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頭人不敢拼,更不敢拿這八百人去拼。
“當日西涼,武有白起,天下第二,敢一人北上劍城。文有姜子真,棋道三甲他有一席之位。”韓墨非頓了頓,試探道:“汴京城破,白起戰(zhàn)死,姜子真下落不明,我觀你鐵甲,頗有西涼鐵甲兵的樣子,不知大首領認不認識姜子真?”
“西涼姜子真,棋道三甲,儒家劍仙,我大首領不敢攀比!”看不清那領頭的面目,但是韓墨非感覺出來,他回答的時候,頓了頓語氣。
“也罷,我與他有些交情,原以為西涼戰(zhàn)敗,他躲到這大荒漠上來,還想能再見他一面。恩師也吩咐我有事交代與他,既然大首領也不認識,我也不多留各位英雄好漢了,只是還請諸位聽在下一言。既然有這份本事,就該用在正途上,打家劫舍算不得什么本領,壞了名聲,丟了傳承的臉面!”韓墨非冷冷說道。這些人都是輪海境的修為,師承絕對不小,武夫入境,南柯一夢。跨過丹田境,入了輪海,便不是凡夫俗子了。
“不打擾了!”領頭人抱拳道,勒住韁繩,退進了大荒漠深處。
“你覺得他們的大首領是姜子真?可他不是那日強行破鏡,不是廢了一身修為么?即便不廢了,也不會有神臺逍遙境的修為。”黃三意問道。
“你輪海自在境的巔峰,都敢以一戰(zhàn)八百輪海境,他姜子真就不能有點出息?”
風沙停了,黑騎也退了,封城還是封城。
“我在避云山莊,曾看過有關封城的記錄。它是西涼皇室一直很器重的一個地方,羋婧上位,棄之不用,才落得這般荒涼。在羋婧之前,守封城的人,在西涼都是身居高位的重臣。封城城主,歷來都是西涼第一重臣?!秉S三意說道。
“既然歷代都是重臣,為何羋婧不重用?真的是為了這盤棋,要丟了整個西涼?不對不對,羋婧是楚國王室之后,更是西涼太后,不會的,她不會用整個西涼去賭,除非整個西涼,都是棋子!”既然是重臣,羋婧不會不用,白起是個駕車的,絕不會是他,那么就只有姜子真了!所以說這一代的封城城主是姜子真?韓墨非只有猜測,這是好大的一盤棋啊。
如今封城棄之不用,只有一個解釋,那就是它的目的已經(jīng)達到了。西涼數(shù)百年來都在等著這座城崛起,卻在有能力與北城一爭高下的時候棄之不用,不是不用,而是已經(jīng)在用了。
“黃莊主,如果封城城主是姜子真,他要打破中原北城的布局,要怎么做?換作是你,你怎么做?”黃三意聞言,一愣。封城要破北城,必不可少的肯定是暗樁!暗樁打好了,北城再牢固,也只是朝夕之間就能破。
“不會!一個西涼,就算能在北城打下暗樁,也不會破了北城?!秉S三意說道。
“一個西涼不行,若是加上大秦與北陽呢!?西涼破城,國運不破。這八百鐵騎,就是西涼如今的國運啊。我把拓跋浚留在蜀山,就是不想她參與到這盤棋上來,如今看來,這八百鐵騎就是在等拓跋浚啊。大秦北陽西涼,都想著北城死,想著北城那位登天去,就沒人能在帝王頭上架著一把刀了。不管最后誰家得了天下,都是真正的帝王了。始皇帝當年也想除掉北城,今日是三家都想除掉北城,又想能得到北城的助力,我看都想著卸磨殺驢啊。”韓墨非越想越驚,這是三座朝堂下的一局棋,羋婧死的不怨,她留下了西涼的國運,大秦還有三十萬大軍在南中國,北陽司馬家與歐陽家磨刀霍霍,都志在北城,劉玄邦與項宇的大軍,是他們手中的屠刀。這是大秦養(yǎng)起來的屠刀,是西涼磨的刀,要北陽來握啊。
韓墨非不知道那日白起與姜子真北上時,他說張桐源與韓不惑以天下為棋盤,山川河流為縱橫之道,天下人為棋子,他卻以城墻為縱橫之道,卻沒說以什么為棋子,他是以天下城池為子,以三大廟堂為子,以北城為子啊!
