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父子倆在房內搗騰良久,發(fā)出些瓶罐碰觸的聲音,片刻,劉明義說道:“這壇可是你爹我留了好些年的佳釀,唉,若非為你的事,也不舍得取出啊。”劉守禮道:“叫爹爹費心了。只是方才席上您也看出來了,表妹好似對訂親的事有些回避。”陶元心里咯噔一下,大氣不敢出,豎起耳朵偷聽起來。
劉明義哼道:“若非你不成器,你表妹豈會猶豫?我告訴你,現今可不是咱一家盯著,其他如馬家、王家都有意與曹家聯姻。別的不說,那馬家少爺一表人才,文武雙全,名聲不知比你好了千倍,你若不抓緊贏得你表妹芳心,將來被人搶走了可別怪爹沒提醒過你。”劉守禮道:“哎呀,表妹有什么好?要風情沒風情,要嫵媚沒嫵媚,整天冷冰冰的,她要真稀罕別人,隨她去好了?!碧赵蛣⒚髁x聽了都覺惱火,向聞這劉守禮是個紈绔子弟,又風流成性,陶元還怕大小姐嫁給他是受了委屈,心想這種人又如何懂得大小姐的好?
劉明義惱道:“你呀你呀,真是不爭氣。你大表妹知書達理,聰慧過人,豈是你平常接觸的那些風塵女子可比?”頓了頓又道:“再者曹家雖然這次損失慘重,但家底殷實,她家又沒個男子,將來誰娶了她誰就能得到一塊大肥肉呀?!眲⑹囟Y道:“您是說曹家那些產業(yè)?”劉明義道:“那還用說?你二表妹已是咱家的寡婦,將來你再娶了大表妹,曹家那些產業(yè)還不都成了咱家的?”劉守禮笑道:“原來爹爹惦記的是這個啊。”劉明義哼道:“否則若讓馬家、王家得到了,咱家不落了下風?”劉守禮道:“可表妹不同意,孩兒又有何法?”劉明義嘆道:“夜長夢多,實在不行你就想些手段吧。”劉守禮道:“孩兒哪會什么手段?!眲⒚髁x哼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干的那些好事,上次那村姑若非你用了什么陰招,人家會事后鬧著上吊?以后你娶了你大表妹過門,就給我老老實實的,再叫我知道你做什么混賬事,連我也饒不了你?!?p> 劉明利唯唯諾諾道:“只是孩兒擔心曹府那下人會壞事?!眲⒚髁x道:“你說那叫陶元的下人?嗯,他的確有些功夫,又總跟著你倆表妹,的確是個麻煩。有機會你叫趙先生試試他的武藝,心里好有個數。”劉明義應了聲,父子倆推門走了出來,臨出院門,劉守禮又小聲問道:“爹,你說那孩子當真是咱劉家的么?”劉明義冷聲道:“是也是,不是也是,以后這事休再提起?!?p> 待這倆人走遠了,陶元才敢從樹后出來,月色下他臉色煞白,心里只是尋思:“這劉家原來也不是什么好人,此事需叫大小姐知道。”連茅房也不去了,忙輾轉回到前院。
好歹宴席結束,回到曹府,陶元趁下人都走了,拍開曹華房門,將在劉府偷聽到的一五一十據實講述。那曹華聽罷,眉頭微皺,道:“此事你知我知,千萬別對第三人說起,知道了么?”陶元應了聲,回了房里,琢磨著大小姐的想法。
次日劉守禮照舊來訪,身邊帶了個白衣長劍的中年人。陶元正自院里溜達,忙上前見禮。劉守禮道:“阿元,聽聞你武功了得,我此來不為別的,先給你介紹下,這位趙先生是我家請來的護院,與你是武林同道。”陶元心道:“原來他就是趙先生,莫非是找我比試來了?”他心里沒底,忐忑不安的跟趙先生見過禮。趙先生道:“聽聞陶師父武藝超群,今個難得相見,不如咱們以武會友,比劃比劃?”陶元自是不干,連連拒絕,被逼得急了,心生一計,說道:“劉少爺、趙先生,小的不會武藝,但若說力氣,自詡是有些的。要不趙先生咱倆比比力氣?”趙先生見他精瘦模樣,笑道:“陶師父想怎么個比法?”陶元左右看了看,見假山下有塊磨盤大的石頭,就走近前,暗里運氣一番,倆手抓住石塊,嘿的一聲輕松舉起。這還沒完,原來他從未試過自己多大力氣,以為抱起這大石頭必然費勁,未料十分輕松,想了想,自覺能夠成功,又是一聲悶喝,兩臂一抖,竟單手將那重達五六百斤的石頭舉過了頭頂。
