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養(yǎng)傷的日子里
天氣轉(zhuǎn)涼了，秋天不知不覺已經(jīng)來到。
在山里三個來月，方小桐已漸漸適應(yīng)。
對自己身上的傷，她已經(jīng)感覺到明顯好轉(zhuǎn)了。手臂和小腿上的竹板已經(jīng)拆了，可自由下床走動，但還是康復(fù)期，動作幅度不能太大。
田一木給她做了個拐杖，天氣好的時候，她就穿著田一木寬大的衣服，拄著拐杖在院子里散散步，累了就坐在椅子上歇會。
身體逐漸恢復(fù)，比自己期望的還要快，心情也就跟著越來越好了，山谷里時?；厥幹叫⊥┑男β暋Ｒ皇切睦锏胗浿改笓?dān)心，她覺得住在這山里真的是一件很愜意的事——她已深深喜歡上這里了，隨著身體的康復(fù)，這種喜歡越來越深。
在方小桐院外散步的時候，身邊總是跟著小黑和蹦蹦，有時灰灰也會參與過來——她和灰灰現(xiàn)在很親近了，心里也不再害怕。
它們幾個隨緊隨慢地跟在一拐一拐的方小桐后面，因?yàn)樗偸菚o它們好吃的，而且比田一木更大方。
每看到這個場景，田一木不由得就想笑。
這段時間，田一木抽空忙他自己的事了。曬制草藥，種菜除草，收獲莊稼等等，不過一直都沒有外出，每月給方小桐燉只雞，吃得她直呼長胖了。
在方小桐能自個下地走路的時候，她終于發(fā)現(xiàn)自己臉上的傷痕了。
她在盛水的桶里照見了自己的臉。當(dāng)清澈的泉水映出她白皙的臉龐上有一道明顯的傷口時，她發(fā)出一聲刺耳的尖叫，隨即哇哇大哭起來。
方小桐那驚天動地的哭喊聲把蹦蹦和小黑它們都嚇了一跳，好像也把整個山林里的動物都嚇得停止了吵鬧聲。
正在地里忙著的田一木聞聲趕忙跑了過來。
“嗚......完了完了......我被毀容了......徹底完了......”
聽到田一木的聲音后，方小桐捂著臉哭著嚷道。
田一木安慰她說：“這個不要緊，能恢復(fù)的?！?p> “你騙我！還說我臉上沒事——難怪你天天在我臉上擦藥......嗚......”
方小桐把怨氣撒到田一木身上。
田一木不由得笑出聲來。
“討厭！你還好意思笑。當(dāng)初還不如不救我呢......這可怎么見人??？哇嗚......”
方小桐哭得更歡了。
“你這個人吶，身上那么重的傷你都沒哭，臉上那點(diǎn)傷倒哭得地動山搖的——別哭啦，都快把我這廚房震垮了?！?p> 田一木走過去扶著她。
“嗚……你懂什么呀？！女孩子誰不在乎自己那張臉？平時臉上有個痘痘都難看，何況這么長的疤......”
