人叫田浩然,患有輕度精神分裂,長期自殘,但從來沒做過傷害別人的事,因為他的行為大多荒誕搞怪,所以大家都叫他田丑魚,算是這里的開心果?!?p> “能努力取悅別人,卻不知道怎樣令自己開心嗎?”
他指著自己的腦袋說:“一針見血,但別忘了,不要以正常人的思維方式套用到這些病人頭上,比單純的心理疾病更復(fù)雜的是,這里的病人往往還具有器質(zhì)性的病變。你以前接觸過這類病人嗎?”
“我是上過專業(yè)課程的?!?p> 對方心領(lǐng)神會地點點頭,自我介紹道:“你好,我叫林燁,和林主管一個姓,火華燁?!?p> 何琴若有所思的嘟囔開,“好巧,和我朋友的名字很像。”
“這么有緣?”他倒是笑開。
“我叫何琴,人可何,鋼琴的琴。”
“幸會!對了,你剛才……”他頓了頓,表情卡在欲問又不知當(dāng)如何問的尷尬之間,何琴一眼已看穿,主動回答:“今早上林主管帶我瀏覽過醫(yī)護人員介紹欄,我見過池景醫(yī)生的照片,和剛才那人對不上?!?p> “哦,怪不得!”他立馬爽朗的笑開,贊美道:“只看過照片就能分辯出真?zhèn)危闾珔柡α??!?p> 何琴笑得有些敷衍,“運氣好而已?!?p> 彼此又寒暄了幾句,林醫(yī)生惦記著手頭上還有待查診的病人,飛快的和她道了別。
何琴一抬表,11點就這么到了。越來越餓的她決定先終止這場探查,一轉(zhuǎn)身,徑自下了山。
一出院門,就是公交車站,這條路線人煙稀少,漫漫的荒草甚至在某些地段伸展的過于恣意,才被來往的車輪碾得稀爛。午后的光不很強烈,她站在鐵銹味道很濃的車牌下等了約半個小時,才看見公車悠悠駛來。
車上只有司機一個人而已。
上車后本著習(xí)慣,她徑直走到了最后一排,在最靠右的座位上坐下,行駛過程安靜異常,甚至連多余的廣播都沒有,只有風(fēng)聲和司機時而換檔的“嘎達”聲響作伴,空氣靜的催人昏昏,可她又不敢就這么吊以輕心的睡著。
車子晃蕩了好大一陣,才抵達市區(qū)。咽下半碗面后,她回到了酒店房間,三下五除二就收完了行裝,屈著腿在沙發(fā)上靜坐了一會兒,在心底里羅列出一會必須采買的東西,一切但求必要與簡便,不然上哪叫車搬家?按她的本意,是想在樓下攔輛的士,直接打到醫(yī)院去,就能省下許多的功夫。為此,她決定先列出紙質(zhì)的清單,再好好斟酌某些東西的必要性。
打開了包,一張白色的便簽紙飛落下來。
她拾起一看,上頭只有一個歪歪扭扭的英文字母,“S”。
S?
SOS?
死?
亦或只是某個病人的無聊之舉?
一瞬間,一萬種猜想涌入心頭。
仔細(xì)辨別了一番,這張便簽有兩條相鄰的邊隱藏著生硬的折痕與毛邊,也就是說這張四方形的小紙片原本是某張大紙的一個小角,是被人特意撕下來的。還有用來寫字的筆,憑顏色與軟硬度判斷,并非普通的水性筆或炭性鉛筆,反而更接近……眉筆?
眉筆?
這就奇怪了。
細(xì)聞之下,紙上還殘留著淡淡的香水味,先聞是木調(diào)的,卻又模糊的混著一股果香,兩者并不違和,能讓人遐想連篇,算是很高級的香味。
她撫著下巴,思緒整個沉陷下去。
會是誰呢?她開始一遍一遍的回憶起早些時候沿途接觸過的一切人事物,任何錯覺都不敢錯過。關(guān)于她的包,印象之中,只有十來個人近距離觸碰過,嫌疑最大的自然是田丑魚,可他身上并沒有任何香味,最小的是食堂阿姨,如果真她,紙上應(yīng)該捎著多余的油腥味才對。
正是因為記性好過常人,所以才有了“大象”這個外號,這是一種天賦,同時也是一道催命符,能僥幸活到現(xiàn)在,著實是沾了這項天賦的不少光,卻也因此被人擺布多年。這一生如同被神明詛咒了一般,很少有不緊崩的時刻,因此不太容易感覺到快樂,雖然尚能自自然然的和人結(jié)交朋友,卻根本無法做到完全信任誰。臉上笑得有多燦爛,內(nèi)心就多冷漠,但誰都不能指摘她的虛偽,因為誰又不是這樣活著的呢?
將這便簽仔細(xì)封入透明袋里,她將其夾進了隨身的本子。
不管如何,那家精神病院里的確有她想要的東西,是龍?zhí)妒腔⒀ǎ急仨氷J一闖。
在黃昏與永夜擦身的時刻,她折返回醫(yī)院,大包小桶的并不容易,一路行進頗為狼狽,好在,很快就遇見了好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