“大侍者,該走了。不然你剛剛留得那手,就跟不上了。”毗琉璃走前面,四人過了封城。
四人行了一天,四周都是沙漠,已經(jīng)日落。
“快立冬了吧?”韓墨非突然問道。
“再過兩天,就是立冬了?!?p> “大秦這場戰(zhàn),又要拖延了。冬日進軍,不比秋天。要是下了雪,就很難了。大哥三弟的大軍,將才不缺了,缺的是物資,這個冬日熬過去,就是大秦國破之時了?!?p> “北陽也在虎視眈眈,歐陽青陽死后,歐陽丹聯(lián)合羋婧,雖然沒有成功,被韓不惑擋了回去,但是有一就有二他還會再來的。歐陽落沐的飛劍雖然少了幾把,但還是天下第三?!秉S三意擔心的是那三大暗殺,誰也不知道他們會什么時候出手什么時候會給出致命的一擊。
“張桐源留下暗夜與地獄,無非是想讓他們?yōu)榇笄匦ЯΓ缃翊笄厝毡∥魃?,李斯韋從張桐源手中接下這個搖搖欲墜的龐然大物,就看他有沒有這個腰桿能撐得住了。暗夜與地獄,不會這么容易聽從他的調遣的?!表n墨非看了看遠處的夕陽,把他們身后的影子拉的老長了。“何況三大暗殺,那個天堂,到現(xiàn)在都沒露過面。”
兩人聊著,走在前面的毗琉璃與慈毗浮停了下來,遠處不知何時一人一騎,擋住了夕陽,他的影子,就像索命的無常。
“大侍者,來了,來找你的?!迸鹆壬?,讓出道來。
這就是黑騎兵的首領,早上在封城剛見過。見他遠遠策馬奔來,離四人四十步外停了下來。
“見禮了!”那人抱拳道。
“首領見禮了!”韓墨非抱拳喊道。
“大首領有請,韓士子請跟我走一趟!”領頭人說罷,一匹黑馬奔騰過來,韓墨非不曾多想,跨上馬。黃三意拉住,急道:“許是有詐,你小心?!?p> “既然能單槍匹馬來找我,就不會耍什么陰謀,你在這里等等我?!表n墨非說罷,策馬跟著那首領而去。
跑了小半個時辰,韓墨非才看到密密麻麻的黑騎,黑騎中搭著一個營帳,韓墨非下了馬,營中就是黑騎的大首領了。
掀開門簾,就看到一副戰(zhàn)事圖,是大秦北陽與西涼的戰(zhàn)事圖,果然這八百騎兵所圖不小。
“大首領,賊心不死啊。西涼滅國,可這戰(zhàn)事圖,還有西涼的一席之位。那么大首領還想復西涼國?這么說,大首領與西涼,可是有些淵源了?”韓墨非自顧坐于幾前問道。
大首領盤坐在面前,一樣的黑甲,遮擋著臉看不見容貌。
“聽聞士子要見姜子真,可惜了堂堂一代儒家劍仙,棋道三甲?!焙隍T首領說道,韓墨非不明白他說的可惜是可惜什么。
“西涼兵敗城破那幾日,姜子真確實逃到了這里來,我看他修為一路跌落,與我也沒什么用處,便一劍殺了?!?p> “那便可惜了咯。”韓墨非打斷他的話說道:“大首領也知道姜子真是天下棋道三甲,就算一身修為散去,那棋道三甲的本事可散不去,你若留著他,說不定還能一朝復國西涼。如今你卻一劍砍了他,我瞧你這八百鐵騎也沒個像樣的謀士,這西涼復國,可就沒了指望了?!?p> “留著他才是禍患?!焙隍T首領說道。
“是禍患。但是你沒想過,自古以來,哪位起義者不是禍患?你都已經(jīng)是禍患了怎么就容不得多一個禍患?一個禍患是禍患兩個禍患不也是禍患?姜子真在的話你兩人就是大禍患,這個大禍患,就能要了大秦的命,就能復國西涼!這買賣,大首領覺得還是禍患么?這是不是可惜了呢?”韓墨非說道。
大首領笑了起來,罵道:“真不愧是鬼谷門下弟子,一張嘴就能吃遍天下!當年的蘇秦憑著一掌嘴佩六國相印,張儀憑著三寸不爛之舌一舉瓦解六國聯(lián)盟。我看今日你韓墨非,看著這張嘴也能忽悠北陽滅國。”
韓墨非聞言笑了起來:“大首領抬舉我了。我若有這本事,如今也不至于被人要挾著去西方極樂之地了?!?p> “堂堂神臺逍遙境的修為,誰能要挾你?難不成是西方極樂之地的佛陀親自來了?”
