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林的爸媽都是地地道道的農民,蘭嫂沒有上過學,老實巴交一輩子都在田地里干農活,老莫也就是用爛鞋加一些破布買點零花錢,勉強上了二年級,也算是睜開眼了。
家里生的兩個娃,可都是不帶把的,莫林他媽蘭嫂生第二個女娃時,他爸老莫就不樂意了。
這天蘭嫂有臨產的跡象,可老莫頭也沒回的左手拿著鐵鍬往大門外面走,腳邁出大門時,右手狠狠地關了一下大門,“哐當”一聲。
臨了放了一句話:“這次要是再生個賠錢貨,愛咋咋滴吧!這個家是養(yǎng)不起了?!罢f著老莫瞪了一下躺在炕沿上的蘭嫂。
看著就晦氣。
中午的太陽火辣火辣地照著,田里的莊稼就像是放了空氣的皮球,軟軟的垂在地上。
老莫一邊用手里的鐵鍬挖著田埂上的土,騰出來一只手來用粗帆布袖子擦擦臉上的汗珠子,汗水跟散落在空氣中的黃土灰混在一起,在臉上不規(guī)則地形成幾道臟兮兮的痕跡,三十歲出頭的人,臉上布滿了同齡人羨慕不來的褶皺紋路,嘴上的死皮更是掉了一層又一層。他老子莫老漢臨死前唯一留給他的那塊手表,鏡子也破了半邊,只好隔著透明膠帶,模糊地看到,分針的指針垂直倒掛已經指在了六點方向的位置。
十二點半了。
老莫雙手插著腰,放下了手中的鐵鍬,又拿起來了。
不行,我得繼續(xù)干,老媽也時常不在家,也就我一個能干體力活的男人,家里還要我養(yǎng)活呢,家里還要我養(yǎng)活呢……
每天一覺醒來,老莫不是忘記了昨日所有的痛,而是痛上加痛。一睜眼就是一張張熟悉的面孔,嘴上奶瓶子還沒斷利索的小娃太小,哇哇哭叫,還得專門有人看管,大女娃也到了上學的年齡,可就遲遲沒沒有送去學校。村里有人問為啥不讓孩子去上學。
窮,沒錢!
“磨兒,磨兒,別挖了,別挖了,趕緊回家,你媳婦怕是要生孩子了?!耙驗槔夏男宰勇?,在加上姓莫的緣故,平日里大家叫他老莫兒,叫著叫著就感覺“磨兒“挺順口,就“磨兒,磨兒“地叫起開,后來覺得不是啥新鮮的事兒,家里人也就跟著叫起來。
只聽見遠處熟悉的聲音逐漸傳到老莫的耳朵里,平日里聽的多了,以為有人在戲弄自己,感覺出現(xiàn)了幻覺,老莫想著可能是自己太累了,就沒咋注意。所以站著發(fā)了會小呆,繼續(xù)拿著手里的爛鐵鍬在田埂上左一下右一下有氣無力地挖著。
聲音漸漸清晰起來,這時有一個人影出現(xiàn)在老莫的眼前,別看她胖乎乎的身材,走起路來可是大家公認的快如閃電。
老莫覺得臉上突然掠過一絲火一樣帶溫度的同時又有些酥麻感。
“呼哧”一聲,一個胖乎乎的大手印落在了老莫的手上。
“你聾了嗎?叫你半天,不搭理,生孩子給我生?。棵髦滥阆眿D要生了,你還在這沒完沒了,要是我遲一點回來,你就等著哭去吧!家里也沒個男人,我即便是會接生,但也得有端盆子倒水的人吧!你可倒好,拿著個爛鐵鍬,就知道胡亂搗鼓,一年下來也還不就那樣,我的命?。∥业拿鼘嵲谑翘嗔恕?。
老莫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眼前這個女人給披頭蓋臉的一頓,這個女人不是別人,正是老莫他老媽,張奶奶。
老莫他老子死的早,就留下這個女人照顧家,白天在田里鋤草施肥當爸爸,晚上家里燒水做飯是媽媽。一來二去也就不在乎啥了,由起初老莫他老子疼愛的乖媳婦變成了現(xiàn)如今大大咧咧的男人婆。
因為有一手接生的絕活,十里八村小有名氣,但凡有個接生的農戶人家保準要叫她一下,當然女人的脾氣也是非常地暴躁,所以很少有人跟她起正面沖突,生怕結下梁子對自己老婆生孩子不利。
這不,就連自己的兒子也不例外,搞不好人家不給你老莫媳婦接生,你也沒辦法,但是話說回來畢竟親的就是親嘛。所以鄉(xiāng)親們一般都不敢直呼其名,都叫張奶奶。
“估計又是個賠錢貨,我不去,我不去”,說著老莫嘟囔著嘴,心里千萬個不愿意,但是終究拗不過老媽。
就這樣老莫在張奶奶的推搡下一前一后不情愿地回到了家里。
“把幾個鐵桶的水都灌滿,把那剪刀用沙石打磨一下,給小娃娃剪臍帶的剪刀也準備好,我記起來了,在那邊房里的炕頭上,你媳婦前天做鞋用我還看見了,多鏟些黃土來,別墨跡,速度放快些“……
老莫在張奶奶的指揮下東一下西一下的干著產大娃跟二娃時的活兒,幾乎要被劈成了幾半來使喚依然忙不過來。
這天也恰巧是集市,村里的大多夫妻兩人都出去了買鐮刀、買割糧食的用具去了,有的去了田里用鋤頭給土松動一下,說是鋤頭上帶有水分可以滋潤莊稼,有的家里是空空的,有的家里只有七八十的老人跟三四歲的小娃,也幫不上什么忙,離老莫的家也比較遠。
“平日里給別人家接生倒是跑的挺快的,換到自己孫子連個幫忙的人都沒有,真的是”。老莫一邊往鍋里加冷水,一邊嘀咕著。
“現(xiàn)在說這些有用嗎?頂個屁用,只怪咱運氣不好,攤上這么個事你就認了吧!我看這動靜大著呢,說不定是個男娃”張奶奶一邊看著莫林他媽,一邊對著坐在灶臺旁邊心不在焉的老莫說著。
鬼才信。
說著,老莫往火灶里繼續(xù)添加柴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