方小桐撒氣地晃了晃肩膀。
田一木說：“我當(dāng)然懂啊，不然我天天給你臉上抹藥？放心吧丫頭，這點(diǎn)傷疤難不倒我，絕對讓誰都看不出來。”
“又在騙我！”
方小桐依舊用手捂著那邊臉，直瞪著田一木。
田一木開始做保證了：“我說到做到，不然的話——”
“不然咋樣？”方小桐鼓起嘴巴問道。
田一木一時卡住了，他也不知道不然會咋樣，但他有信心讓她臉上的疤痕完好如初。
“哼！不然的話我不出去了，你養(yǎng)我一輩子。”
話音剛落，方小桐的臉?biāo)⒌匾幌录t起來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就冒出這句話來。
現(xiàn)在的方小桐，心里好像已經(jīng)完全心安理得地接受或者是享受田一木給她的治療和照顧了，她可以在田一木的面前毫不掩飾地哭和笑，要他做好吃的，甚至是撒嬌和賭氣，一切都是那么自然。
這種變化有時讓她自己也感覺很奇怪，難道僅僅是彼此熟悉了的緣故嗎？她并不是蠻橫無理，也不是以大小姐自居，而是通過彼此越來越多的了解，在她潛意識里已把對方當(dāng)成自己最可信任最能依靠的人了，而且還是最可親近的人，就像在父母、兄妹和好友面前一樣。
田一木聽了也沒在意，說道：“放心吧，這里的藥材好得很，能治好的。只是你以后要少哭點(diǎn)，那眼淚是咸的，對傷口有刺激。不過——”
“不過什么呀？”
方小桐一下子又緊張了起來。
田一木一指面前那口鍋說：“你實(shí)在想哭的話，就往這鍋里哭，我正好需要鹽來炒菜?！?p> “你討厭！”
方小桐吃力地?fù)]拳朝田一木打來，被對方躲開了。
隨后她又沖著對方說道：“給我一條干凈毛巾，從今天開始，我要把臉捂起來，不能讓你看到了，連蹦蹦它們都不給看?！?p> 田一木有點(diǎn)哭笑不得：“我不看傷口咋能給你治？再說了，傷口不能捂，不然真的恢復(fù)不過來了?！?p> “是嗎？......那我現(xiàn)在是不是看著很丑??？”
方小桐眼淚巴巴地看著他，終于放下了捂著臉的手。
田一木笑道：“一點(diǎn)也不丑，好看得很哦！這方圓百里，你是最漂亮的?！?p> 方小桐聽了頓時喜滋滋的，轉(zhuǎn)念一想，不對！這方圓百里不就只有她和田一木倆人么？
她要和田一木理論，卻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走得遠(yuǎn)遠(yuǎn)的了。
一天中飯后，田一木拿出方小桐原先的衣服，找來針線后坐在樹蔭下縫了起來，這讓方小桐看得目瞪口呆。
“馬尾叔，你還有這手藝？！”
最近個把月來，方小桐不再直接喊田一木“大叔”了，她說田一木扎了個小馬尾，要喊他“馬尾叔”，田一木對此毫無辦法。
田一木一笑：“原先是不會，后來買回來針線，自己慢慢學(xué)唄。有時去山里衣服劃破了，縫一下還可以穿——手指頭被扎過好幾次呢?！?p> “你在這里住得太久，都雌雄同體了?！?p> 方小桐咯咯笑了起來。
田一木也嘿嘿笑了兩聲：“啥都得靠自己啊！過不了多久就入冬了，把你衣服縫好，穿著也能保點(diǎn)暖?！?p> 方小桐聽了心里一暖。她沒有再說話，低頭看著自己那身擱在田一木膝蓋上的衣服。
衣服上的血跡早被已洗干凈，但上面劃破的口子讓她看著有觸目驚心之感。她咬著嘴唇，思緒一下子回到了三個多月前山頂上的那個夜晚。
“丫頭，又在胡思亂想了吧？”
見方小桐沒說話，田一木扭頭看了看她。
“你咋知道？你是神仙呀？”方小桐回過神來。
“老夫是此地的山大王，火眼金睛呢?！碧镆荒净瘟嘶文X袋。
方小桐撇了一下嘴巴：“切！好像你有多老似的！”
看著田一木低頭認(rèn)真縫衣服的樣子，她又陷入另一種情緒中去了。
在她的記憶中，媽媽都沒給她縫過衣服，好像她的衣服也從來沒有破過，有的衣服還沒有穿幾次就扔掉了，或捐給了慈善機(jī)構(gòu)，她第一次感受到，原來有人給自己縫衣服竟有一種如此的溫馨。
“馬尾叔，你很熟練啊?！?p> “還行吧，這多年慢慢練出來了，不然咋辦？穿樹葉呀？”