“你還真說對了?!表n墨非喝了一口茶說道:“西方藥師琉璃佛就在不遠處呢?!?p> “佛家入中原了?!”大首領驚得站了起來。
“你也別急吶。這佛家入中原遲早的事,你急也沒用。你在西涼那么多年,對西方極樂這幫禿驢應該有些了解吧?我這一趟千里迢迢的來,就算死在西方極樂之地了,你也讓我死個明白。跟我說道說道。”韓墨非拉著他又坐了下來。
大首領坐下來,看了看韓墨非,開口道:“西方極樂之地的禿驢,是大圣李伯陽留得后手。佛家要入中原,就是時間快到了。大周失其鹿,天下共逐之。秦失其鹿,天下更待何時?秦要亡了,東海之濱要出大事了?!?p> 大首領說罷,頭也不回就出了帳外,不一會就有人將帳內東西收拾好,連帳都撤走了。
“這就走了?不經(jīng)說呀?!表n墨非搖了搖頭上馬往回走。韓墨非看著黑崎離去的身影,不禁為那個天下棋道三甲的姜子真嘆了口氣。
不過黑崎大首領剛剛說的話,更加堅定了韓墨非去一趟東海的心。東海之濱會出什么事?茫茫無際的大海,會有什么?孔家那位圣人見到的那個老道士,到底在東海動了什么手腳。自己遇到的那個老道士,為何要從自己手中騙去金豆。這些他只能去了西方極樂之地才能知道吧。
“大侍者,該上路了,人都走了,還在瞧什么?”藥師琉璃佛走了過來,韓墨非轉身看向他,問道:“你在跟蹤我?”
“都在等你呢,見你這么久,都擔心著,就叫小僧前來看看?!?p> 韓墨非笑了笑,走了回去。黃三意在等著,慈毗浮在一邊打坐閉目養(yǎng)神?!叭绾危靠稍匠鏊麄兊拇笫最I是何人?”黃三意見到韓墨非回來,急忙上前問道。
“有些像姜子真,但是我在他身上感受不到姜子真的儒家的氣息,他說姜子真逃到大荒漠來被他一劍殺了。若信了他的話我就真是個傻子了?!?p> 四人接著趕路,毗琉璃光著腳踩在沙漠上也不覺得熱,反觀韓墨非與黃三意,在這沙漠中走了一日了,即便是內力護體,也被這太陽曬的不行。遠處的太陽已經(jīng)快要落了山,但是這腳下沙子卻是燙得很。翻過一個沙丘,面前是個盆地,一片綠洲出現(xiàn)在四人眼前,是一座城。
“這就是西方極樂之地?”韓墨非不可置信,傳聞西方極樂之地掌握生死,怎么就只有這一片綠洲?未免也小氣了些。
“不錯。”毗琉璃回答道:“大荒漠周圍,有數(shù)十個國家,而西方極樂之地,就在荒漠的中心,這也是我們三大佛陀的道場?!?p> “難怪你們要拼了五百和尚的性命也要擠進中原,這個地方卻是不怎么適合人待?!秉S三意說道,跟白起待一起幾天,這擠兌人的本事倒是見漲不少。
“佛門講究清修,大西漠不少佛門的苦行僧游走四方現(xiàn)身說法,這才使得西方諸國信我佛教。這點苦不算什么,若是這些苦楚都經(jīng)受不起,如何成就得了果位?大佛陀當年舍身飼虎,割肉喂鷹,在菩提樹下苦修,才修成丈六金身,終證阿彌陀佛果位開創(chuàng)我西方佛教。你們中原也說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餓其體膚,得道之路,殊途同歸?!迸鹆Φ?,縱使黃三意擠兌人的本事見漲,也不見得能說得過毗琉璃。用韓墨非的話就是毗琉璃能站在不喘氣地跟白起對罵三個時辰也不臉紅。
“既然如此,閣下又為何不遠千里也要東出進中原?中原奢侈靡華,燈紅酒綠人人吃肉不信佛,難道你們佛教要去自取其辱?”韓墨非問道,自見到黑騎大首領以來,他說佛教是大圣留下的后手,但是反觀從遇到毗琉璃以來,這個人做派反而像是極惡之人,大圣李伯陽怎么會留下這樣的后手?