這番表演只把院中人盡都唬住,趙先生目瞪口呆,尷尬道:“陶師父果然力大無窮,趙某佩服佩服?!眲⑹囟Y一聽這話,便知趙先生自認力氣不如,說道:“只是比武較技,比的可不光是力氣,還要有拳腳刀劍,輕功暗器,否則便力大無窮,打不著人又有何用?趙先生,我說的沒錯吧?”趙先生挺胸道:“不錯,陶師父,咱們還是來試試拳腳上的功夫吧?!?p> 陶元心虛道:“這個拳腳功夫的,在下屬實不會?!边@時許多來看熱鬧的仆役、丫鬟都在旁聚集,他說這話也自覺尷尬。趙先生見狀更為自信,呵呵笑道:“陶師父自謙了。”劉守禮見陶元始終抱著塊石頭不肯放下,從懷里取出張銀票,道:“我這里有五十兩銀子,雖然不多,只當給兩位師父博個彩頭。陶師父,這就請吧。”說著給趙先生一個眼色。
陶元只道我不放下石頭你也不好意思出手,既然暫時沒什么主意,就姑且抱著。未料趙先生早得劉守禮指示,此番便是來與他切磋,豈肯輕易放過?說道:“既然大公子有興趣,趙某就恭敬不如從命,陶師父,我這可就出手了?!睌[個架勢,步如行云,就向陶元打來。
陶元暗道不妙,見他雙掌掌心一片黑氣,更為害怕,慌張中也忘了將石頭丟掉,直接往趙先生身上推去。趙先生不愿打在石頭上,換了個身法,輾轉繞到側方進擊。陶元只是拿石頭晃悠,竟令趙先生打不進來。這場景有些滑稽,直令那些丫鬟、仆役竊笑不已,場中倆人都覺尷尬,卻也有些眼力見的驚嘆陶元力氣,這么大塊石頭拿著當盾牌耍,豈是常人能做的?趙先生惱火下立馬改變招數,忽然出腿掃向陶元下盤。
他這石頭抱在懷里擋趙先生上路進攻還成,擋下路就有些不便。眼見他一腿腿掃來,陶元連連后退,被逼急了拿石頭砸向他腿,趙先生便等這招,忽然收腿一掌從上至下拍在石頭上。陶元本往下用力,又被趙先生借力下拍,只覺石頭猛的一沉,再也把捏不住,砰的一聲脫手掉下,將地砸出個大坑,濺起好多灰塵,這番氣勢有些唬人,將觀戰(zhàn)的都嚇了一跳。
趙師父見他手里沒了石頭,不由大笑,將黑沙掌盡情招呼過去。那石頭脫手,也將陶元掌心磨的生疼,見趙先生攻來,一時沒了主意,竟掉頭要跑。趙師父又氣又笑,喝聲:“別跑!”探手抓住他肩膀。陶元雖不知如何出拳踢腳,但內力自然反應,只覺肩膀一疼,啪的將他手掌彈開。趙先生咦了聲,還道自己沒抓牢靠,又連招攻去。此時陶元背后便是假山,退無可退,只好回頭一邊招架一邊道:“趙先生,咱們還是別打了吧。”趙先生哪肯停下,一招招攻去卻盡被他胡亂擋住,且胳膊震的生疼,立馬收起輕視之心,暗道:“這小子果然有些門道,先前只是戲弄趙某來了?!毕氲酱颂?,不禁來氣,虛晃一掌,忽然撤步收拳,繼而嘿的聲將右掌推出。
此乃他苦煉的一記殺招,實有開碑裂石之功,若是普通對敵,也不敢亂下殺手,但覺陶元武功不在自己之下,方才全力使出。陶元也如他般,越打越覺詫異。按他所想,似趙師父這等武林中人自然十分了得,自己只是力氣大些,怎會是他對手?但與他對打半晌,只覺他力道也不威猛,拳腳也不迅捷,但需小心觀其來招,自可輕松應付。
原來他雖學得掌法、刀法,卻不知那是武功,只當是修煉神通的法門,全然不知如何用來與人比試,至今不敗,盡賴一身精湛內功。到了他這等境界,一切反應早已遠超常人,便是不會拳腳,只消忘卻緊張,不論趙師父如何來招,盡可看的明白,隨意應付。此時見趙師父一掌拍來,腦海中猛然想起當初神功初成時學著石壁上小人拍出的那掌,力隨心至,緊跟著右掌拍出。倆人雙掌相交,波的一聲,趙師父悶哼著仰面倒飛出去,摔了個四仰八叉,竟就倒在地上不動了。
劉守禮吃了一驚,忙跑到近前搖晃呼喚,趙先生方始悠悠醒來,問道:“大公子?趙某睡過頭了么?咱們這就去曹府吧?”劉守禮尋思這是被打傻了?說道:“陶元還在那邊。”趙先生這才回過神來,掙扎坐起,呆呆看著陶元。陶元正愣愣看著自己右掌,當初他在石室中雖然也拍出過一掌,但那時掌力盡數打在空氣中,除了石室內砰然巨響外也看不出多大威力,此時與趙先生對峙,竟一招將他打蒙,不由暗自驚嘆。
劉守禮情知趙先生非是他對手,不好再比下去,吩咐轎夫進門,要攙他回去。趙先生自覺受了內傷,不是陶元對手,悻悻抱拳道:“陶師父內力深厚,趙某自愧不如。下次若有機會,希望能再試試陶師父兵器上的造詣?!币菜懔粝戮鋱雒嬖?,告辭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