方小桐笑了起來，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來：“咦？馬尾叔，你說你小時候山里鬧野人，那到底有野人沒？你見過嗎？”
田一木說：“從來沒見過。一斤師父也說過，這山里根本就沒有什么野人，所以說，野人是不存在的，不過呢，我現(xiàn)在基本上算是了——嘿嘿！”
方小桐一臉不以為然地說：“你這樣還野人呀？你看你，這住的、吃的、用的，還有一群陪你玩的，這是多大的場面呀？！你這日子滋潤得很，比古代那些山中隱士還富有，無人打擾，樂得逍遙，還不用交稅，就差一個小仆童了——誒！我給你當(dāng)丫鬟咋樣？免費(fèi)的，包吃包住就行。嘻嘻！”
“呵呵！我可不敢，到時候指不定誰伺候誰呢！”
兩人同時笑了起來。
田一木接著說道：“其實(shí)吧，啥事都要靠自己！我跟你說過，我在后面的山洞里住了一年多呢。要想生活舒坦點(diǎn)，就得賣些力氣，不能真的像野人一樣?！?p> 對于現(xiàn)有的一切，田一木還是很滿意的。
“馬尾叔，我建議你呀——”
方小桐停頓了一下，接著說道：“建議你去找個女孩子，把她娶過來。然后呢，生一大堆孩子，孩子長大后又生孩子，生生不息，百年以后，這里就可以變成個村落，到時候你就是開山老祖了……”
說到最后，她已是笑個不停了。
田一木橫了方小桐一眼說：“你這計劃可真夠龐大的，那若干年后，這里就該叫’田家灣’了！”
逗得方小桐又是一陣子笑。
早在一旁蹲坐著的蹦蹦不懂這倆人為何這般開心，不過它開始錦上添花起來：只見它呲牙豎尾四肢撐地不停地晃著身子，又尖起嘴巴發(fā)出“哦哦”聲。
方小桐笑得岔了氣，大聲咳起來，臉上憋得通紅。
田一木趕忙放下手里的活，捏著她的耳朵輕輕提了幾下，再輕拍幾下她的后背，這才讓她慢慢緩過氣來。
“咳…..這蹦蹦……它這是在跳舞嗎？誰教它的呀？”方小桐喘著氣問道。
田一木說：“沒人教它，無師自通。它的父母原來被耍猴人天天綁著賣藝，估計它就有了點(diǎn)文藝基因吧，喜歡搞怪。要不是一斤師父，它也會和它父母一樣的了?！?p> 方小桐看著蹦蹦說道：“嗯。蹦蹦可真幸運(yùn)，更幸運(yùn)的是有你對它那么好?！?p> 下午時分，田一木在菜地上忙活著，方小桐拄著拐帶著小黑和蹦蹦一晃一晃地過來了——自從可以下床走路后，她就喜歡到處走動一下，特別喜歡看田一木干活。
田一木也怕她悶著，往往都是一邊干活一邊和她聊著。他發(fā)現(xiàn)這丫頭很健談，而且懂的又多，她所說的外面那些稀奇古怪的事讓他聞所未聞，所以也很喜歡聽她講。
方小桐對山里和田一木本人的一切都感興趣，總是在他跟前問這問那，所以兩人在一起總是有話說。
“馬尾叔，幾天沒來，這菜又長了不少哇?！?p> 田一木說：“嗯，蘿卜和白菜長勢不錯，不過絲瓜辣椒都快下架了。今年的夏季菜沒怎么打理，冬季菜得好好種種了?！?p> “你整個夏天都在照顧我，哪有時間弄菜呀?！?p> 方小桐顯得有些不好意思。
田一木笑著說：“還好啦！你又聽話又能睡，一睡就睡大半天，我有時間干活的?！?p> “切！你這是夸我么？”
方小桐撅了撅嘴。想起田一木這幾個月來對自己的照顧，就是家里人也未必能像他這樣把她照顧得那么好。
“真的是夸你??！”田一木接著問她：“你想吃啥菜？跟我說，馬上給你種?！?p> “我想想啊......”方小桐歪著頭想了一下，“我想吃西紅柿。反正你這里的雞蛋多。嘻嘻！”
田一木說：“西紅柿在冬天種不了，換一樣?！?p> 方小桐又問道：“那胡蘿卜呢？”
“嘿嘿，這個有現(xiàn)成的。喏，那一壟長著細(xì)綠長條葉子的就是了，過不了多久就可以拔了?！碧镆荒局噶酥覆贿h(yuǎn)處一處蔥綠的菜地，“蹦蹦也喜歡吃胡蘿卜。前幾年沒種子，這幾年每年都種了不少?！?p> “哦。那我可得少吃點(diǎn)，不能跟蹦蹦搶——是吧蹦蹦？”方小桐看著蹦蹦笑著說道。
蹦蹦正在撓小黑身上的毛，見到方小桐看著它笑，也就對著方小桐呲了一下牙——這就是它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