“自古以來,沒有什么事是一層不變的,阿彌陀佛沒來大西漠時,這里除了荒漠,還有數(shù)十個國家之間的戰(zhàn)爭,打了幾十年幾百年,吞并、劫掠、強取不擇手段,是個強者生存弱者淘汰的荒涼之地。而阿彌陀佛的到來,使這些人放下了屠刀,放下來成見,這才有大西漠之中這片安寧的綠洲,才使得四周數(shù)十個國家安養(yǎng)身息不再亂戰(zhàn)。你可知我們走來的這條路,以前三步就能見到一具骸骨五步就能看到一具尸體,十步就是一座小京觀。如今過了這么多年,那些都已經(jīng)被埋在沙漠之下。佛教進中原,是大勢,非我教之謀。西涼國破,其剩余的氣運,大侍者可知在何處?”毗琉璃最后反問韓墨非,其實一路走來,韓墨非也在找西涼的氣運。西涼滅后,它的氣運沒有進入秦國,也沒有散落在項、劉大軍之中,唯一的解釋便是往西邊來了,只是一路走到這里都未曾見到半分。
“你知道在哪?”韓墨非問道。
“大侍者已經(jīng)見過,何必問我?”毗琉璃笑道,抬腳走進了綠洲,韓墨非與黃三意緊隨其后。韓墨非已經(jīng)明白毗琉璃說的是誰了,自己到這大西漠來除了那黑騎,還真沒有見過什么其他的東西。果不其然,這西涼老太后還是留了后手,算到這西涼的氣運,在這八百輪海自在境黑騎的身上,這個賭注有點大了。
其實羋婧的后手除了這八百黑騎,還有拓跋浚,她將這個小孫女放在一個最危險也是最安全的人身邊。
跨進綠洲,就是西方極樂,這里是異土風情,二人身著中原服飾,路上遇到的行人都忍不住多看兩眼。偶爾還能見到一兩個苦行僧,在往綠洲外面慢慢走去,他們見到毗琉璃不過微微頷首以示尊敬。不似中原,要行大禮。
“當年阿彌陀佛走到這里,在這里修建了幾間草屋邊在小綠洲安身下來,傳承至今這里已經(jīng)成了一座規(guī)模不小的城池。佛門起源于此,遍布大西漠諸國,才有今日的大西漠之安寧。阿彌陀佛登天門之前,總與我們說他從中原來,有個弟子,從小就將他帶在身邊,日后若是遇見,還請他來這里。所以阿彌陀佛登天門后,我佛門弟子一心要去中原希望能找到大侍者,只是苦于西涼,這才耽誤許久時間。不過終歸是請來了大侍者。”毗琉璃領著二人入城,走到一座廟前,打開大門,側身請二人入門。這座廟不大,與四周的建筑相比,它是如此的不起眼。門不高,墻不紅,但是給人的感覺是如此的威嚴。
“阿彌陀佛當年就是在這里安身?”黃三意問道,毗琉璃進門轉身將門關上,回道:“便是此處,這座廟后便是當年阿彌陀佛證得丈六金身的菩提樹,亦是他講經(jīng)傳道之地?!?p> 韓墨非忽然停住腳步,問道:“你之前與我說的,可是真要這么做?大佛陀與釋婆羅,就不會聯(lián)起手來對付你?”
毗琉璃笑了笑,道:“所以我才要請大侍者來。”