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十三年八月二十三日,皇上駕崩,舉國同悲。
整個京師一片縞素,陳婉姜穿著素服,面朝紫禁城,虔誠的跪著。
她們這些格格是皇子的小妾,是沒有去靈前跪拜哭靈的資格,是以,只能在院子里跪拜。
但陳婉姜估計喜悅的心情是占了大多數的情緒的,因為早在昨天雍正爺病重的時候,就已經宣布了繼位之人——皇四子愛新覺羅弘歷。
這就意味著,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反正陳婉姜是絕對不許自己院子里的人笑的。
十天后,宮里的旨意下來了。
冊封福晉富察氏為皇后,并且立刻把人接進了宮里處理事務。
而其余人又等了二十天,才迎來了數輛馬車。
陳婉姜覺得坐上這輛馬車可能就永遠看不到外面的天空了,雖然在王府里也看不見,但意義是不一樣的。
就像府中的爭斗和宮里的爭斗也不一樣。
馬車停下,一個嬤嬤迎上來,“奴婢給小主請安,請小主隨奴婢來。”
陳婉姜看著紅墻白瓦,一步一步走到翊坤宮。
“小主暫且先住下,明日會有旨意下來,奴婢告退。”
楚楚塞了個荷包給這嬤嬤,并親自送她出了門,裝作疑惑的問道,“嬤嬤,不知道小主是住正殿還是偏殿?”
這話太直接了些,但那嬤嬤顯然沒有生氣,而是笑瞇瞇的回了一句,“自然是正殿?!?p> 楚楚大舒一口氣,能住正殿好??!
這意味著不是嬪就是妃,這宮里就那么幾個人,明年肯定要選秀,到時候想升位分就難了。
過了一會兒,就有人送來了明天冊封時穿的衣服,楚楚撇嘴,感覺剛剛的銀子白送了。
第二天,陳婉姜早早起來打扮好,等旨意。
辰時,幾個宣旨大臣和太監(jiān)就來了翊坤宮宮。
“朕惟協贊坤儀,端賴柔嘉之范,翊宣內則,賁以徽章,昭茲茂典。爾陳氏,婉柔溫恭,秉性嫻嘉,凜芳規(guī)于圖史,葉令望于琺璜,以冊印封爾為婉妃,爾其祇承象服,昭勤儉以流徽,篤迓鴻禧,履謙和而裕慶,欽哉?!?p> “臣妾領旨,萬歲萬歲萬萬歲?!?p> 接了旨后,陳婉姜就要前往皇后住的長春宮拜見皇后,然后回來再接受比他位份低的人來拜見。
路上,楚楚低聲說著府中人的位份,“娘娘,德風、德雨打聽到,
富察側福晉被冊封為瑜妃,住永和宮;
那拉側福晉被冊封為嫻妃,住承乾宮;
高側福晉被冊封為高妃,住鐘粹宮;
蘇格格被冊封為純貴人,住景仁宮東偏殿;
金格格被冊封為嘉貴人,住景仁宮西偏殿;
夏格格被冊封為夏貴人,住鐘粹宮偏殿;
柏格格被追封為貴人;
其余那些使女都是常在,承乾宮住了兩個,永和宮住了兩個?!?p> “長春宮和翊坤宮都沒有?”
“對!”
陳婉姜本來還想問問其他的,但無奈長春宮和承乾宮本來就在一條線上,串門可方便了。
“臣妾給皇后娘娘請安,娘娘萬福金安?!?p> “免禮?!?p> 過了流程又回了翊坤宮,等了一會兒,純貴人、嘉貴人、夏貴人以及幾個常在就來了,依然是走個流程就把人送走。
但身上穿的衣服很重,頭上的珠冠也很重,陳婉姜被累的飯都不想吃。
可惜事情還沒完,還要選嬤嬤,選宮女,選太監(jiān)。
總之,陳婉姜忙完之后就洗洗睡了。
于是,戌時末(北京時間21時),剛登基一個月想找人說說話的弘歷只能對著一個熟睡的女人無言以對。
“萬歲爺,奴婢把娘娘叫醒嗎?”
可憐楚楚沒見過這種事,傻乎乎的問出了這句話,其實這時候只要跪著閉嘴就好了。
弘歷冷冷撇了一眼楚楚,楚楚立刻跪下不說話了。
“吳書來,準備沐浴,朕在這兒歇了?!?p> 第二天,陳婉姜醒來后才知道昨天的事,心情略有復雜。
這第一站就是她這里,簡直太會拉仇恨了,也不知道那些女人心里有多醋了。
“等等,你是說,每天都要請安?”
楚楚沉重的點點頭。
陳婉姜認命的起床洗漱,每天卯時起也不是不可以,就是,請安有害身體健康?。?p> 為了不出格,陳婉姜打扮的素凈極了,畢竟還是先皇的孝期,雖然皇家都是守孝一個月,但有點腦子的人都會穿素一年。
陳婉姜到的時候幾個貴人已經到了,妃以上的都沒到,她不由得慶幸自己就在長春宮隔壁,這請安也省了不少時間?。?p> “奴才給婉妃娘娘請安,娘娘萬福金安?!?p> “免禮?!?p> 陳婉姜乍一聽奴才差點沒反應過來,只有嬪位以上的才可以自稱臣妾。
八個人坐在一間屋子里,但七雙眼睛都在悄悄觀察陳婉姜。
畢竟,在王府時,王爺并沒有表現多喜歡陳格格,但這進后宮的第一站卻是去了翊坤宮。
而且,雖說東六宮和西六宮一樣,但皇后住了長春宮,那西六宮顯然就高了一頭。
偏偏只有皇后和婉妃住在西六宮,不得不令人多想。
一刻鐘后,瑜妃和嫻妃相攜而來,兩人親密的挽著手,如同閨中密友一樣。
看得陳婉姜怪羨慕的,她活了十幾年,唯一學不會的就是打交道。
再之后就是高妃了,作為側福晉封妃之一,她的位置在陳婉姜的上手。
高飛嫣不知道哪里出了問題,她不僅沒得寵愛還沒被封為貴妃,但她非常清楚明白,自己是無寵了,以及,無子。
眼看著這情況難以逆轉,和陳婉姜打好關系就比較重要了。
于是,陳婉姜被迫聊天。
“婉妃妹妹來得真早?!?p> 陳婉姜實話實說,“妹妹住的近,便來得早些。”
頓時,高飛嫣被噎住了,周圍暗搓搓注意這邊動靜的人也被氣了一通。
身后的楚楚垂下眼瞼,沒辦法,不會說話就是她們娘娘的特色。
那拉錦音勾起唇角,“倒是姐姐們懶怠了,不比妹妹勤勉?!?p> 陳婉姜:我明明都說了路近!路近!怎么就勤勉了?我也想多睡一會兒好嗎?
富察憫瑜突然嬌笑道,“嫻妃妹妹說笑了,姐姐記得妹妹最是勤勉了,當初在潛邸時,妹妹就不辭幸苦管理事務,連侍候皇上都沒時間,說來還要多謝妹妹操勞呢!”
陳婉姜看著嫻妃突然陰沉了一瞬的臉,有點搞不懂,這兩人剛剛還親密得很,怎么一句話的時間就翻車了?!
“瑜妃姐姐說什么謝?都是本宮分內之事,只是本宮覺得可惜啊,幾位妹妹都該好好拜拜送子觀音娘娘像!”
陳婉姜有些不適應這種斗嘴,因為在潛邸時大家都沒這么大火氣,不像現在,如此直接的含沙射影。
作為被臨幸次數第二多的陳婉姜裝沒聽見,吃點心。
純貴人專心致志的品茶,像是喝到了什么瓊漿玉露。
嘉貴人似乎也對茶杯蓋起了興趣,看個不夠。
將近兩年都沒被臨幸過的高飛嫣輕哼一聲,隨即又想起自己本來是來和婉妃拉近關系的,頓時,臉色紅白交加。
陳婉姜裝沒看見,高飛嫣獨自尷尬了一會兒,又繼續(xù)說道,“婉妃妹妹,你的手帕真別致?!?p> “嗯?!?p> “你衣服上的薔薇花也繡的很好看。”
“嗯。”
“你......”
“皇后娘娘到?!?p> 眾人起身,下蹲,“臣妾/奴才給皇后娘娘請安,娘娘萬福金安?!?p> “免禮?!?p> “謝娘娘。”
再次入座后,幾個宮女上前來換了新茶、新糕點。
富察蓉月輕輕抿了一口茶,這一世她依然選了長春宮,但她沒想到本該住翊坤宮的那拉錦音竟住到了承乾宮!
而富察憫瑜也沒有在雍正十三年逝世,高飛嫣也沒有被冊封為貴妃。
“眾位妹妹們久等了,本宮近些時日忙著后宮事宜,起的遲了些,眾位妹妹不要見怪。”
純貴人抿唇一笑,“皇后娘娘說笑了,娘娘休息的好才是奴才們的好,就是叫奴才等上一天也是愿的。”
夏貴人也搭腔道,“說的正是,奴才可喜歡娘娘宮里的茶了,巴不得天天喝呢!”
富察蓉月也笑著,輕描淡寫的說,“夏貴人喜歡是那茶的幸事,珍珠,給夏貴人包一盒去。”
夏雨荷欣喜若狂的站起身來,“奴才謝皇后娘娘?!?p> 陳婉姜對這種戲碼不感興趣,幸而皇后說了幾句就端茶送客,她們也從善如流的告退。
剛出了長春宮,高飛嫣就追了上來,“婉妃妹妹,不知可否討一杯茶水喝?”
陳婉姜:有沒有搞錯?剛剛喝完了幾杯茶的不是你?
“可?!?p> 然后東拉西扯一大堆,說完衣服說飾品,說完飾品說指甲,反正最后是吃了午膳才走的。
陳婉姜被高飛嫣折磨的頭昏腦脹,幸好有三阿哥這個開心果可以解解乏。
三阿哥永璋今年兩歲,一天到晚的喊“額娘”“皇阿瑪”,并且小鴨子樣的走路姿勢也格外滑稽。
“來,慢慢走過來,慢慢的,哈哈哈!太像鴨子了!”
三阿哥不知道他額娘在笑什么,但這不妨礙他“東施效顰”,只見他也張開嘴,露出又白又齊的牙齒來,“哈哈哈!鴨子!”
并且飛快邁著鴨子步伐沖進陳婉姜懷里。
陳婉姜抱著他,一字一句的說,“跟額娘說啊,我-是-鴨-子,來,說。”
“唔-是-鴨-次?!?p> “不對,不對,再來一次,我-是-鴨-子?!?p> 三阿哥學著陳婉姜的嘴型,“我-是-鴨-子。”
陳婉姜大笑,“對了,對了!哈哈哈,永璋你真棒!”
說著親了一口三阿哥嬌嫩的小臉蛋,并且唆使道,“永璋,你還記得你皇阿瑪吧?剛剛那句話你要說給他聽,知道嗎?會有糖吃!”
“糖!我要糖!”
陳婉姜點頭,“對,你說了就有糖了,你再跟額娘說一遍,我-是-鴨-子?!?p> 三阿哥十分乖巧的跟讀,“我-是-鴨-子?!?p> “對,真棒!”
門后的弘歷實在聽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